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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饮恨醉时休(3) ...

  •   过去存在两个吴邪,那个年轻的吴邪,二十多岁的我。
      可我知道他不是我,他是另一个人。同一个时空内不会存在两个相同的人,我才是吴邪,那个家伙,是冒牌货。我从容拿走了小花手里的手机,最重要的人都已登场了。
      “那家伙啊,一直都存在啊,像个恶鬼,在我身边阴魂不散。”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他的名字,愤怒?恼火?不,该有的情绪都没有,我此刻心情静若止水,平得很。喉咙滚动,发出一记令人发怵的冷笑,我念出他的名字,那该死的名字——
      “齐羽。”

      加德满都,尼泊尔最大的城市,我们没有时间欣赏这里的风土人情,在这里落脚,为了准备接下来翻越喜马拉雅山的壮举。
      藏区的游牧民族有固定时间来回穿梭在大山里,那条藏在巍峨大山里的茶马古道,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运输线。边境的藏民能够穿过国境线。
      我们找到了游牧民族在加德满都的集市,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个人,老熟人。
      “好久不见啊,吴老板,挺精神啊?”
      “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我也是算是福大命大。”
      那高原上的紫外线不是一般的强,黑瞎子脸上是高原红,他的好徒弟苏万在一边笑他。
      “笑什么笑,等过去你们也是这模样。”瞎子给他一个脑瓜崩。
      黑眼镜状态很不好,他的脚趾头烂了几个,这还算好的,他不是经常走那条路的藏民,只烂几个脚趾头很不得了了。他走的那条茶马古道,是跟着藏民的马帮过来的,眼下这支马帮正在备集物资,十天后出发进藏。这十天里我们要收整装备。我不担心胖子和黎簇,胖子皮糙肉厚不打紧,黎簇在汪家接受过地狱摧残,我担心的是小花和苏万。苏万接受黑眼镜的训练之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小花亲自下地的次数不多,功夫好不代表能扛过喜马拉雅山的一个月的磨炼,所以东西一定要准备齐全。
      “瞎子,国内现在什么情况?”我问他。
      “没什么情况,都在找你罢了。”他歪嘴一笑,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配上他脸上两坨高原红,我挪开视线,免得笑喷在他眼镜上。瞎子哼哼道:“汪家和九门,都在找你。”
      我笑容瞬间就凝固在脸上,瞎子凑过来阴阳怪调道:“那边可是都着你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都没放弃你。”
      我把他推开,忘了他脚趾头烂了几根,这一推他没站稳,倒下去正好坐在蹲一边收拾东西的胖子的背上,胖子立刻跳起来就大喊大叫,吵得我头都大了。
      “怎么?怕了?还回不回去了?”瞎子给他的脚趾头上药,我瞧着都疼,在想接下来一个月的旅途,他能不能坚持住。他好像瞧出了我的心思,他说:“甭担心你黑爷我,打不了你们轮流背我嘛。”
      “呸!”胖子碎他一口,刚刚瞎子那一坐差点把他老腰给坐断了,“我拖着你走差不多。”
      “回去,当然回去,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现在的九门,和以前不一样了,早就心散了,眼里只有钱,只有利。就连解家内部,都分了派别。小花走的时候把解家的印章扔进了下水道,那印章是个钥匙,少了印章,解家的钱谁都别想拿到一个子。花儿爷做事的狠,和他爷爷是一模一样的。
      其他几门?没几个是正经的传承人。
      红家早已不争不问,八爷无后,现在的齐家和他没半点关系;半截李和他唯一的儿子死在了张启山的打压下;陈皮阿四遭各路通缉一辈子躲躲藏藏,他女儿陈文锦也死了;黑背老六孤苦伶仃死在拾年浩劫中。现在的九门,就是一具空壳,和老一辈的人没多大关系。至于霍家,霍家本就一心做大,现在乱了她们更开心。张启山没有后代,这九门之首的张家没了,自然就开始争那个位置,从上个世纪争到现在。
      他们那点破事,我懒得去想,只有一件事例外——古潼京。
      古潼京的地下工事是张启山负责,当初他带走了九门一半的人去古潼京,但是那些人全部有去无回,古潼京就此成为一个迷。九门剩下的人各自领了自家当家的位子,他们都认为那片沙漠底下有宝贝,张启山藏在底下的宝贝。只是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如老一辈老两辈,找不到下古潼京的方法,直到我动了古潼京,那些见钱眼开的家伙就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找我纯粹是为了古潼京底下的秘密。
      古潼京、古潼京……
      我的心思开始飞远了,古潼京,就像一个触发点。我明明是从雪山悬崖跳下去后回到1935,可偏偏记忆却停留在古潼京。古潼京,恰好又事关张启山。我要是相信这只是个巧合,那我就是个头蠢驴。
      “九门那些废物你是不怕,但是汪家呢?”黑瞎子递给我一支烟,“人家可是能神不知鬼不觉跟在你后面进墨脱,把你脖子给抹了。”
      我接过烟点上,心情很是复杂,我怎么可能忘了那个抹我脖子的家伙?
