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盗墓笔记]时间咒》听风闻雷

116、封火狼烟望（1）

　　西岸事變之后，全国炸了锅，各大省市都在高呼“讨伐张學良”。吴邪住在在解九爷家里，每天报纸才刚进大门口，他就能猜到头版大致内容。这些声讨是无用的，郭龚第二次合作必定会达成，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吴邪想了想，他要是没记错，蒋老板被迫签订合约应该是在今年八月。
　　“三七年了啊……”吴邪躺在长廊的摇椅里，放下报纸往往湛蓝的天空，这一年终究还是来了。
　　解九过来时换了一套白色的西装，打了领带，胸口还别了胸花，皮鞋擦得锃亮，看样子要出去参加什么正式的活动。
　　“九爷，这是要去哪？”吴邪撩袍子从躺椅里起身，他也穿上了长袍马褂，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如今已经穿得很顺溜了，他身高足够，穿这样的长袍子好看得很。
　　“梅剧团到长沙了，下午大剧院登台，今天首演，二爷也会登台。二爷刚刚差人送来请帖，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真的？二爷和梅先生登台了？太好了太好了，这我哪能错过。”能够看到梅先生巅峰时期的演出，对于现代人来说那是痴人说梦，现在机会就摆在他眼前，这是千载难逢的。何况这次长沙演出，二月红还能同台表演。吴邪心想他一定要说与小花听，羡慕死小花。
　　九门里，除了不见踪影的张启山和在外游荡的陈皮阿四，其他人都来了，他们的位置靠在中间靠后，前排？那都是省里领导的位置。开场前，吴邪跟着九爷去后台瞧了瞧，可惜运气不好没能在后台见到梅先生。
　　他们进去时，二月红正在在镜前上妆，一笔笔画得细致非凡，吴邪光是从镜子里都能看出二月红目光里对接下来登台的无比期待。解九想过去和二月红说两句话，可他刚迈出一步就不动了，解九无奈摇头只叹了口气就走了。吴邪明白，那是因为一靠近二月红，就能感受到他周身那股悲凉。与梅先生同台，是二月红翘首以盼，可他最希望来看他演出的那个人早已不在。
　　吴邪听戏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还总嫌弃小花叽叽喳喳吵得心烦，如今倒是为了一睹梅先生风姿，端端正正坐好，他还想着偷偷录两段在手机里。只是梦想是好的，现实的残忍的，整场下来吴邪都没心思好好听戏。
　　“你住到解九家去了？”
　　吴邪虎躯一震，这声音——
　　他左手边的空位直到开场十来分钟都是空的，吴邪还以为没人来了。
　　他那年轻的爷爷，屁股还没坐稳，就把二郎腿撩起来了。他怀里还抱了只小狗，乌溜溜的眼睛正望着吴邪。吴邪登时紧张起来，他右边的解九注意到了，打个手势问吴邪要不要和他换位置，吴邪立刻拒绝了，现在换位置，只怕此地无银三百两。
　　“五爷，好久不见。”吴邪和狗五打个招呼，装出惊讶的样子问：“这狗怎么抱进来的？”
　　“我想抱进来就抱进来。”年轻的爷爷一点都不和蔼可亲。“你哪儿人？”
　　“回五爷，我是杭州人。”
　　“大老远跑来长沙，家里落难了？”
　　“算是吧。”
　　“你和佛爷认识？来投奔他的？”
　　“是。”
　　“我怎么听说，你第一天来就被他扔下牢了？”
　　“……”
　　“哦对了，那辆日本火车，封火车站那天，你在场的吧？”
　　“您怎么知道那火车的？”
　　“我家住小吴门，火车站就在家门外边，我能不知道？”
　　“哈、哈哈，说得也是。”
　　“佛爷连我都没告诉，却让你这么个外人参与了，看来你挺不简单啊。”
　　“五爷谬赞，我就一普通人……”
　　“说来也怪，二爷之前来我家作客，特意找我问过你。嘿我真是奇了怪了，咱俩就摊子上吃面碰过一次，他干嘛来问我？咱俩很熟吗？”
　　“这……”
　　“嘶——”狗五转过来，吴邪吓一跳往九爷身边靠，“是挺像的。”
　　“啊？”
　　“我说咱俩挺像的。”
　　“……”吴邪慌了神，后脑勺豆大的汗在往下落。
　　“可我吴家在杭州没啥亲戚啊。”
　　“五爷，咱看戏……”
　　“不看，看你比较有趣。”
　　眼看着吴邪坐不住了，解九借口和狗五聊点生意，这才让吴邪好脱身换了位置，即便如此，他还是时不时越过解九望过来两眼，弄得吴邪坐如针毡。
　　时间这个东西，谁都不知道未来它怎么走。也许吴邪这声“爷爷”一唤出来，以后的他就没法出生了。

