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盗墓笔记]时间咒》听风闻雷

117、烽火狼烟望（2）

　　无情大火炙烤两天两夜，第三天，大火熄灭，两千年的古城化了焦土，尚有浓烟冲上天空，云层都被熏成了灰色。
　　吴邪鼓足勇气重新踏入城门，他见过无数的尸体，几百上千年的粽子都见过，但他没有勇气控制两只眼睛在那些尸体上多停留几秒。
　　被烧成黑碳而破碎的一间间民房，压在横梁下露出来的碳黑的手和脚；还有大水缸里泡起来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小小的被牢牢护在另一具尸体怀里，而那水面还有腾腾热气往上冒。吴邪仰头对着天空，看不见碧蓝如洗蓝天，只有被烟熏两天两夜后的灰暗。吴邪记起来小时候听的故事，吴老狗有时候坐在院子里发呆，有一次他和几个儿子聊天，就说起过这场大火，吴邪那时还是个小娃娃，躲在边儿偷听了一段，说有人为了躲避火烧，抱着孩子跳进水缸，最后被活活煮熟煮烂。
　　千年繁华，焦土一抔。
　　吴邪往东边走去，小吴门那边的吴家的宅子尽已坍塌，只剩两尊石狮子还镇在废墟外。他里里外外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他那年轻的爷爷，更是连条狗都没见着。
　　“那边还有幸存者！快！动作快点！”
　　那是一支搜救队，简陋的青灰色布衣军服，左手臂袖子上的番名是显眼的三个字“新四军”，和吴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一个样。
　　吴邪浑浑噩噩被他们送到北边兴汉门前的营地，这是才搭建起来的简陋窝棚，挤满了幸存者，他们和死去的那些人一样没有撤离长沙，不同的是他们活了下来，谁曾想睡梦中被烈火夺去生命。
　　吴邪身上都是些皮外伤，还是不久前在废墟里面擦出来的。他蹲在人群里抱着破碗，里面是热腾腾的粥，上面飘着几根菜叶，吴邪找了半天才在里头找到一根肉丝。吴邪没有胃口吃东西，他四下张望想找找有没有熟悉的人，看了一圈下来，他一个认识的都没有。他知道大不必为九门的人担心，二月红狗五齐铁嘴解九他们都会活下来，可这种孤立无援让吴邪心慌。
　　一个不该存在的人，见证了历史的灾难，却被硬生生踢出去做了冷眼旁观。
　　挤在一起的伤者的哭泣，他们害怕、恐惧，他们痛苦的喊叫、嘶吼，因为身体的疼痛，因为失去亲人挚爱的精神的惨痛打击，还有混杂其中的军医的大声说话……
　　吴邪在这里格格不入，他冷静淡定得宛若一具机器。
　　吴邪不会死在这里。他清楚，他一次次活下来不是因为什么巧合，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是时间在搞鬼。现在不会死，以后也不会，直到他回到属于他的未来。
　　手里那碗粥喝不下去，吴邪把它给了身边一个妇女，女人和她的孩子对吴邪感恩戴德。外面乱七八糟的，军队和警备队在清理废墟，不停地有搜救队送进来伤员。警备队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吴邪拉住一个问张日山在哪，张日山是长沙警备的副司令，他们警备队在这里，一定会知道张日山在哪。
　　“早换人了，别的我们不清楚。”对方不耐烦说完就匆匆离开，吴邪还想再问的，但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八爷！”吴邪兴奋地大声喊，踮起脚在人堆里对他拼命招手。
　　齐铁嘴灰头土脸，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碎了半边，他看到吴邪后后欣喜地拍大腿，又哭又喊，可却转身往后面跑，吴邪正要追上去，齐铁嘴又挤了回来，还拉着另外一人。
　　“解九！看！我就说这小子死不了！他哪能死呢！”
　　解九的金丝边眼镜不见了，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成了鸡窝乱糟糟的，他的右腿被火烧伤包了厚厚几层，拄着拐扶扶着齐铁嘴一瘸一拐地朝吴邪过来。
　　“九爷！”吴邪冲上去抱了个满怀。
　　“我要八爷去河对岸寻你没寻到，我以为……”解九用力捏着吴邪的肩膀，生怕他忽然不见了，他喉咙哽咽，一时间高兴得说不出话。
　　“我好着呢，担心你们火一灭就回来找你们。”吴邪说。
　　“我可和你说了，你的小命要紧，别丢了，你要是死了，佛爷非剥了我们的皮。”齐铁嘴夸张地瞪吴邪一眼，吴邪只觉好笑，他又问：“二爷呢？还有我爷爷，他们怎样了？”
　　“放心，大家都好好的。”解九说。
　　“九爷你的家人……”
　　解九脸上的笑容僵硬下去，他默默转身拄着拐离开，齐铁嘴轻轻拍拍吴邪，叹气说：“他赶回去的时候，火势烧起来，解家已经被吞没了，解老太爷年纪太大自个儿跑不动，大家急着逃命，都把他给忘了。唉……没办法，只能怪这场莫名的大火。”
　　解九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忙碌的人群里，长沙城里第一的大户人家，不远处躺地上半死不活的乞丐都显得比他有生气。
　　“九爷是为了救我……”吴邪紧紧捏着拳头，把眼泪憋回去。解家人丁众多，一时半会撤退不了，解九选择先送吴邪离开，吴邪心里明白得很，如果不是因为他，解九指挥撤离虽然无法全家安然无恙，至少他爷爷解老太爷不会葬身火海。

