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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重合一点灯(3) ...

  •   我订了当天最后一班到北京的飞机,胖子在首都机场外接我,等我俩穿过五四三二一环抵达解家已是夜里两点。
      据小花说,九爷生命余下的几年最常待在书房,留下的身后事就是解家这一大摊家业,九爷穿过的衣服在逝去后的几年中由族里后人负责烧了随他而去。再剩下的就是一些书籍,都装在木头箱子里摆在书房最显眼的柜子顶上,多年来都没人碰过。

      “花儿爷,九爷留的什么东西?”我不可能不焦急,九爷留给我的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的线索,无论在哪一方面。铁面生,不,汪藏海还活着这事够震撼,但我不得不把他暂时抛在脑后,他活着又如何,突然告诉我他还活着,我上哪去折腾,完全没有半点头绪。
      我和胖子跑进小花的书房,书房里乱七八糟的,小花正在重新整理房里的东西,书柜储藏柜都被捣腾空了通通铺在地上。
      那张明末的梨花木书桌下放着一只打开的木头箱子,桌面上有一只小小的长条形的铁皮盒,原本是被一层层布包裹起来,已经被小花拆开了。胖子这人好奇心重,一过来就要去拿那铁皮盒子,被小花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拍得响亮。
      “天真!真是给你的!”胖子眼睛尖,我疑惑地把盒子拿过来,果然在顶盖上刻了两个小字,在右下角的地方很不起眼:
      吳邪

      是我的名字,吴字还是刻的繁体。
      书房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两只耳朵再听不到小花和胖子的声音,我的眼前只看得到那两个字。
      过去时空的四十来年,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都印在我的脑海里不曾忘记。我的血液开始沸腾,原来还有证据证明我曾到了过去。
      我的激动并不止因为这个盒子,而是“吳邪”这两个字,我认得这个字迹,一笔一划的角度我都记得,我熟悉的,非常熟悉的字迹。
      出自张启山的手笔。

      “吴邪,吴邪,你愣着干什么?打开啊!”胖子把我拍醒来,我哆嗦着嘴皮不停地说:“对、对,打开,打开”。
      小花递给我一只小刀,可我的手不听话,总是翘着翘着就跑偏,来回翘了七八下都没成功,胖子在旁边干瞪眼,他想催我来着不过他憋着了。
      “咔——”盖子开了。

      我下意识去看小花和胖子,想从他俩的脸上获得点鼓励和安慰。吴老板我开了这么多棺,起的尸数都数不清,这会儿我就想笑,那小盒子里难不成能蹦出个迷你粽子,就算是,一巴掌我也给他拍扁。
      “究竟是啥,天真你别磨蹭——”胖子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来,我感觉得到,他和小花的呼吸都沉重下去。我盯着桌上的盒子,盯着里面黑漆漆的东西,眼睛就这么不争气地又酸又胀。
      “这、这是……?”
      “你安静点,别打扰他。”
      他俩大概猜到那是什么了,是啊,我故事的开头,不就是这该死的东西引起的吗?
      我努力压制双手的颤抖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冰凉的,一如即往地沉,只是它身上多了很多痕迹,摔的、砸的,无数道,都是年代的印记了。我拇指摸到开关,压下去。
      当然,怎么可能有光。都过了多少年了啊,电早就跑光喽。
      在尼泊尔醒来后,我身边的东西都还在,手机、手表、小黑折刀,但有一样的东西一直在张启山手里。
      我的狼眼海豹,被张启山一眼相中的那只强光手电。

      “没想到又回到我手里了。”
      “不想笑就不要笑。”
      “花儿爷,你经常登台演出的,知道被拆台的苦。”我仰头,对着小花书房的天花板叹口气。
      “哎,哎,还有东西呢。”胖子在翻那盒子,原来手电筒底下压了一个信封鼓鼓的。我一把抢过来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时间,哭笑不得。
      张启山不仅把这强光手电还给我,还把收走的那一叠鲜红的毛爷爷还给我。
      “喏,”我转手就把那一叠票子拍在小花手里,“还你了。”
      “嗯?”小花一抬眉,“就这点?想把欠我的钱一笔勾销了?”
      我摸了把鼻尖,笑道:“花儿爷,你要这么想,这钱可是从三十年代过来的,历经了民国,参加过抗战,目睹过第一面国旗升起来,还经历过文哥,它们可能耐了,价值得翻。”
      小花扬起嘴角,笑的我头皮发麻:“行,我就当它们翻个百倍,就从你账上抵掉相应数字。”
      我呆了几秒:“唉?花儿爷,咱们再商量商量?能不能……全勾了?”
      “门都没有。”和我一样一把年纪的人了,笑起来还跟只狐狸似的,可能他们解家的遗传?我想起九爷那张故作深沉的脸,每每一笑起来总让我心里发怵,唉。
      “你还不去看看信上写的什么?”小花又说。
      信?我连忙看过去,胖子正捏着一张信纸递到我眼睛前。我刚要打开信,胖子又叫了:“等会等会!”
      我没好气道:“别总是大惊小怪的,没见过古董啊?”
      “不是,这、这玩意,这玩意它——怎么这么像你说的那什么、什么环?”

