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盗墓笔记]时间咒》听风闻雷

191、未有团圆意（2）

　　春华楼，旧京八大楼中唯一的江浙馆子，二楼十六间雅座，以燕京八景和小燕京八景命名。
　　“卢沟晓月”包间里，张启山、吴邪和八爷三人在用餐，他们没留在新月饭店吃饭，以张启山那厚比城墙的防备心，怎么可能让一群听奴站在他附近。
　　他们隔壁的“银锭观山”，张起灵埋头解决那满满一碟子的糖醋小排。
　　“小哥，你混进去了？”我问张起灵，他点点头放下筷子，说：“鹿活草、蓝蛇、麒麟竭，三楼藏宝阁有一副古画，画背后有保险箱。”
　　“有发现汪家人行踪？”
　　“暂时没有。”
　　我了然，汪家人应该明天拍卖会期间才会混进去，他们要找机会拿走麒麟竭。
　　“帮我个忙。”他忽然说。
　　“什么？”
　　“汪家会抢麒麟竭。”
　　“我知道，”知道归知道，但我有疑问不得解，“小哥，我不太理解，麒麟竭对普通人不过增强体质延年益寿，那玩意就是你们张家人的绑定装备吧，他们拿了作用不大，出来抢还会让张启山知道他们其实一直在盯着他。”
　　“麒麟竭的作用，再仔细想想。”他说。
　　“强行提高麒麟血纯度，就这些，难道还有别的——”我喉咙突然卡壳，血管里流淌的血开始沸腾。
　　原来如此，汪家能控制辟邪命的载体，张启山体内一半麒麟血一半辟邪命，提高他麒麟血的纯度，就等于变相净化了辟邪命，就能一点点地让他摆脱汪家的控制，甚至摆脱墓底轮回大阵对张启山的压制。我兴奋得不得了，跳了起来双手拍在桌上：“太好了太好了！难怪，难怪张启山要来新月饭店拍鹿活草汪家要跟来，他们要阻止麒麟竭到张启山手里。”
　　“不够。”张起灵喝了一口汤，又说。
　　“啊？”
　　“麒麟竭数量稀少，一枚，净化作用很小。不过汪家应该不清楚，不然不会这么紧张。”
　　“如果一定要摆脱辟邪命，还有什么办法？”
　　“有。”张起灵忽地抬眼，这一眼扫过来，他说了两个字，我心尖都发凉，他说：
　　“换血。”
　　之后张起灵还说了什么我听不到，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耳朵旁萦绕的全那两个字，就连我面前的碟子和碗里盛着的，都不是饭菜，而是那两个字。
　　换血，换血，换血。
　　雅座包间里分明生了碳火，烤得暖烘烘的，偏我冷得不得了，我缩在椅子里抱住双膝拉紧领子，把脸埋进臂膀中。冷啊，我好冷，死亡是不是也是这般冷？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路线往前走，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历史的车轮比神更无情。

　　隔天新月饭店拍卖会正式启动，我中午赶到新月饭店参加下午场的拍卖，因为张启山下午才开始露手腕。距离下午场开始还有些时候，台上有戏班子热场，敲锣打鼓丝弦唱段，我没兴致听戏，摸出怀表打开，往表盖里嵌的小镜子瞧。
　　镜子里是一个小老头的褶子脸，花白头发、耷拉的灰白眉毛，还有一把山羊胡。我无数次感慨该把花儿爷一块拖过来，我这易容水平着实只能化化妆贴点胡子。
　　挑张八仙桌落座，拿桌上摆的银摇铃轻摇两下，听得清脆好听的“叮叮”声。我左右打量了同桌的人，和我同一桌的两名是外地来的富商，看上去是头一回收到新月饭店的请帖，都显得有些激动又不免故作镇定少叫人小瞧了。瞧他们模样我暗自好笑，不过想起吴邪第一次到这金银堆砌出来的地方时，只记得该怎么把嘴巴咂得更响。
　　谁能想到我再一次踩上旧时代新月饭店这暗红的老木地板是个什么心情，又能体会得出我因为无法忽视尹新月而产生的纠结和矛盾。
　　我这个位置，抬头正对二楼正中央主人家的雅间，门帘拉得紧，只能隐隐瞧见后头的忙忙碌碌的人影。我心中的复杂就像现在，特意挑了这个位置抬头正对二层尹大小姐的雅间，偏头又能瞧见张启山所在的地方，我就是想从这楼底下再好好瞧瞧这场斗灯硝烟。

