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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拂云揭雾散(1) ...

  •   湖面被打破平静,湖底传来沉闷的隆隆声,其中掺着金属的碰撞。这水阴冷厉害,张盐城半点犹豫没有伸手入水,没过多时他用力一拉拽出来一条手腕粗的铁索。湖水的动静也吵醒里头沉睡的东西,黑暗里的湖面似乎苏醒了,一条条的波纹在水面下游动像这边靠近,是黑毛蛇。不过他们似乎对张盐城的手臂没有兴趣,也是,毕竟都是干尸了。
      张盐城拽到铁索,渐渐地水面波动变得剧烈,一个青铜的尖角跃出水面,很快藏在湖底的青铜小船便跃水而出。这青铜小船的船底是空的,只有两根横杆。我没太在意这只青铜船,站在岸边我发呆去了,这底下我认得,我哪会忘,我应该就是在这附近被齐羽踩断了胳膊。
      “呼。”我用力拍拍脸晃晃脑子,这样不行,不能再想以前的事了,在这么下去真的要精神分裂。
      我们四个上了船,踩在船沿和横杆上,我四下看看也没找到船桨,正奇怪要怎么过去时,船缓缓开动了。
      船的四周是一道道的波纹,我俯身过去仔细一瞧,看到真相不免被吓着,竟然是无数的黑毛蛇扎在船身上游动。那是多大数量的黑毛蛇,扎堆扭动的,真的头皮发麻。
      “想抓一条上来试试让小蛇咬一口?”张盐城又知道我想干嘛了,我斜他一眼,刚准备回嘴怼他时,看到左一个张起灵又一个张启山正用他张家祖传的冷漠式凝视盯着我,能同时读懂他俩那眼神的恐怕我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他俩眼睛里都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
      这么多蛇,别说捞一条上来,我手刚下去估计我人没了。张启山他还盯着我,我只好咧嘴笑嘻嘻:“嘿嘿,打小没见过这么多蛇,好奇,好奇。”

      虽说这么多蛇扎堆怵得慌,但等船靠岸湖心岛后,我还是趁着黑毛蛇四散时抓来一条,以前我是吴邪的时候就想在这里试试了,这里的黑毛蛇必定藏了不少秘密,这回总不会再跳出个齐羽来阻止我吧。
      我掐开蛇嘴毒牙距离手臂皮肤只差那么一丁点,一只干尸大手伸过来抢走了黑毛蛇扔了回去。
      “喂!”我急忙去捞,可蛇一入水立刻游不见了,我恼恨得厉害,这一条也跑了,现在水面已经看不到一条蛇。气得我踹上两脚地面的碎石,踢了数个石子儿到湖水里去。黑毛蛇已经游走了,湖面一点波纹都没有,只有那只青铜船搁在岸边。
      “你还没到时候,看不得。”张盐城说完便转身朝湖心岛走去。
      “我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我追上去问,但那家伙不理我,再不说半个字。

      矿山山地有一片湖,湖心小岛上伫立了一块巨大的、足以支撑整座山的陨铜,陨铜上宽下窄,向上看不到头似乎连接入了山体,而底部接着地面,狭窄细长,像是一扇宅门。
      “陨玉。”
      我刚走过来,就听到张启山说了这个词,我当即便想笑,他果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这家伙真真是什么都知道,可怜吴邪被骗得真惨。
      “进去看看。”张盐城指指陨铜。
      “这玩意还能进去?”话一说出来我就暗骂犯傻,塔木陀西王母不也是进陨玉了,这底下这玩意没准还和长白山底下那破门一个妈生的,怎么就不能进去了。想想我真的是佩服铁面生,他这水准放外面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他不愧是能戏耍了朱雀之灵的超神级大佬,能找到这个地方布下囚禁青龙的轮回大阵。
      “你来过这。”张盐城忽然说,我左右看看张启山和张起灵,他两个都没反应,这话应该是对我说的,我指指自己鼻子:“我?”张盐城又不理会我了,我恨不得挖空脑子我都想不起来我来过这里,这底下我除了挨了齐羽一顿暴打我还来过?
      “地上。”张起灵开了他金贵的嘴,冷不丁来一两个字眼,我低头一看地面上好像有东西,虽然我也能视夜了,但这底下着实太暗,不仔细看也不会注意到地面上。

