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盗墓笔记]时间咒》听风闻雷

170、欢喜一场空（5）

　　在市医院做的检查，诊断结果是热源性眼烧伤，眼球表面并没有太大问题，眼部周围的皮肤受损更多些，结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这让我轻松了不少。
　　“用不了几天就能出院。”病房里，胖子率先抢坐了唯二的凳子中的一个，“不愧是姓张的，恢复能力顶呱呱的。”
　　张起灵已醒了，医生把他挡住眼睛的头发剃掉，在眼睛上缠了一圈纱布。他换上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安静地靠在病床上，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正好落在他身上，看上去乖巧又听话。
　　“听得到我说话？”我在他眼睛前挥挥手。
　　“天真你是不是傻？他耳朵又没聋，你挥手不是该问他看不看得见啊？”胖子斜着眼瞅我，我一脚把胖子蹬开，他起来的时候我再对着他那肥硕的屁股中心猛踹，胖子捂着臀部就跳：“别乱蹬啊！胖爷我可没兴趣让你小子爆——”
　　“滚啊！爷爷我对你没兴趣！”真听不下去了，却又着实没忍住被胖子逗得发笑。
　　“我觉得胖爷挺好的啊，又厉害又多金，跟着胖爷有安全感，还会说笑逗乐，我要是女的我就嫁了。”黎簇和胖子双手击掌，两人一唱一和玩起了二人转。
　　“行啊，我替你做主了。”我瞥那小子一眼，黎簇立刻就僵硬了笑脸，我又说：“花儿爷，劳烦给他俩做个见证。”黎簇跳起来要找我理论理论，没想到胖子却一把揪住他说：“别别别，我跟你说啊，你要真有点想法，我推荐你去找那个叫苏万的小子，我看那小子对你挺好，他也挺多金的……”
　　“我去你大爷，你们玩儿我呢。”黎簇立刻追着胖子殴打，胖子哈哈大笑在病房里躲来躲去，黎簇忽然重心没稳他撞到一个人，他低头一看，接收到那个冷冰的一记眼刀，黎簇当即噤声躲小花和胖子身边去了。
　　黎簇撞到的那个人，正是被我们一路提溜来的张日山。
　　张日山不知何时清醒的，他这声一出来，病房里的轻松欢笑立刻打止。胖子看看我又看看小花，见我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便自作主张上前一巴掌拍在张日山肩膀上，都能看到他身子整个歪了一截。
　　“那什么……算起来你是我们的长辈，有啥事不能好好商量啊？非得追着咱小吴邪打打杀杀？”胖子蹲在张日山跟前，他拿手指头抠抠脑门又吸吸鼻子，那模样可为难了，不晓得该怎么和张日山说话，“咱是不是也得喊你一声爷爷……可你这么年轻我又喊不出口，忒别扭了……”
　　“胖爷，您这套近乎的水准不太行。”小花没忍住噗嗤一笑，胖子立刻回头瞪他：“要不您老来！”
　　“滚开。”张日山一甩肩膀想把胖子的手甩开，不过胖子是谁？脸皮天下第一厚，他又搭了上去，还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张日山肩膀上了。胖子指指病床上安静的人，清清嗓门说：“那是你们族长，是你老大，老大在这你咋还能说脏话呢？不仅不礼貌，且你这还叫做以下犯上，得要诛九族……”
　　“咳。”小花及时咳了一声，胖子立马反应过来：“诛、诛九族那都过时了，不诛，不诛。反正你这样就是不对的！”
　　张日山盯着病床上的人看了足足一分钟，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谁能证明他是张起灵？”
　　“我能。”

　　病房门口，齐羽办完手续缴完费回来了，手里还了一堆水果零食。他扔给我和小花还有胖子一人一只苹果，唯一的一只鸭梨给了黎簇，他一定故意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你能证明？”张日山问他。
　　“能，”齐羽又指指我、又指指胖子，“他们都可以证明。”胖子正在啃苹果呢，突然被指名他感到莫名，只听齐羽接着说：“你们都见过张起灵身上的麒麟，张日山，你一直盯着吴家，从吴邪出生起就紧盯他，张起灵什么时候出现在吴邪身边、他们去过哪里、一起干过什么，你都一清二楚，你也知道他身上是麒麟，我说的没错吧？”张日山没反驳，他的沉默就是承认和肯定，我虽然能够猜到张日山既然活了下来必定会关注吴家和我，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从我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视线。不过想想也不意外，毕竟汪家也盯着吴家，他一直待在汪家，想必很多信息他都能够接触到。
　　“张启山身上是穷奇，你一定看过很多次了。”齐羽这话是在问我，即便我听了心里不快，但我还是点点头，我不去想齐羽为什么会知道他身上是穷奇，为什么知道我还看多很多次了。
　　“有些东西就是汪家也没能耐知道。”齐羽在张日山面前蹲下来，病房里不允许抽烟，但他已经犯了烟瘾，我几次看到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放回去。“汪家想知道青铜门后有什么对吧？你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齐羽！”我想要喝止他，奈何那家伙完全无视我的存在。齐羽竟然知道青铜门的秘密？我确实惊讶，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正常。齐羽明摆着对这一切都一清二楚，就连未发生的好像都能预测一样，关于青铜门是张盐城和我说的，以齐羽和张盐城的关系来看，张盐城会告诉他并不奇怪。

