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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噩梦四十年(2) ...

  •   七十年代的灾难,那些被打上“牛鬼蛇神”标签的人,任谁都无法避及。
      九门的人一半死在了古潼京,外边的人想知晓究竟发生何事,却得不到张启山半个字的答复。而今他们更是无暇顾及其他,因为他们已自身难保,架不住社会天翻地覆的劫难。
      上三门的半截李,平三门的黑背老六,这两个当属九门里最可怜的两个。半截李年事已高加上行动不便,黑背老六不喜群居消息迟滞,他二人没有躲过魔爪被抓去劈斗。至于其他人,陈皮阿四一向不见踪影,张启山落笔一挥一张通缉令追得他数年不敢冒头,下落暂且不提。霍家姑娘们去了湘西,湘西霍酒香,老盘口加上少数民族地区,是个躲风头的好去处。
      在杭州的狗五爷,听说他建了个全国最大的军犬训练基地,训出了数不清的军犬,功劳在那倒也落得个安然无恙。北京红家的戏班却是消失了踪迹,红家班常驻的戏台子砸也砸了拆也拆了,至于他们人哪儿去了谁都不清楚。解九带着吴邪找了尹家,顺便捎上齐铁嘴一道儿,不得不说尹家确实是老京城背景,朝代交替几番风雨数百年不倒没有点能耐哪能活这么久。外头是浩劫轰动,姓尹的这里风平浪静。
      有人猜,这场浩劫与曾经那些战争动乱不同,尹家能安然无恙,绝对因为张启山在上面的缘故。这样的猜测也不是不无道理,毕竟欠他们一条人命,用保全家族来偿还算是尽了能力。
      过得最好的,自然是张启山,至少看上去如此。
      九门之内,张启山被钉上了断头台,他们恨他入骨,恨他的缄默不言,恨他的身居高位却对九门毫无作为。不仅让一半就没人死得不明不白,剩下还活着的,也成了东躲西藏为活命而匍匐在地的可怜虫。
      在他们眼里,是你张大佛爷前脚要走我们一半人,后脚就开始整活着的?死人不能开口说话,活着的难道还不能骂你两句?祖宗十八代都给骂出来。
      后来,被抓去劈斗的半截李被放了回来,谁都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被抓得稀里糊涂,斗都乱七八糟,放也放的是一头雾水。半截李是一个人回来的,六爷已死了,成了这场浩劫中的一具亡魂,见不到尸骨没得个坟冢落个可怜凄惨。而半截李不过苟延残喘几个月后同样归西,好在还有个儿子还算成器,继续掌了李家。

      外界的浩荡还在继续,而九门的各家又陆续接到了信函,他们一方面感到愤怒,一方面又惊恐万分,因为不论他们躲到那座深山那片老林里,这个写信的人都能找到他们。写信的人远在北京,一双眼睛冰冷冷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次的信函内容简明扼要,没有多啰嗦半句废话——要九门联手,集体下一个斗,位置在四川四姑娘山。
      发起人,张启山。