　　中午休息空档张启山去见了混入新月饭店的张起灵，尹新月正好撞见张启山行色匆匆而跟了过去，而我呢，跟踪了尹新月瞧见他们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幕。
　　那小丫头心里跟明镜似的，照我说，在火车站迎接“彭三鞭”时她就知道这人不是彭三鞭。尹家老爷子妥了她和彭三鞭的亲事，哪有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的道理？哪怕藏着不让小丫头晓得，以她的手段定要搞明白的。张启山要去北平，解九爷将计就计做了个小局把张启山“送”去北平，尹新月一眼就瞧透了，接了九爷递过来的线头，继续挖坑把张启山坑得爬不起来。解家和尹家，养千年狐狸的地儿。
　　等张启山和尹新月都走了，我才去找张起灵。昨天吃完饭后我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我曾经通过梦境看到的张家祭坛里的画面，想起昨天饭桌上张起灵是要找我帮忙的，但我根本没听清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我从角落里走出来对张起灵比划几个手势，以他的视角看到的是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奇怪的老头，张起灵看我一眼转身就走，我情急喊了声：“小哥。”

　　“你和张启山说了什么？”为小心起见我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我问他。
　　“昨天拜托你的事。”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陪了尴尬的笑脸，这幅老脸估计笑起来略难看。唉，谁让我昨天魂不守舍，他估计觉得我不太靠谱。
　　“到底啥事？”
　　“要他拍卖结束后，回张家。”
　　“你直接这么和他说的？”我傻了眼，张起灵点头也点的很干脆。张启山哪会不明白要他去张家干什么，现在就要他换血他哪会答应，那家伙傲得很不信命，想靠他自己和你们姓张的姓汪的对着干呢，你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能行就有鬼了，何况火车上你俩还打了一架，张启山的防备心现在估计能比我的脸皮还厚。
　　“你昨天要我帮个忙，就是要我劝他回张家？”看他继续干脆利落地点头，我只想挠墙，幸好昨天我走神了，这个恶人我才不当，赶紧转移话题：“找出这藏的汪家人了？”
　　张起灵先是摇头，又说：“明面上，有一个。”
　　“明面上？”不等我问个明白，这家伙又跑了，我琢磨了好半天都没琢磨明白，只好先回到会场大厅等下半场开始。

　　台上的戏班子唱的《秦琼卖马》，我闭眼作一个会听的样儿，实则心思老早飞远了。对我来说，时间已隔得太久，很多事情我记不清楚，就像玩游戏，只有到了那个地或碰着什么人我才会触发隐藏剧情。
　　这会儿张启山应该在上面雅间着了道，因为尹新月作弄他送了他一碗苦得掉眼泪的茶。张启山既不喜欢吃东北那边的大葱面饼，也不爱长沙的辛辣，相比之下他倒爱吃甜的，一盘子桂花甜糕能连着下口三块。那苦茶我尝过，不知道放了什么，我就尝了那么一点儿苦得我恨不得把舌头吐掉。想着想着，我眼前似乎就浮现了那一幕，那家伙难得动气竟然为一杯茶眼睛都冒黑烟了。我忍不住扬起嘴角，只想现在能跑上去再瞧一遍才好。