　　“门后面，不是人。”齐羽告诉他，张日山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齐羽低下头他在笑，肩膀都在抖。“张启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他身负穷奇，穷奇本来就是从那道门后面逃出来的东西，他回去穷奇便是归位了，而作为一个载体一个容器，你觉得他还会活着吗？汪家虽然对青铜门了解不多，但这些还是清楚的，穷奇归位，张启山便会消失，汪家难道没和你说过？”
　　“你说的……我听不明白。”
　　“我一时半会和你解释不清楚，不过我会慢慢告诉你，咱们还有机会见面聊。”齐羽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那是友善的笑，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又和他脸上的友善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也活了这么久，论身手论心计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你偏偏轻信汪家的鬼话，对他们的话没有一点怀疑？也是啊，你受了那么大刺激，好好的白月光长官突然就成了屠杀灭族的恶魔，还是死对头汪家的试验品，你一定很不好受，啧，可怜啊，这些年活得很苦吧？”
　　张日山举起拳头朝齐羽的脸砸去，齐羽躲都不躲，那拳头就跟慢动作一样齐羽轻轻一挡就挡开了。齐羽从口袋摸出一根小心注射器模样的东西，在张日山眼前晃了晃：“肌肉僵化剂，对付你这种人得有方法，绑是绑不住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查过你。”
　　“那查到了？”
　　“没有。”
　　“那不就得了嘛，别查我了，我挺怕的。”齐羽笑嘻嘻，张日山眼里阴沉得能冒黑气。
　　“我今天和你说的，你可以告诉汪家，也可以不告诉他们，说不说决定在你。”齐羽站起身，他蹲久了有些腿麻，在一边做拉伸。“信不信我你也随意，随时都可以放你走。反正现在汪家要偃旗息鼓好一阵子，九门一群废物，新月饭店向来都坐幕后不会走到台面上来，剩你一个人起不了多大风浪。”
　　张日山顿时不做声了，我却不满齐羽自作主张：“放他走？”
　　“是啊，只要他回去，汪家的目标就不会光只盯在你身上，毕竟这家伙不可控，作为目前除了张起灵外仅剩的张家人，汪家可是很宝贝他的。”齐羽翘起嘴角，拿手背在张日山脸上拍了好几下，在对方的怒目下，齐羽说又说：“我猜猜，你是不是从醒过来起，就在想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是谁。”
　　“是谁？”张日山问。
　　“初代张起灵。”齐羽很直爽地说了，他看着张日山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开心极了，“我没骗你，他借用了张盐城的尸体。张盐城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在你们张家还没到长沙去之前，南边一直都是他的地盘，可惜死得早。我告诉你初代张起灵就在外面活动，不是我好心，我有我的目的，谁让初代那个老东西太令我讨厌了，我只是送他一个大礼包，他看了这么多年的戏，总该下下水了。”
　　“他现在自身难保，太阳差点把他晒化，”我讽刺道，“你这一招太损了，直接引汪家和他对上，不怕把他坑死？”
　　“我可不管。”齐羽慢慢看向我，他眼睛亮闪闪，他似乎在试图看穿我的心思，事实上他还真看穿了我。他说：“吴邪，我知道你也巴不得那家伙吃点亏。”
　　我不得不承认，齐羽是对的，先放张日山回去，再让汪家知道初代张起灵在世的消息，这样可以分担掉我这边大部分的压力。我回头看看病床上的张起灵，他一直在那安安静静的，仿佛这病房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算了，这样也好，小哥还得花点时间恢复记忆，张盐城那么厉害总不会一下就被汪家干掉，谁被谁干掉还说不准呢，初代守门人总不是吃干饭的。

　　“你们……是谁？”