      “佛爷脑子还正常?”北京西郊的大山里,偏僻疙瘩角落湾一处村落,齐铁嘴抖抖那信函,一张薄薄的纸仿佛有千斤的重量、滚烫的热度。在尹家避过最难熬的风头后,他们寻到这个地儿住过来,虽然没有南方的山清水秀但好在隐蔽安静,总好多在城里天天提心吊胆。过来一块儿的还有二月红,毕竟二月红年事已高不宜四处奔走躲藏,解九借尹家之手寻到他下落后联系上,一道儿住在这山野里,大家也都有个照应。
      齐铁嘴又仔细地翻过来翻过去地地把内容读了好几遍,他咂舌不已:“古潼京那事才过去几年?而且、而且这些年大家伙过得生不如死,他应该是最清楚的吧!现在又、又……他不怕其他几家把他大卸八块、分尸活吞啊!就是我,都恨不得扇他两巴掌,不带这么坑人的!”解九没有表态,但他紧皱的眉头也表明他和齐铁嘴一样的不解。
      山里凉爽,夏入秋凉山风习习,到了夜里更是凉意更甚。二月红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窝在藤椅里晃悠,他怀里抱的五岁的小吴邪,已经睡着了。
      “二爷,二爷?”齐铁嘴唤他,“发表下意见呗?”
      “嘘。”二月红把食指放在嘴唇上,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吴邪,小家伙皱了眉不安地哼了两声,没有醒来。
      “吴邪打哪儿来?”二月红问了个问题,惹得齐铁嘴脑子没转过弯,齐铁嘴道:“还能打哪儿来啊,当然是娘胎里——”
      “我说,他怎么来这儿的?”二月红无奈笑道。
      “嘶……我记得他提过的,好像是在沙漠里着了道。”齐铁嘴说。
      “古潼京也在沙漠。”二月红话音一落,解九和齐铁嘴同时呆愣当场。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二月红幽幽叹气,他轻轻拍着吴邪的后背,他如今低沉却又不失原本嗓子里清澈的嗓音,慢慢地让吴邪松开了眉心皱痕。“以前,我试着去摸张启山的心思,我很失望,他那时候年纪轻轻不过个毛头小子,心思却比活了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沉。”低头看看熟睡的吴邪,二月红轻声叹息:“张启山在做什么,由不得我们去说。”

      九门的动作很快,一个月后四川四姑娘山的山腰断崖处,九门上百号人在此集结完毕。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他们来这里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向高高在上的张大佛爷讨个说法。
      上山的路上稀稀拉拉又来了一道人马,来的是一群姑娘家,个个窈窕身子白衣翩翩,看得老爷们个个的眼睛都直了。姑娘们倒是正眼都不瞧他们,上来后她们让开一条道,两名姑娘扶着一位老太上前,老太手里拄着个铜制凤头拐杖,一双眼睛冷冷清清又犀利无比,她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爱穿旗袍。只是多多少少没了点以往的“仙气”,被设会浩劫的动荡所折磨的痕迹,结结实实写在她佝偻的腰背上。
      “仙姑来了。”一名男子上前打招呼,他衣服带子上有个“李”字。
      “仙什么姑,道我不知你们背地里都叫我霍婆子。”霍仙姑扫了他们一眼,在场的都是九门的年轻人,不少经不住她这眼神一扫都有些拘束。她举起凤头拐指指这些个就门人,哼了哼:“咱也绷这个爷那个姑了,都是一群挖坟掘土的,就是打扮得当了皇帝,经外头一场乱子都给打回原形。就你们这些人,毛都没长齐的,也来凑他张大佛爷这个热闹,瞧你们这样还想寻他麻烦不是?莫到时候找麻烦没找着,自个儿栽得连骨头渣都见不着。”经她这么一戳戳,几个看着还挺胸抬头趾高气扬的都瘪了下去。
      “仙姑,您这是长他人志气。”那个李家的人哂笑两声。
      “哼,是不是长他人志气,那些跟着以前老一辈见过世面的都心里清楚。”霍仙姑冷哼一声瞥他一眼,瞅瞅他衣带子上的“李”字,道:“李三爷家的?”
      “是嘞,接了我老爹衣钵,担子重啊。”他笑道。
      “原来是三爷的儿子,婆子我眼神不好,老了老了眼睛花了都没认出来。”霍仙姑又瞅瞅四周围,她这回看清这断崖附近聚集的人群,看着像杂乱无章混在一块儿,但都有不同样式的打扮。站得最远的十来个人一身土黄的短卦子,是陈家的人,霍仙姑瞧了半天没瞧见陈皮阿四,估摸着是躲着不会来的。小李三爷给霍仙姑介绍了其他家的现任当家,当介绍到吴家时,吴家来的却是一帮子陌生面孔。
      “哟,老吴家的,怎不见你们狗五爷?”霍仙姑眼神里藏不住的嫌弃,她可等着瞧两眼狗五而今混成什么模样,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来。“他该不是鼻子坏了,两根腿也瘸了?”
      “五爷最近忙着给咱们大少爷寻媳妇儿呢,天大的事也抵不过老吴家传宗接代么不是?何况家里狗场那么多军狗儿要训呢,五爷他老人家可忙着他就不来了。不过咱们吴家来的人多啊,五爷在杭州坐镇,一回事儿!”
      “哼,我看他是晓得老婆子我过来,夹紧尾巴不敢来了吧。”
      “哪、这哪儿能啊!哈、哈哈!”