      陨铜连接的地面,我们脚踩的地方,按四方方位,刻的正是四灵图腾。
      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四灵图腾嵌在地上,包围陨铜,而陨铜的连接处扎着的,也就是中央第五个图腾——麒麟。
      我“咦”了一声走到麒麟图腾边上蹲下,现在我能视黑暗,但此时仍忍不住掏出手电。这个麒麟图腾不太一样,和长白山张家祭坛里的麒麟浮雕不一样,和张起灵身上的纹身也不一样。
      这只麒麟像被撕裂破碎的拼盘,简直像个特大碎尸案。我仔细分辨,龙头、鹿角、马蹄、蛇鳞、狮眼,这些麒麟的标识都在,但这地上的图腾却对不上数。我数了数,这只麒麟有两个龙头、四只鹿角、四只狮眼、八只马蹄,每一样都成倍。
      “搞错了吧?这只娘胎里长歪了吧,都畸形了。”我横看竖看,都没看得明白。
      “铁面生不会出错。”张盐城突然哼了哼,不屑极了。
      “你是铁面生粉丝啊?”我真无语,这家伙还带捧对手的。现在铁面生就是我要找的最关键,未来在长沙,闷油瓶最后离开时和我说的那句话我还记着,他说“铁面生还活着”。铁面生活着,一直活到2015,这消息搁谁谁不慌,等到2015我什么都搞不明白,现在又回来一趟,我得赶着先把铁面生揪出来,吴邪没法搞定铁面生,那就换小爷我来。
      “粉丝挺好吃的。”张盐城又来牛头对马嘴了,再搭理他我不是人。
      我转头看到又恢复静默的张起灵,对啊他是张起灵,他总该对麒麟熟悉得不得了吧。我想问他,可看他那张脸,鼻子眼睛嘴巴像嵌上去一样,八级飓风吹过去睫毛都不带动的。我瞅瞅张启山,他俩一左一右在我边上,表情都一模一样,像两个门神。得,你俩厉害。
      “去开门。”张盐城指了指地上被“分尸”了的麒麟图腾,示意张启山。我狐疑得左右看他俩,不止是我,张启山也疑惑。
      “我?”张启山指指张起灵,“我的血不纯,用他的。”
      “不要质疑我。”不知道为什么,张盐城似乎对张启山有一种奇怪的……怎么说呢,不是敌意。张盐城总是神神叨叨的,和我说话时总是不着边际,我也不在意他的身份,和他说话也毫不客气,但他对张启山就不同了。像是一种……厌弃,一种古怪的嫌恶。稍微想一想,我也能明白,毕竟对于张盐城来说,张启山不过是个不经他允许而出现的吧。
      “铁面生的轮回大阵,只有你能开这扇门。”张盐城又说,我想了想或许猜到其中缘由,我向他确认:“以血祭门……这血得既是麒麟血又是辟邪命的血?”
      “是。”这声回答是张起灵,张启山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他是汪家的实验体,把他从张家带出来的女人是辟邪命,汪家把一半辟邪命的血打入进他体内。
      张启山,一半祥瑞,一半凶恶,最佳容器。
      张启山迟迟未动,他双目阴沉得厉害,嘴角也是抿直的。
      “在犹豫什么,想回汪家了?”张盐城竟有些不耐烦,我诧异这家伙对待不同人的反差如此巨大,对我就不说了,斜插打诨那是家常便饭,按理说他对张起灵应该才是敌意最大才对,怎么回事。
      “喂,和他没关系。”我本来还想再继续看看观察观察,可嘴不受控制。
      “和他没关系?”张盐城那双死人眼珠子转过来瞧我,我早就习惯了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可这会儿竟被看得有些怯意。
      “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你说了算。”张盐城说,“就算你不在乎这场回环游戏的终点,他也逃不了干系。”
      “老子不想听你叽歪,我们走。”莫名地烦躁,我过去抓住张启山的手腕拽他离开这里,可我拽不动他,他像是两只脚钉在地上了似的,双目死死盯着地上的图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启山扳开我的手,没看我一眼,我眼前似乎闪过了黑光,黑色的折刀从他袖口里滑出。
      “走啊!有病啊!还真割?!”我不依不饶去拽他手臂,他却一把把我推开了,我这个火噌就蹿得老高。
      “吴邪。”
      “吴邪又怎么了!”我眼眶裂得疼,喉咙里都有血腥子味,“你现在和吴邪很熟?你们很要好?狗五爷的孙子很了不起?”
      “吴邪。”他抬头看着我,波澜不惊的。我一阵恍惚,甚至以为他在叫我。我们对视了良久,久到我真以为他看穿我的身份了,久到我紧张得心跳快跳出嗓子眼,他却冷不丁一笑,毫无所谓的笑,他说:
      “谁让吴邪是狗五的孙子,好歹,他也得叫我一声爷爷。”