　　……

　　“日本商会和张大佛爷同时点亮天灯，接下来进入斗灯环节！”
　　主持人抱着话筒激动大喊，会场内顿时热血沸腾，楼下参与这场拍卖的富商已成了看客，二楼左右相对的两间雅间的平台上，各挂起一盏琉璃天灯。双方开始互相抬价，张启山的声音就从那帘子后面透出来，我盯着那门帘，只恨瞧不见人。
　　“恭喜张——”
　　“等等。”我不知我是哪根神经犯抽，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站起来，举着小银铃，目光扔盯着那门帘，我说：“点灯。”
　　三方斗灯，会场顿时炸了，人们叽叽喳喳吵个没完，还有人在说他两个斗灯已经结束了，哪有我这样突然又插来一脚的。“锣都没敲，没有定音不是？哪个规矩说了不许了？”我心平气和地说。
　　主持人面有难色，她跑去了二楼询问尹大小姐的意见，下楼来之后比谁都兴奋地喊：“斗灯继续！”
　　我得意地笑了，正准备坐下时，那雅间门帘被掀开，张启山露面了，领带衬衣、风衣围巾，戴一顶深黑的绅士礼帽。他站在栏杆后面居高临下俯视我，我丝毫不惧怕他，两根手指自额头挥了挥做一个随性的挥手礼和他打招呼。
　　“这位公子，敢问尊姓大名？”主持人问我。
　　“我叫齐羽，正好，叫大家好都认识认识。”我依旧盯着张启山，没挪过视线。他脸色平和，瞧不出情绪来，但我能分辨得出他现在心情不太好，隐隐压着怒火，谁叫我突然杀出来搅了他即将到手的第一件拍品。
　　“张大佛爷，我知道你要靠这场拍卖拿获尹大小姐芳心。”我走到大厅中央，站到距离他近点的地方好让他能仔仔细细地瞧见我。
　　“我没有兴趣抢你要的拍品，也不想和你抢人。”
　　他从未开口一个字，而我，像只开了屏的孔雀，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对他说：“你点灯，娶尹大小姐。”
　　我伸出手，指着他，字字铿锵：“我，要张启山。”

　　……

　　“这次拍卖更事关我们新月饭店的掌上明珠——尹新月小姐，与彭三鞭彭三爷的终身大事，要是彭三爷能拍下这三味药材中的两件，彭三爷将会成为我们新月饭店的男主人，在此，先预祝彭三爷旗开得胜赢得美人归！”
　　“嘶…”我胳膊肘一歪没撑住脑袋差点栽下去，好在现场因为宣布婚约一事大老爷们全都跳了起来跺脚拍桌子，没人注意到我。我拍拍脸晃晃头，一盏茶一口尽数下肚，喇叭里欢呼不迭的“恭喜恭喜”挡都挡不住地窜进我耳朵里，刺耳得我想笑、想哭。可笑，我竟然在这时候起了幻觉，笑死人。
　　会场里忽然阵阵惊呼，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尹大小姐终于舍得露脸了。以前我在那二楼的雅间里，现在在这底下切身体会到，男人们对尹新月的向往和追求，他们一个个坐直身子伸长脖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要不是碍于脸面恐怕踮脚踩凳子这种事都做得出，男人嘛。
　　我跑了，跑出拍卖会场，借口要去方便躲在外面抽烟。我故意挑了一楼大厅最能瞧见她模样的位置，却在她露面时落荒而逃。我脑子里的记忆变得清晰，张启山会和尹新月四目相对，像个从未见过女人的少年人一般发愣当场，情窦初开。
　　我背靠墙壁滑下蹲在墙角，颤抖着手再拿一根烟叼在嘴里，火柴好几次没有划燃只起了几点火星。好不容易划起来的点点火星瞬间灭了，就像我和他之间一般，好不容易我不再左躲右闪自欺欺人，以为终于能够火焰高涨，却忽然遭了狂风暴雨打成了湿柴，再无法燃烧。