      清点完人,霍仙姑心里有了底,九门在场的除了张家都来了人,就连红家都派了人过来。在场新任当家的就李家和黑背老六的肖家,有辈分在的就她霍仙姑一人,她一来这些人后生就都把话事权交到她身上,毕竟这里最了解张启山的就数她了。
      “仙姑,您看着了,四爷是不好露面的,五爷又没来,至于解家、齐家,都是他张启山的走狗,红二爷年事已高,估计不想在掺和这事,就派点人来凑个数。”小李三爷说道,他说完就有一拨人站了起来,那一拨人本来远远站在人群外边,他们一个个穿着黑色对襟衫,模样看着倒不像倒斗的,若不是眼神太凶,否则以为还是过路的商客。
      “这位三爷,说话得留点后路,‘走狗’这词可不大好听。”说话的是那些看着像商客的人的小头头,他们是解家的人。解家虽然派了人过来,但在九门这群人里头并不得好眼色。
      “话可没说错,你们解家跟着张启山可是好处占尽了,听说解九爷还是拖了尹家的庇护才躲过劈斗,这话我没说错?”
      “你!”
      “莫吵。”霍仙姑敦了敦凤头拐,“现在就开始吵,一盘散沙,还敢倒他张大佛爷点名要的斗?顶个屁用。”
      那李家当家不快活地瞪了解家的人几眼,回头挤出笑脸,拱手对霍仙姑道:“张启山动九门不是一次两次,可惜咱们树大盘根,他姓张的手腕再厉害也是野火烧不尽,长沙九门作的是春风吹又生。仙姑,张启山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人,以前九门之首的位置可是霍家的,他抢了霍家的地位如今他信誉又倒了塌了,这回,咱们挺仙姑您。”
      “说得好听。”霍仙姑冷笑,“你们这些人,心里弯弯绕绕当老婆子眼瞎瞧不见。当老婆子我真以为你们是来找他张启山讨说法的?哼,不过是捣鼓着这山里头有宝贝,想过来分一杯羹,甭说得花里胡哨吹捧我老婆子。想把霍婆子当枪使?你们还没这个本事。”