　　1939年1月，天在飘小雪，地上湿漉漉的。
　　齐铁嘴搬到解九家里，他孤身一人，家里塌了就塌了他也懒得去管了，那些烧没了的典籍什么的他哭天抢地也回不来，他独身一个儿更没那心力去把房子建起来，干脆搬到解九家里，出一份力讨个地方住得了。
　　一天上午，长沙城似乎像死潭里点了爆竹，几乎人人都在街上跑，人人都往城东挤。
　　“发生什么了？”吴邪和解九面面相觑，解九也不清楚，大火之后，什么都得从头再来，解家原本灵通的消息来源也断了，到现在还没跟得上。
　　小吴门城门的大街两旁挤了满满一长街的人，一个个踮脚尖探头探脑，叽叽喳喳地虽说个不停却又不约而同掩着嘴生怕说大了声音。吴邪三人往人堆里头挤过去，站到前面才发现两边都是士兵拦着的，城门底下更是黑压压一大片，原来是军队来了。
　　“来的是什么人？”看那势头应该是长沙有什么大人物来了，解九拉了个路人询问，
　　“听说是伯陵长官，长沙有救了。”
　　原来省里的一把手被撤了，张文白被老蒋换下去，今天正是新来的一把手进城，来的是第九战区司令伯陵长官，带薛家军进驻长沙，还兼了省主席。
　　“第九战区司令？伯陵长官？”吴邪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也没定位出是谁，齐铁嘴适时告诉他：“你不知道薛伯陵？你们未来的史书没有载他吗？”
　　“我倒是知道日后要打场硬仗的薛岳将军，但是这位伯陵长官……”
　　“他们是同一人。”解九说。
　　“啊？”吴邪愣了下。
　　“伯陵是他的字，”解九想了想说，“看来你们是以后不兴取字了。”
　　军卡驶进城门，中间有一辆黑色老爷车，再后面跟了一个团的兵力，人们伸长脖子去看，直到车子扬长而去，司令官连脸都没露。可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希望，只要他来了，长沙城的人便燃起了斗志，原来长沙没有被放弃。等到薛岳的车驾离开后，人群猛然爆发呐喊，他们互相拥抱、痛哭流涕。
　　天降神兵。
　　吴邪仍在往薛岳离开的方向望，他想见见这位大将，看一眼都成。他清楚薛岳的到来，意味着那扭转抗日战局的长沙保卫战即将打响。