      “我帮他叫行不行!”我要哭了,我要阻止他,只要他不迈出这一步,一切的悲剧就会停止,所有的一切崩塌,什么都会没有发生,我想选择这个,但这是我一厢情愿,最后做决定的还在张启山身上。“爷爷,大爷爷,启山爷爷!我跟你说这破事咱别管,吴邪啥事没有他就是个大傻子,命大得很,咱别揪心那么多,咱们回去,你还有一座城要守、还有百姓要护,对不对?”
      “人世一遭,谁都不容易。”他平静的嗓音如电台里低沉的诉说,没法安慰我只给我带来绝望。“我感激能够拥有这次生命,就当是,还了这条命。”
      张启山割开了手掌,鲜血流入他脚下的麒麟,血液迅速在图腾蔓延,幽幽红光在黑暗里闪烁。开始了,都开始了,停不下来,无论是我还是他,这条早已敲定的路,注定是要走的。

      图腾动了,那怪模怪样的麒麟图腾因汲取了血液开始活动,纹路一条条移动变换,四方灵兽的图腾也转动起来,当他们的脑袋全部指向中心时,中心的麒麟图腾恢复了原貌。这次我看清楚了,那上面竟然有两只麒麟,怪不得眼睛蹄子数量都是双倍的,因为之前的错乱分裂,错综复杂交错在一起,很难分辨。
      “两只?”我诧异极了,怎么有两只麒麟。
      “可能铁面生怕出意外,弄两只比较稳?”张盐城说。
      “滚你大爷,你他妈骗傻子吧。”我信他的话就有鬼了。
      麒麟复位之后就没动静了,四周再次恢复了寂静,那陨铜看上去没没变化,但三个姓张的却排好队往陨铜上撞。这场面怎么看怎么眼熟?像极了《哈利·波特》里的九又四分之三车站进站方法。
      我站在陨铜脚下,瞪着前面黑漆漆的陨铜,三个姓张的已经进去了,我硬着头皮眼睛一闭也跟着往里头一扎……

      张盐城说的没错,我来过。这里面,我的确进来过,它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是一个黝黯庞大的空间,奇怪的是我明明已能视黑暗,却在这里面看不见任何东西,一片漆黑不见五指。耳边有“嘀嗒”、“嘀嗒”的滴水声,像一声声滴落在岩石上。脚底冒着刺骨寒气,我蹲下来摸了摸地面,这底下跟一块冰块似的,仿佛踩在北冰洋的冰面上,恐怕比那北极之寒更深,这底下至阴致寒的,四面八方袭来钻进骨髓里,神经末梢都要冻住。
      姓张的三个就在不远处,张起灵和张启山手里都举着手电筒,看来就连他们这些妖怪也无法看清这个地方的黑暗。
      前方似乎有大片洼地,我们正站在洼地边缘,洼地里通红一片,手电光线照在头顶,看不见顶的穹顶上挂下来数条锁链。
      这地方我太熟了。
      我想都不想便走下去,踩在这片猩红上,我低头观察脚下,果然藏在赤红之下是一片片的鳞片,这些鳞片本不是红色,而是被血水长期浸成这般。梦中的景象和这里重叠,我继续朝前走去,找到了和梦中见过的一样——立在这里的黑金古刀。这陨铁锻造的神兵,刺穿坚硬的鳞片伫立不倒。
      我朝黑金古刀伸出手去,碰到冰冷的刀柄又缩回来。我紧张得手心开始冒汗,在这冷得掉渣的地方我感到惊惶。我记得那是我梦中拔刀听到一声低吼,我深呼吸两次,双手握住了黑金古刀。与梦中相同,黑金古刀纹丝不动,可与梦中不同的,我没有听到那声低吼,脚下也没有震动,更没有看到一对金色的眼睛。

      三个姓张的过来了,张起灵握住黑金古刀,连他也拔不动。这瞌睡龙睡得太死,疼也不知道。
      “得让吴邪过来一趟。”张盐城说。
      “他现在了解张家多少?”张启山忽然问。
      “问问他?”张盐城看了他一眼,怪言怪语。我在一旁干看着干听着没吱声,吴邪就算过来了又怎样,肯定没啥用,而且我也不不记得我这时候就来过这里啊,还跟这几个混账呆一块儿,开啥玩笑,除非我失忆了。
      “你跟我去桂林,把吴邪带过来。”张盐城示意张启山跟他走,我脑子里“轰”就炸了,桂林、桂林……对啊,这时候吴邪在桂林,我记得……在桂林的时候,我丢了一个月的时间!
      我和张起灵留在这里,张启山已和张盐城离开了,他们去桂林找吴邪。我死死盯着他们离开的地方,我的心凉了个透彻。
      骗子,骗子。
      无论巴乃打晕我的,还是船渡岸边撕下人披面具的那个,从头到尾,都不是张起灵。

  • 作者有话要说:  张启山知道身边这个是吴邪
    2018.9.26更
    ===
    2021.07.30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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