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盗墓笔记]时间咒》听风闻雷

179、归去复来兮（4）

　　民国二十四，金秋九月，无比熟悉的清晨。
　　从火车站跌跌撞撞出来一个流浪汉，蓬头垢面的污遭样，隔两条街我都能嗅到那一身酸臭味儿。那家伙叫吴邪，从杭州逃命过来。
　　我在拐角的早餐摊上喝豆浆，占了一张小桌消磨时间，把油条撕成小块小块，还叫了炸糖饺子来。余光瞥见吴邪在远处的早餐铺子里狼吞虎咽，吃饱喝足之后他和那老板娘聊得起劲。我闭上眼睛晃晃脑袋，回忆回忆我那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我是记不得那么多细小的东西了，只记得去罗布泊时我差点遭了这女人的道，这老板娘是个眼睛，是汪家扎在张启山身边的眼睛。
　　城门那边传来汽车鸣笛，我都不用扭头去看，必定是张启山的车。
　　很快城门口乱成一团，老百姓们看个热闹都围得水泄不通，因为吴邪这个流浪汉竟然胆大包天冲过去拦张启山的车。
　　“让一让，让一让啊。”我优哉游哉地吃我的早点，擦擦嘴角还端着剩下的小半碗豆浆慢吞吞挤进人群，嘴里还叼着油条。等我过来看热闹时，热闹好像快结束了，因为张启山的车已经开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喝一口豆浆，心里开始数秒。
　　“1、2、3……”数到第15秒时，车子果然停下来，只见张日山下车昂首阔步走过来二话不说就赏了吴邪一记铁拳。我条件反射地浑身一抖，手里端的豆浆都泼出来点儿。啧，想想都觉得疼，意思意思陪他一块儿疼吧。

　　北正路2号，凌晨1点张启山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坐在沙发上休息，衣装整齐。
　　茶壶里的茶已经凉了，揭盖声和细细水流声将他唤醒，我正低头给两只杯子倒茶，一杯给他，一杯给我。
　　“你在等我？”我忍不住抖了下眉毛，我当然知道他会等我，只要张启山看到吴邪，就会要找我问个明白。
　　“他是谁？”张启山目光灼灼盯着我，我只把茶几上放着的玩意拿来手里——吴邪的手电筒。
　　强光闪烁几下，我抛着手里的手电筒，这只狼眼海豹还很新，不像我那只经历了几十年的沧桑，老了。算起来，这东西该是我和张启山之间一个重要的信物，唉，怎么是个手电筒……能不能浪漫一点，这也太土夫子了。
　　“是不是觉得他和狗五爷很像？”我虚吹了个口哨，张启山在等我说完，我也没有拂他的意。
　　“他叫吴邪，是狗五爷的亲孙子，四十二年后出生。”我自然不会放过他脸上的表情的，张启山就在我对面发呆，真想过去拍拍那张脸给他缓过来。
　　“你信不信？”我逗他一逗，可那家伙不会着我的道，他喜欢和我预想的反着来。
　　“你又是谁？”他问我，他凝视我的目光愈紧了。我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拍脸无声大喊一声“靠”，我连着几杯下肚把那壶茶喝了一半，恶狠狠地说：
　　“我叫齐羽，和那姓吴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张启山的安静让我有点坐不住，他应该继续追问，而不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淡然处之。我当然知道这时候的他还没开始他的影帝之路，但我有点慌，慌他的不闻不问，我说什么他信什么。
　　我突然后悔告诉他吴邪的身份，因为张启山知道他是狗五爷的孙子自然对待他的态度就不一样，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还想张启山多教教吴邪怎么做人。可不爽归不爽，我倒是明白张启山究竟什么时候知道吴邪的身份了，搞半天吴邪过来投奔他的当天张启山就知道了，而且还是我的功劳，这剧本有点丧病了。
　　因为吴邪待在他身边的缘故，我只能远远地藏起来，张启山虽然表面上不追问我和吴邪的关系，但我不会相信他当真一点想法都没有。为了不给我自己添麻烦，我很少去找他，免得自露马脚。
　　当再去见他时，他手腕子上已多了一只银色的镯子，八爷已经给去过煞了。
　　“吴邪说，这是二响环。”
　　“哦。”我干巴巴地回应，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好吧，我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我又不瞎。
　　“他应该是知道这东西，”他盯着我的脸不放，“或者见过。”
　　“管他知不知道，能不能别提他？我大半夜跑过来不是听你满口吴邪吴邪，这么长时间不见，佛爷你有没有想我啊？”我大大方方坐到他身边，手臂伸到他肩膀后一捞，唷嘿，捞着了。
　　“放手。”
　　“我不……啊啊啊啊我放我放！你先松手！”所以说武力值太高并不好，我就想抱一个又不干别的，我手腕差点被他撅下来，我缩到沙发角落去揉腕子，我委屈，想哭。
　　“喂，张启山，你还想干什么？”我瞧见他黑着脸朝我过来，还向我伸出了魔爪，我吓得赶紧捂住衣服领口大叫：“你别过来啊！”
　　来，过来。
　　“你想干什么？张启山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
　　来来来，快来。
　　“我跟你说，强扭的瓜不甜，你是强迫不来我的。”
　　快点我忍不住了。
　　“张启山你再过来我叫了啊！”
　　老子不管了今天就把吴邪墙角翘了，管他的，你的我的都是我的。
　　还没等我动手，他一掌压在我胸口上把我按了个老老实实，然后——很粗鲁地拿走我腕子上的二响环。我认真在想，今天就地强了他的可能性有多大？仔细盘算盘算，估计连人带盒不超过五斤，而且不觉得张启山会给我准备盒。
　　“叮——叮——叮——”张启山专注于两个镯子，三声连响，深夜的静谧中回音早已散了，却仿佛有清脆铃声不绝缭绕。
　　三连响，三连响……你想要的三连响，原来，你早已听过了。
　　“好听吗？”我放柔了语气，认真问他。
　　“嗯。”
　　“这东西原本只有一个。我带来了，便有了第二个。”我从他手里拿回我的那一只，低头安静地擦拭。张启山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目光透着几许疑惑，我笑了笑叫他把二响环戴上，我也戴上了，两只手腕撞在一起，又是一记三连响。
　　“叮——叮——叮——”
　　真好啊，这三连响，有我一份。
　　哈哈，原来齐羽啊，这么幼稚。