      这一场九门人新老“会晤”不大愉快,气氛正紧张时,山路上窸窸窣窣传来脚步声。
      不多时就能看到一队人朝这边过来了,数量还不小。这些人都穿着老式的灰色军装,每个人都背着行军包,他们步子整齐划一,山道的崎岖根本拦不住他们的步速。他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年纪不大,但是双眼里都藏着不符合年龄的锐利。霍仙姑一眼就认出了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人——是张日山。
      队伍里有个畏畏缩缩的小个子男人混在其中,他贼眉鼠眼的眼珠子滴溜溜到处乱转。他紧紧跟在领队的张日山身后,一直在他身边叽叽歪歪说个不停,他说话的时候牙齿露出来,嘴里镶了一颗大金牙,闪得人眼睛疼。
      见他们过来,九门上百号人都齐刷刷过来,拦住了路口。大金牙被这突然的阵势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张日山身后。
      “你们干什么?”张日山冷声道。
      “张副官。”人群让开一条路,霍仙姑拄着凤头拐走过来,她脸上挂着笑,笑里藏着刀,看着和气。“自打长沙一别,二十来年过去,我都快忘了佛爷他老人家的模样,今日相见,怎地不见大佛爷尊驾?”
      霍仙姑身边,站得东倒西歪的一百来号人,个个面露凶光,手里提着刀拿着棍,大有直接冲上来和这些姓张比划比划的意思。
      张日山不及回答霍仙姑,因为他瞧见太多人面相不善,他眼神冷了不少,说:“既然是难得一见,大家都是九门兄弟,怎么,这是想打架叙旧?”
      “既然是兄弟,那有的话咱们就不绕弯子了。”李家当家的往前一站,大声说,“九门现在能跑能跳的几乎都在这儿,咱们就想问张大佛爷一句话,古潼京究竟怎么回事?九门的人,不能白死!”
      “这件事情,我都不清楚,还想质问佛爷?也不看看你家嘴脸掂量掂量有几分斤两。”张日山嘲笑道。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叫张启山滚过来说话!”人群里有个后生气不过张日山的态度,他手里刀一横指着张日山大骂。
      “我算什么东西?”张日山语气不变,他看都没看他一眼,却脚下一蹬腾空起身直接从十多米外的下坡“咚”跳到他面前,“当啷”一声吓得这年轻人长刀落地。他眼前猛得一黑,脸上痛得震到后脑勺都在疼,他踉跄两步捂脸后退,嘴里血液混着唾沫飞得满脸都是,牙都崩掉两颗。
      “我算什么东西?我算你爷爷。”张日山收回手,还抽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抬眼漫不经心扫一眼其他的人,“管好你们的嘴,不是谁都能直呼佛爷名讳。”
      场面一时停滞,气势汹汹的一行人顿时矮了一截,他们中大都是些后生,真正接触过张家人的寥寥无几。
      “啪啪”几声鼓掌,霍仙姑靠着凤头拐对张日山道:“张大佛爷面没露,下马威倒是来得快。”
      张日山又展开了友善的笑脸,笑起来时和曾经的他一样笑得腼腆又无害,但在场的都见识他的能耐,谁又能真的当他无害。张日山笑着说道:“佛爷交代过,九门是兄弟,是兄弟就和和气气,不要动手动脚,伤了情分。”

      张家的队伍开始动了,整齐的队伍从中间让开一条一人宽的道,有人从队伍后面走过来。霍仙姑见到他时,她原本事不关己的眼神立刻变得黑亮。
      从队伍后边过来的人浑身上下跟泼了墨汁一般,从灰色队伍中走过显目得很。他背后背了一把刀,刀鞘是精铁冶炼而成上面还刻有繁复的金纹,那把刀光是看上去就觉得沉。
      霍仙姑拄着凤头拐上前两步,她略微倾倾身子,语气算不上和气:“张大佛爷,别来无恙。”
      九门的人在后面交头接耳,他们很多人都没见过张启山,他们不敢相信,那个人看着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的,真是张启山?!
      “这位不是佛爷。”张日山说道,霍仙姑愣了一下,只见张日山走过去到那人身边,张日山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只见那年轻人点点头,张日山便抬头看了霍仙姑一眼,随后大声说于所有人听:“这次的行动,是佛爷邀九门兄弟共赴四姑娘山,目标是寻找一项古代技术,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们都不清楚,但很可能在这大山里面。佛爷本来是要亲自前来,他知道古潼京一事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准备这一趟过来给大家一个解释。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佛爷在北京有要事抽不开身,以表诚意,所以这次由我们族长亲自带队。如果你们有什么话要和佛爷说,等这一趟结束,任何人任何时间,都可以去北京和他当面对质。”

      “这位,是我张家族长,张起灵。”

  • 作者有话要说:  四姑娘山副本x
    被张日山扇嘴的后生:你摸摸良心,先动手动脚的是谁!和气你大爷!mmp
    2019.9.2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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