　　平淡的四个字，惊雷一样炸平了病房，都安静了。我急切地挤开胖子到病床边，我记得的他在青铜门前时明明叫出过我的名字，怎么可能又忘了？“我是吴邪，你想想，仔细想想，记不记得？”
　　他摇头，我眼睛一下子有些疼，嗓子也控制不住地发哑：“我——”
　　“行了。”有人拉着我肩膀往后，我一扭头就看到齐羽那副什么都一清二楚的嘴脸，“就算他想起来，他也是张起灵。”
　　我二话不说就拿水果刀指着他。
　　“吴邪！”小花过来劝我，还有胖子也紧张了，这里是医院，外面随时会有护士和安保经过，要是被看到这一幕可不得了。
　　“从你一出现就时刻不停地叨叨叨叨叨叨，我已经够烦了，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小花忽然翻过病床凌空从我手里夺走水果刀把刀抛给胖子藏起来，他反应是很快的，他刚把刀扔给胖子，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张起……灵、灵？”小护士一进来就被吓得名字都念不顺了，这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我和齐羽两个人像有血海深仇一样对峙。
　　“你们……谁是家属？”岗位职责第一，小护士在我们之间看了一圈，尝试着问。
　　“我是。”我把注意力从齐羽身上挪开，这一挪，病房里的气氛登时就松了去。
　　“这是今明两天的换药记录，今天晚上有两次，明天早中晚各一次，明天会有医生来查房，根据恢复情况是否调整用药。还有如果到点了没有护士过来要记得去护士台提醒，然后这是伙食的注意事项。”她把两页纸递给我，我把纸条压在床头柜上，听小护士又说：“你们家里有矛盾不要在医院吵，你是哥哥就让着弟弟一点嘛。”
　　我愣了半天，齐羽也愣了，我们俩步调一致地抬头与对方干瞪眼，然后同时指着对方，异口同声：“我和他？兄弟？”小护士耸耸肩，那意味很明显了，话都一样了还不是兄弟吗？
　　“哼，”齐羽冷不丁哼了声，阴阳怪气地，“我？我能当他爷爷。”
　　眼看着就要发生暴力事件，小花和胖子眼疾手快把我抱住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撞开了小护士跑了出去。

　　张日山跑了。
　　“咋整？”胖子指着门问我。
　　“让他走。”齐羽却说，我手边是真没东西能砸，只好抓了一包纸巾扔齐羽：“他是在问我，没问你。”
　　我的耐性一次次被这家伙踩在脚底板下，他每时每刻都在挑衅我，给个机会，我一定要打得他那张脸再也看不出像谁。
　　“吴邪，你以后什么打算？”小花把我按下来坐着，塞了一瓶矿泉水给我，我两口喝下去半瓶，脖子上、胸口衣服上都是水，我惨笑一下：“我不知道。”
　　“汪家现在我们没法对付，不把蛰伏在高层里的人找出来，我们寸步难行。”小花严肃地说道，我点点头表示明白，有些垂头丧气：“暂时先不管他们了，我们行踪已经暴露，想躲也没法躲，不如该怎么活怎么活。何况张盐城既然现身了，就不会放着汪家继续他们的野心，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九门呢？”胖子说，“九门我们可是连解家都弄丢了，咱们现在就是众矢之的，九门现在都听张日山的，而且他们还盯着古潼京呢，不可能放过你吴邪。”
　　“花儿爷，解家那边你能想想法子弄回来么？”我瞎捋一把头发，太阳穴胀得痛，“解家都被我弄没了，我以后哪有脸去给九爷上坟。”
　　“我试试吧，毕竟我把解家的印章扔了，没了印章谁都动不了解家一分一毫的金钱和一丝人脉，算是白手起家，我可以重新试试。”小花说。
　　“接着。”一样东西抛过去，是齐羽扔过去的。
　　“这？！”小花看清手里的东西后他瞠目结舌，“我的印章？！怎么可能！我明明扔进了下水道，你怎么会有？”
　　“你扔的时候，我提前在底下接着不就行了。”他那是轻描淡写，但其中利害我和小花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毛骨悚然。

　　我没空去纠结齐羽的话，因为张起灵正在拆他眼睛上的纱布，我连忙阻止他，他转头面向我，我能感受到那厚厚的纱布背后有两道目光看着我。
　　“不要拆，痒的话是正在恢复，忍忍就好。”我对他说，他迟疑了片刻，最后放弃了拆纱布的想法，安静地靠回去。
　　“胖子，花儿爷，你们先回北京吧，”我说，“解家的印章既然回来了，花儿爷你尽快把解家重新收拢好，这样形势对我们会好很多。”
　　“那你呢？你什么打算？”小花问我
　　我？我不知道。

　　我颓然抱着脑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我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松开手，手指缝里掉下来十几根头发。透过指缝，张起灵依旧安安静静靠在床头，脸微微偏移几分，冲着窗户。即便他暂时看不见，潜意识里仍旧在寻找光明。
　　小哥回来了，但那个人他消失了。
　　他连死都不是，尸体都没有，这世界上抹掉了他所有的存在，谁能证明我经历的那一切都是真的？谁能证明那不是一场空幻？
　　能证明的，我的那几个爷爷们却都已化作黄土一抔。
　　齐羽？我忍不住笑出来，是啊，还有他，他能帮我证明。
　　我真的很贪心，我希望他们两个都在我身边。

　　“我想带他去长沙。”去长沙吧，去长沙吧……
　　“你真可怜。”齐羽声音在我头顶，冰冷彻骨的，“过去，你想把张启山当成张起灵；现在，你想把张起灵当成张启山。”
　　“我……我现在……没有把他当成谁。小哥是小哥，张启山……是张启山，不一样的，不一样……我……”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双眼是否满布血丝，我只知我眼前看到的，都是浸染鲜血的红色。
　　“我想要他们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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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0.01.07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