　　“第一件拍品，彭三爷胜！”
　　后面的事我都已记得了，全部都清清楚楚，我想去跑进去摔了台上的话筒，我知道他赢了，你喊出来干什么呢？哈哈哈，我到底是哪根神经瘸了？要跟来北平。
　　“第二件拍品，彭三爷胜！恭喜彭三爷、贺喜彭三爷！”
　　三件拍得了两件，婚约生效了，当然得恭喜啊！
　　我终于把火擦燃了，一根烟下去后我整理了心态回到会场内，我回来的时机恰好，正遇上日本商会的人和张启山叫板，说他已经拿了两件拍品完成了婚约劝他放弃最后一件。张启山掀开帘子出来时我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我之间那荒唐的幻念中。
　　大堂里女性们为他相貌气场掩嘴惊呼，张启山两只手都抄在大衣口袋里头，他倚着栏杆，微微偏了脑袋，对他对面的日本人非常鄙夷不屑。我忍俊不禁，这人平时成熟稳重得不得了，就这时候显出了年少轻狂、飞扬跋扈，就因为对面的是日本人，他懒得给面子更不想装模作样。
　　他放慢语速，故意拖着嗓子说话，声音偏又洪亮通透，叫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得到：“日本占领东北，建立伪满洲国，那地方，肥得流油。且你们之前拿过清□□的赔款，这么快就用完了？斗灯不敢放开了斗，大日本帝国，没钱？没钱，就别来丢人现眼。”
　　吴邪在上头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而我，在楼底下瞧得清楚。我不肯挪开视线，我喜欢他那副故作平常淡漠偏又不掩轻慢嘲弄的姿态，我想和那日本人换个位置，叫他用这翻模样冲我来。我估计病得不清，有了受虐倾向。
　　那日本人气冲冲回了雅间，我心头忽地一跳。

　　“明面的，明面的……”我重复着张起灵的话，我懂了，我懂了。
　　拍卖会这么多人，所谓明面上的人物就是打眼的人，除了这二层五个雅间里的人还会有别人？
　　首先排除了张启山和尹新月，张启山隔壁的满清末裔就是个来玩的，还借了钱给张启山支持他和日本人对线，剩下的……那个叫考克斯的老外就是裘德考，他没有和汪家搭上线。
　　日本商会的人叫板非常突兀，什么叫劝张启山保全家底放弃最后一件拍品，多管闲事。谁都没有发现这插曲的突兀和诡异，他制造这么大的动静吸引所有人高度集中注意力，只有一个可能——为隐藏在新月饭店的汪家人制造杀人盗窃的机会！
　　想明白这一点时，我越加恐惧，姓汪的从长沙到北平一路监视张启山，甚至还嚣张至极地站在他面前和他叫板，他们从未把张启山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张起灵，如果不是小哥……我到底明白了他为何突然跟来北平，为何一定要张启山现在就回张家。

　　第一声掌声响起，我不用寻便知道是谁带的头，那正中央的雅间里头，尹家的掌上明珠从张启山出来时，一双眼睛就黏住没有移开过。我也是，我也黏他身上了。所以，我不会漏过他与转脸过去与尹新月的隔空对视。
　　我的眼前再次清晰，张启山转身进雅间后，他帽檐底下目光的晦暗和落寞，落尽吴邪的眼里。我兀自摇头苦笑，从前的吴邪不懂，不懂张启山为何感到担忧和悲哀，拿到了鹿活草又能赢娶尹新月却不欣喜呢？
　　我知道啊，明摆着的事，他清楚他不能成亲不愿成亲，他有那个自知之明，他不想毁了喜欢的人。
　　“哈哈哈……”我趴在桌上，高举茶杯往嘴里倒茶，茶杯里早已没了茶水，一滴都没有。
　　吴邪啊，是不知道的，但吴邪确定一件事啊，张启山亲口说过、强调过无数次他不会成亲、他不会娶尹新月。哈哈哈，吴邪不就是拿住他无数次对吴邪欺骗的愧疚，拿住他对吴邪没得底线的忍让，拿住他确切强调的不会成亲当借口——一次次的放肆。

　　“点天灯。”
　　我听到张启山的声音，看到高高升起的琉璃盏，火焰熊熊，灼烧眼球。
　　张启山三点天灯，美传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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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陪老妈看了知否，我他喵下个番外要写宅斗，小哥是哥哥，佛爷是弟弟。这厢佛爷和吴家大少爷二人互通情意，张家家里大哥严肃严厉手腕厉害，决不松口。这边邪宝要提亲，狗爷说你怕是疯了吧，先不提张家那个高枝是咱们攀的吗？就是这辈分，你个孙子是想和我平辈是吧？
还得了某皮球君助攻，如果这个故事要是从吴邪本来喜欢的是哥哥后来……
我知道春节篇该怎么写了……
突然冲垮了本章的气氛x
2019.1.7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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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2021.8.4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