　　重建后的长沙处于风雨飘摇中，这座古城历经千年不倒，遭战火无数都浴火重生，这一次亦将作为屹立不倒的屏障，将敌军挡在西南之外。吴邪很想登城门看看，看看北边武汉那边，看看战火何时绵延到此。他自是没法登上城门的，以前他能跟着张启山上去，现在张启山不在，没得法子上去。
　　战争遍及中华，长沙城内九门所有的路都断了，外面的人死的死跑的跑，没有人愿意冒风险在这档口走卖奇物器皿，就算有，换来的钱也是充了军资。解家的宅子比以前缩水了两倍以上，只有几间独立的屋子供起居，过起普通人的生活。想要明哲保身，也得存国，国没了，还哪来的家。
　　清晨的薄雾还未开散，吴邪帮着解九在院子里给花花草草浇水，齐铁嘴闯进院来手里高高扬起一份报纸：“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吴邪一把抢过报纸，上头的黑字刺目，武汉失守，还配了一张黑白照片，武汉城门上扎眼的太阳旗。
　　“这冈村宁次太强了！”齐铁嘴坐下来气喘吁吁，他抢这份报纸就花光了力气。“他拿下武汉就立刻移师岳阳，都不带休息的，他难道想直接拿下长沙？”
　　“不可能。”吴邪皱眉道。
　　“咱们前线不知道怎么样了，半点消息没有。”齐铁嘴指指墙外边，外头闹哄哄的。“听听，听听，乱七八糟的，伤兵来了一批又一批。”
　　“现在长沙里头的是第九军区司令薛岳，不会有事的。”吴邪坚定地说。
　　“问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啊，冈村宁次就没输过，这次来势汹汹，不知道咱们长官能不能撑住。”
　　“八爷！”解九不悦地喝止他，齐铁嘴吐吐舌头，解九冷冷道：“前线怎样那是军事机密，是我们能知道的？且你如何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他冈村宁次没输过又如何？我们薛伯陵同样没败过！”说完解九一甩袖子便进门去了，吴邪和齐铁嘴连忙追进去，只见解九站在一面墙前，那上头挂了一张湖南地图。
　　“国际上不肯伸援手，苏联那边也不动，因为我们一败再败，不信任我们，现在可好了连武汉都……”解九绷着脸，“必须胜利，用一场大型战役的胜利去换国际信任，这个道理我都懂上头不可能不明白。湖南又是大西南的屏障，一旦破了就全完了。所以长沙是不可能败的，薛伯陵比谁都明白。”
　　解九房间里挂的地图，一张等高线图，一张地形图，一张军事线路图，还有长沙的城防部署图。吴邪看着觉得眼熟，这几张图貌似都是张启山书房里头的。
　　解九拿粉笔把岳阳和长沙连一条线，点着地形图分析道：“你们看，岳阳到长沙一线，是临靠洞庭湖和幕阜山的狭长地带，这当中又先后横了新墙河、汨罗江、捞刀河、浏阳河四条河流，地形非常复杂。日军海陆空一体化虽枪，但先头的机械化部队会因为这里的地形被束缚。”解九用力在那块地方一拍：“相持阶段的主战场，一定会选在这里，把敌人拦截在湘北。”
　　旁边两人目瞪口呆，吴邪最先回过神来：“敌强我弱，无论在人数上还是装备武器上，都是敌人占优，我敢肯定，薛岳会选择打消耗战。”吴邪走近到地图前贴得极近，他用手指一点点划过上面的江河山川。“挖战壕，挖个几十道、上百道。”一回头瞧见解九正惊讶地打量他，吴邪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哪懂打仗，我就是想起来……有个电视剧，拍过这场战役。”
　　“唉，说实话，解九，你可以啊，分析得头头是道，都能领兵打仗了。”齐铁嘴推他一下，笑道。
　　“排兵布阵，棋盘上都是一个道理。但纸上谈兵，真要我上沙场，我难道不是和那赵括一个结局？”
　　“也不一定赵括就那么废物，谁叫他头一回出师就遇上白起呢，遇白起了换谁都得跪啊……”被齐铁嘴这一斜插打诨，解九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大家相视一秒都笑了笑，只道齐铁嘴没个正经，什么话题都能被他岔开。

---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2修订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