      “瞎子,你不可能在国内啥都没干吧?你有没有查到那个人?”
      “查?我怎么查?你当我是神仙呐!”瞎子没好气道,“你们这一群都在境外,里头就我和蓝袍,难道我指望蓝袍在西藏给我加油鼓劲呢?”被他一阵抢白,我不和他怼,这人就这样,越怼他越乐得开心。
      “那个家伙不简单,一定是汪家藏起来的高手中的高手。”我沉声说道,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不已。我掉下悬崖时看过他,风太大又有雪,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是个年轻人,穿白色羽绒服,眼神非常锐利凶狠,那不是在和平年代能够练就出来的眼神。
      “那个家伙,我很不安。”我说。
      “你都说了是高手中的高手,不会叫我们轻易查出来,”瞎子哼了哼,“哎,和我说说,这半年你们在境外干些什么?你不会躺了半年吧?”
      我一阵梗塞,我又要把故事说一遍?我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一块儿集合了排排坐好再听吴老板讲故事?我翻翻白眼,没好气道:“下次说,我累了。”

      抵达喜马拉雅山的另一面时,已到了八月初。和藏民的大队伍一块儿走,一路上除了太阳紫外线大了点,山路难走一点,到雪山上时天寒地冻冷成了六条狗以外,我们还算是顺利。我深吸一口喜马拉雅山脚的空气,这边的空气,是中国的。
      我们在驿站休息,瞎子两只脚已经烂完了,藏民给他敷了药,两只脚包得有四只脚大。我们几个人都有大大小小的伤,这还是再装备足够多的情况下。瞎子那是去尼泊尔接我们时就落了上,又立刻赶回来,伤得更重。我们在这里得多逗留些时日。
      “第一步准备怎么走?现在你的计划已经全乱了。”翻山越岭的路上,瞎子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现在我们要重新规定接下来的路线,怎么走,全看我的。
      “这一路下来,我都在想,那个张盐城,究竟是什么人?”瞎子问,“他不仅知道你来自未来,而且我感觉,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吴邪,你在那边呆了四十年呢,该不会连他究竟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吧?”
      一屋子的高原红都望着我,等我的答案。我们这六个人都蓬头垢面,进藏一趟出来就够折腾人的,我们可是从尼泊尔翻过来,现在这幅模样,丢北上广大街上,恐怕要饭的都会可怜我们给我几个子儿。
      “他有张汉卿的私人书信,”黎簇摸摸下巴说,“张盐城又参加过北伐,会不会和东北王张雨亭有关系。”
      我告诉他们:“张盐城只是个假名,他有个很有名的弟弟,也有个很有名的侄儿,那封信就是他侄儿以前写给他的。”
      “我靠!”胖子叫起来,“我怎么不知道张汉卿还有个伯父!”