　　这一趟来当个旁观者，我要好好跟着他，那些我曾经蒙在鼓里的，我要弄得明明白白。比如长沙城郊山脚下大宅里的一场恶战，张启山最后关头为什么会突然拄在那一动不动。我亲眼见他疯狂屠戮的全过程，他杀到后面下手越来越狠，尸体面目全非，脸上的血肉模糊就像遭到的是猛兽的利爪袭击。他拄在那不动弹时，双眼被血色侵蚀，原来他杀气重了差点被身体里的凶兽夺去主导权，要不是他手上的二响环压制，最后结局还真不知道是怎样。巧了，齐八爷前一天送来这去过煞的镯子，第二天就派上用场。
　　后来发生什么？
　　想一想啊想一想……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吴邪在最后关头赶到救了张启山，但也杀了那一家人的小孩。然后……然后吴邪会发现他和张起灵过分相似的长相，会陷入自我矛盾的痛苦深渊，会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几天几夜全靠抽烟维系精神不崩溃，然后接受张启山派给他的任务去广西，因为吴邪想出去逛一逛，想透透气。

　　北正路2号，二楼张启山卧室里烟雾缭绕。我坐在他床边抽烟，一根接一根，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都扎堆得老高。
　　“不想问点什么？”
　　“你不想说，我何必问。”
　　张启山还不能下床，他手边放了一小沓文件，都是已经批好了的。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脑袋靠着床头认真批阅文件。
　　“他把你当成张起灵。”我夹着烟摆摆手腕。
　　“我知道。”他皱眉表现出不悦，他应该只是单纯地抗拒那个名字罢了。
　　“你觉得吴邪怎么样？”我突然话题一转，张启山显然没跟上我的节奏，他疑惑道：“什么怎么样？”
　　“说说，你觉得狗五爷这个孙儿如何？”我还是很想知道他对吴邪的第一印象。
　　“还不错。”
　　我忽然凑到他面前，他没地方躲，我盯着他：“说实话。”
　　“还不错。”
　　“我呢？我和他比起来呢？你喜欢哪个？”
　　“你是不是有毛病？”
　　“……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嘛骂我。”
　　估计是看我一脸委屈吧，张启山好像叹气了，他把文件放下，开始专心和我聊天。
　　“齐羽，你是不是很闲？”
　　“是啊，我天天闲得慌，就等着晚上来偷偷来和你私会呢。”
　　“既然你没事做，你去跟着吴邪去广西如何？”他直接把我的话过滤了。
　　“哈？”
　　“我派了两个张家人跟着他，但是我不放心。有你暗中跟着……”
　　“要我保护他？有没有搞错？我凭什么保护他？你，又凭什么要我去保护他？”我大笑着，他被我一阵抢白一时没插得上话，我手里的烟燃尽了，我想再点一支，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手开始抖，点烟都点不着。
　　“张启山，吴邪对你什么态度？他明明知道你是张启山，是他长辈，他那混账模样有把你当成长辈？你不过派个任务就这样担心他？就因为我告诉你他是狗五爷的孙子？狗五爷的孙子就这般不得了？”我这无名火哪来的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克制不住，我就要说，“我要告诉你，我其实是你张启山未来的孙子，你现在是不是该抱着我哄哄抱抱举高高再塞我两颗糖？”
　　“没可能。我不会成亲，更不会有后代。”
　　“要去你自己去！老子不去！”
　　“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他紧跟着又说，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会答应啊？我刚刚拒绝得还不够明显吗？
　　“和吴邪有关就别找我。”我背对着他，不知道究竟在和谁置气。
　　“你知道我这次要吴邪出去的原因，他最后杀了那孩子，叫那一带生了厉鬼寻他索命。我虽然派他出去离开长沙，但同时，我也必须找个人给他替命。”
　　“你要我去给他替命？”我该不会耳朵坏掉了吧？我有多讨厌吴邪，他难道看不出吗？
　　“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我干嘛要听你的，不去，生气。”
　　“你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不再赶你。”
　　“成交！”