      我脑子一炸,把胖子从桌前撞开,我把躺在盒子最底下的东西拿起来,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铁皮上,“叮当”两声脆响,叫我一阵恍惚。
      二响环。
      “这东西……不是给了尹大小姐做了定情信物?”胖子拍拍脑门,抽口气,“后来又还给他了。”
      如果我面前有张镜子,我就能看到我此时呆滞的脸,僵硬的四肢,把二响环戴上左手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归我了。”我淡声说着,低头看看手上,我晃动手腕,“叮叮”地响。
      我这才想到那封信,我把桌上的台灯打开,把信纸铺在桌上,一个字都不肯落下。

      原来,这铁皮盒子本来是交给了我爷爷的,许是我爷爷后来明白发生什么了,觉得放在家里会被我顽皮捣蛋发现,所以才放在九爷这儿保险。
      张启山写信真是吝啬得很,只有几行字,看得我火冒三丈。
      他要我乖乖听话好好活下去,安安分分不要再乱跑;他说,要我放弃对汪家的仇恨;他说,不要再浪费精力去找他;他说,他很开心。

      “你开心?你想过我吗?!混账!”
      “喂!天真!你干啥啊你这么想不开!”
      他们来不及劝阻我,眼睁睁看着我把信死得粉碎,小花蹲在地上去捡被我撕碎的碎片,尝试着把它们拼回去。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把挡路的箱子书本瓶瓶罐罐踢开,老木地板被我用力的踩踏挤出不悦的鸣叫,“听话?安分?哈?”
      二响环因为我的手臂乱甩不停地发出碰撞的声响,我大笑,咒骂,吼叫,歇斯底里,像一个彻底的疯子。
      “那么多年,我就在你边上你都管不了我,睡你床上你都不会来管教我,现在你算什么?就凭一张纸,一张纸!想来约束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胖子似乎看穿我要干什么,他抢在我前面一把夺走桌上的强光手电,我拉住手电筒的末端,恶声吼道:“给我!”
      “不能砸!”胖子不肯撒手,“信被你撕了,你还想把这玩意砸了吗?就剩这么点东西,天真,你别冲动,你冷静点!”
      “胖子说的对,吴邪,你冷静点。”
      “冷静?我从来没这么冷静过。”我后退两步,努力想扯出点笑容,可架不住脸部肌肉的僵硬,我笑不出来,笑出来也比哭都难看。“你们不是我,你们只听我说那些过去,你们没有经历过,不懂,不懂……”

      我一头顶在书橱上,拳头用力砸在柜子上,柜子摇晃两下从上面摔下来一本书。我盯着我的脚尖,落下去的不知道是我头上的汗水还是眼睛里的东西。
      “你们不明白,我都不明白你们怎么可能明白……就算到现在为止,我依旧有好多事情不懂,可是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
      “闷油瓶说话只说一半,我想从他嘴里抠出点东西比登天还难,张日山虽然活了这么久但知道的还没我多而且他现在把我当成了死敌,我没法和他好好交谈;还有张盐城,那个老妖怪说的话我根本没法全信,他十句话里面九句都有水分,真真假假我根本分不清。”
      我开始疯狂自言自语,对着书柜,对着脚尖,对着空气。
      “齐羽,齐羽到底是谁?他究竟和我什么关系?他好像能看穿未来发生的东西?而且我们从医院出来后那家伙就消失了,我没法联系他,但他总能突然找到我。”
      “知道所有的一切的人都死了,爷爷、九爷、八爷、二爷,他们都死了。我还能求助谁?”