      “这个我知道,”苏万举手发言,“东北王张雨亭家里是四兄妹,他排行老三。老大很小就死了,二哥是全家的支柱,全靠他养家,才有后来的东北王,不然一家子老早饿死。我要是没记错,他的名字叫张雨台。”
      “这么夸张……”胖子翻了翻眼皮。
      “胖爷,以后多读点书,少看那些X丝开金手指逆袭迎娶白富美开后宫的小说。”小花捏尖嗓子打趣他,胖子很明显地打了个冷颤,估计是被小花那一下给恶心到了。
      “真的是张雨台?”小花和瞎子一块儿问我。
      不等我开口,苏万又说:“可是张雨台很早就死了啊……”
      屋子里六个人,忽然就安静了,这暗幽幽的木头房子里,似乎有一层阴影罩在我们头顶上。
      “张盐城不是活人。”我这一句,让诡异的气氛愈加浓厚,苏万手脚并用扒黎簇身上,那小子的历练果然还是少了点,这点事就吓着了。
      “那具身体的主人是张雨台,张雨台的确早就死了。”我又说。
      “我靠,越来越离谱了,天真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开始讲灵异故事?还是奇幻故事?你给个方向,胖爷我照着方向才好猜。”胖子就是这样的人,喜欢在气氛不对劲的时候打诨,可他说的没错,太过离谱。
      “那就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这一回,就连黑眼镜和小花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我倒是乐得开心,还有心情开玩笑:“厉害吧?这可不是我开棺弄起来的,是真的能跑能跳能说话的尸体。”
      那具尸体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当然知道,但是现在,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就姑且还是叫他张盐城吧。张盐城的真实面目,要现在告诉他们了,我后面的故事还怎么讲?讲故事要留悬念,要逗听众,听众才会上心跟着我的路子走。我兀自拍桌子笑起来,笑得和神经病一样。
      “他怕是已经离疯子不远了,”黑眼镜长长叹气,“唉,老吴家的宝贝孙子疯了,吴奶奶可要伤心喽。自家大孙子三十七八快四十了,连个后都没有,啧啧啧,想想都觉得吴奶奶可怜。”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像卡壳的唱片机,我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我忽然跪下来,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嘴,我眼前模糊了,模糊到我看不清任何东西。
      “吴邪!”小花被我这样子吓到,他和胖子两个从大通铺上跳下来,两人脚上都敷了药,一瘸一拐朝我走过来。“你怎么了,别吓我们!”
      我拒绝他们靠近我,我粗鲁地打开小花和胖子的手,我跪在地上,倒下去,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眼眶里的泪水倒流,顺着我的额头流到地上去。我无声痛苦、呐喊,我喉咙塞了一块石头,堵住我的声音。
      谁都不许靠近我,我就在这里,享受痛苦,我那噩梦的四十一年的痛苦,张启山带给我的痛苦。
      我跪在这里,从上午跪到太阳落山,我的双腿早已麻木,我的头依旧磕在地上,我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从我跪在这里开始,没有人说话,鸦雀无声。
      有藏民送来吃食,小花出去接,他端来饭碗蹲在我身边,他走过来的时候很犹豫,怕又惹怒了我发火。
      “花儿爷。”
      “吴邪?好点了么?”
      “我饿了。”
      他们把我扶起来,扶我靠到通铺上去,我抱着碗,筷子不动。
      “他喜欢尹新月。”
      “啊?”他们都没听明白,我这突兀的一句话。
      “张启山,喜欢尹新月,他爱她。”
      “你这不是说笑呢?天灯点了,尹大小姐是个男人做梦都想要,他们两个那么般配,能不喜欢她么。”胖子嘴里塞满了饭菜,还有点口齿不清。他的话,我想把他的话从我耳朵里扔出去。
      我想喝酒,一醉方休,那样,就能把全部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再做天真无邪。
      “是啊……”我试着动动脸上的肌肉,我还能笑。“他们那么般配……那么般配……”

  • 作者有话要说:  2018.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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