　　给吴邪替命解决掉厉鬼一事很简单，我本来就是吴邪，靠气息分别人的厉鬼哪能分辨得出，至于我嘛，我都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怕一个小破非生物吗？
　　至于张启山，他将长沙城里的事宜交给张日山之后就一个人出城去了，城郊屠杀的宅子早被他下令一把火烧个干净，那块地不简单，底下连着的是到矿山的隧道，到了那边就离桂林很近了，而吴邪去的正是桂林。
　　张启山扒拉开隧道出口天然横生的阔叶，刚刚爬出隧道他便愣住了，透过层层树叶洒下来斑斑驳驳的阳光之下，有一道人影。
　　“锵”一声锐响张启山手里短刀出鞘，他对面的人一身黑衣，打扮还挺乱的，脚下踩的靴子还是清朝的旧式短靴。
　　“你怎么在这里？”他警惕张起灵，张起灵挡在他面前，一言不发，一双眼睛无光冷漠。张启山往后撤了一步，他时刻在防备张起灵。“我跟张家没关系了。”
　　张起灵没有理他，两个人就此对峙，十来分钟间仿佛呼吸都止住了。
　　“回张家。”张起灵道。
　　“我现在是张启山，绝对不会跟你回去。”
　　“你有我的记忆。”
　　“丢失记忆的是你，和我无关，我有千千万万的百姓要守护，何况是张家先与我划分界限。”
　　“我等战争结束。”
　　张起灵说话就这样，要么不说，要么决定一下必须行动。张启山估计也体会到了这个鸡同鸭讲的感觉，他憋着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有人告诉我。”
　　“谁？”
　　“去见他。”张起灵说完昂贵的三个字就走了，也不管张启山会不会跟上去。

　　张起灵这个时代有连系的人不多，我能想到的，就是张盐城。我悄悄跟在他们后边，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要去矿山底下。
　　张起灵带张启山走的是一条我不知道的路，那条路简单粗暴直接挖穿了大山，那挖掘痕迹再明显不过了，是手挖出来的。我真的想说，张盐城这手比钻山机还牛逼。通道直接挖到矿山墓底下的湖边，湖水围绕那块巨大的陨铜。
　　张启山绕着湖边走了半圈，他观察这底下很快看出了端倪，他指着那陨铜：“里面压着什么？”
　　“一条小虫。”
　　“谁？！”张启山迅速转头，即便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神出鬼没的不人不鬼的家伙也会汗毛一竖。
　　“呀呀呀，不愧是完美的作品，仅此一件呐。”张盐城在他身边绕了好几圈，不时发出赞叹赞美。
　　“你是，守门人。”张启山后退好几步，这会儿面对两个，他能逃掉的几率为零。
　　“别怕啊，要抓你老早动手了，”张盐城捡起来几个石子丢进湖水里，他指着湖心的陨铜，“这就是铁面生的巨作，终于找到了。”
　　“铁面生的轮回墓？”张启山诧异道。
　　“龙即将苏醒。”张起灵忽然说。
　　“关我什么事？”张启山僵硬地笑了下，十分难看。
　　“这座墓不破，龙永远出不来，他就算醒来也会继续睡下去。”张盐城幽幽地说，“你有张起灵的记忆，仔细想想。答案不是在你身边吗？”
　　“你想说吴邪？”张启山迅速恢复冷静，“但需要想办法破阵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是吗？不见得。”张盐城笑了，扯动僵硬的死人脸笑得诡异。
　　三个姓张的对峙，气氛很古怪，不算是紧张但又有压迫感，我憋不住了跳出去：
　　“行了行了，这会不三缺一了，咱们打两圈麻将成不成？”
　　“你怎么也在这？”张启山明显被我吓着了。
　　“你傻啊？这么明显，我跟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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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知道只能喝水是个啥感觉了……我还要喝好几天的水，看着隔壁床病友今天吃这个明天吃那个……回家了还要看着我爸妈吃香的喝辣的，简直不是人。
2018.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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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7.20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