      我抱住小花,我看到他难过地皱紧眉,是我捏得他肩膀太狠。
      “你老爹解连环,我当初就应该按着他的头让他跪下来叫我哥,”我就在小花面前发疯,他倒不甚在意没有制止我的疯言疯语,“他和三叔两个人合起伙来给我唱双簧,唱完一出又一出,把我当傻子一样骗过来骗过去。我现在明白了,他们都知道我以后会回到过去他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总说我总有一天会明白会明白会明白!”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当我是猴!”

      胖子把我从背后架住,从我腋下穿过两条肥胖胖的胳膊把我勒住,他俩生怕我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现在我回来了,我知道了,他们总可以出现了吧?可人呢,像人间蒸发,我管他们是生是死,就是死也得给我把事情交代明白了再给我去死!”
      我说的都是气话,但又是清醒无比。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被困在囚笼里,四周都是黑暗,我找不到出口,那些知道出口、拿着钥匙的人都走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我以为我撞开了一扇门,结果出去才发现,我进入的是更大的囚笼,做困兽之斗。

      “哗啦——”
      小花泼了一杯茶在我脸上,茶叶贴在我鼻梁上有两根还顺着茶水溜进我脖子里去。
      “姓张的真是你的魔咒,控制好你的情绪,吴邪。”他把我按在椅子上坐下,要胖子看着我不要我乱动。他去拿了干毛巾给我,我捧着毛巾把脸埋进去,我就想这样当着鸵鸟算了,把眼睛蒙住、把耳朵堵住,就像他混蛋姓张的所说,乖乖的、安分的,像只废狗一样静度余生。
      我口袋里的手机从小花泼我水时就响个没完没了,是微信消息,这大半夜的不知是谁睡不着给这向我寻求午夜安慰。我撑在膝盖上耷拉脑袋,头发丝上还在滴水,那模样我都能想象有多丧气。小花“咦”一声,他捡起那本被我捶下来的书,里面似乎夹了别的东西。
      “好东西。”他扬起嘴角,时不时目光往我这里瞟来,那是个册子,很薄,小花一页页翻动,还做几个夸张的“哇”的表情。他把册子合上,对我扬扬:“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账本,爷爷留下来的,”他抖抖眉毛,还轻吹一声口哨,“一本……只记载了某些人的欠款的账本。”

      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感谢小花,他成功用钱把我砸醒,用天文数字把我的脸啪啪扇肿,终于转移我的注意力。
      胖子一把抢过去看,边看边说:“果然还是资本力量大,瞧瞧,我们吴大老板刚还牛逼着呢,现在就被资本主义欠条压弯了腰。”
      “还真给我说准了,爷爷真的把所有的债都算在你吴家,”小花还嫌我腰太直不够弯,“佛爷找尹家拿的,爷爷都替他还清了,都算你吴家的头上,”他止不住笑,“指名道姓,写的找吴邪要钱。”
      “你们姓解的太可怕了,九爷是不是还把我倒计时那几年的奶粉钱给算上了?”我想咆哮。
      “这个我没注意,我再瞅瞅……”他还真去仔细检查?你们姓解的大资本敢不敢向社会主义共同富裕低低头?小花把九爷那时候的账和我这些年欠下的一块儿打响算盘,我觉得要么我还是直接找栋楼爬上去跳了算了。

      这一斜插打诨倒让我喘回几口气,我去拽胖子手里的强光手电,他还是不肯给我,我瞪他几眼还踩他一脚,他“哇啦哇啦”大骂我不是人最后还不是只能把东西给我。
      “天真,你太混账,你这一遭回来后简直熊孩子上头,我都想替你家长辈教育教育小孩儿。”
      “你想教育他?别逗,咱吴老板这是被惯出来的,佛爷宠的,谁敢教育他?就是狗五爷活过来,恐怕都不敢对现在的吴老板做思想教育喽。”姓解的大老爷们笑得一个花枝乱颤。
      “对对对,”胖子开始和小花一唱一和,“让我来设想一下,假如五爷活过来,看到天真的第一句应该是……孙儿,听说你把佛爷搞床上去了?”
      我蹬他一个屁股墩,这死胖子嘴贱,下次应该用鞋底糊他的嘴。我反复按动手里的强光手电,我在想一件事,想着想着也就念叨出来:“闷油瓶到底干什么去了,我不该那么容易放他走的。”
      “啧,小哥要走你还拦得住他。”胖子又在给我泼冷水。

      “叮叮叮——”我的手机又在响,我烦躁地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示全是黎簇那小子的消息提示。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2.10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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