　　吴邪在长沙的日子过得还算稳定，张启山让张副官把他送回来，就是为了让解九保护他，一旦有变，凭解家的手段，能在第一时间把吴邪送离中国。
　　张启山仍旧没有消息，只有一件事，四月时候程颂云曾来过长沙。直觉告诉吴邪，张启山定在程老身边，可惜，解九就是本事再大，也没法让吴邪混到总参谋长身边去。
　　六月时候，吴邪参加了徐悲鸿的画展，他手机里拍了照，那可是真迹，不像21世纪，鬼才晓得看到展出的东西究竟是真是假，展出方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七月的长沙又闷又热，吴邪整天整天坐不住睡不着，大清早推开门看到外面老人牵着小孩走路走的慢悠悠的，他都恨不得去吼两声叫他们走快一点。
　　他在扳着手指头数日子。

　　1937年7月6日，食不下咽，知晓未来，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吴邪躺在木板床上，他无法闭上眼睛，他盯着表盘上看指针走过12点，眼睁睁看着日期数字往前滚动。
　　1937年7月7日，夜里的长沙，一如既往的安静。
　　吴邪跑到院子里，他呆呆地望着北平的方向，或许这个时候，宛平城的炮响已经打响了。
　　吴邪彻夜不眠，天一亮他就等在院子里，他在等今天的报纸。
　　令吴邪不敢置信的是，报纸上竟然什么都没有报道，全写的长沙城里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不可能，难不成历史改变了？”吴邪抱了一摞报纸，一份份全摊在地上趴在上面翻，关于卢沟桥事变真真切切一个字都没有报道。
　　“什么？！”解九接了一个电话，吴邪被他吓着了，解九此时正呆呆立在桌旁，电话掉了下去。
　　“九爷，怎么了？”吴邪忙过去问。
　　“北平、北平……”解九脸色煞白，来来回回只念得出这一个词。正是这个词，让吴邪顿时无法顺畅呼吸。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历史不会给他面子，车轱辘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北平遭了难，解家在北平的摊子裂了，人们忙着逃命分了家，跑了一大部分人。剩下的人给解九来了电话，这个打击对解九很大，他惦记着北平解家人的安危，更震惊战争打响得如此迅速。解九哆嗦着要拨电话，好几次都握不住电话，吴邪接过来帮他：“打给谁？”
　　“给尹家，问问他们平安。”解九说。
　　吴邪顿了一顿，他把电话放回去，平静地说：“不用了，佛爷应该早安排他们离开了北平。”
　　“佛爷？”
　　“九爷，你可能很难相信，张启山知道的东西，其实不比我少。”吴邪心里苦笑，他笑自己天真。
　　过了两天，长沙城就像煮沸了的锅，原来当局封锁了消息，可惜这禁令支撑了才两天，九号一早，铺天盖地全是卢沟桥事件的报道。
　　长沙抗敌后援会成立，每天油型的队伍从我们门前路过，托老美的福，长沙医疗水平一直很高，各医院联合组织救护团赴前线，队伍一趟趟开出去，每次都伴着进步学生们的送行。九门不可能闲着看戏，九爷和二爷领头捐款捐粮，当地富有的大家子都把钱囊掏出来。
　　吴邪第一次感到恐慌，是首次空袭警报拉响。那不是演习，当时吴邪在院子里浇花，抬头就看到几架日机从空中掠过，如果这次他们空投了导弹，吴邪就已经死了。
　　抗日救亡活动全面打响，警报时不时就拉响，从刚开始的心惊肉跳，到现在的心平气和，吴邪甚至能在警报响起时，去路边买两支烟抽两口再回来。
　　长沙义勇队成立时，吴邪一个冲动想去报名，被解九扯回来关在屋里教训了好长时间不许出门。当吴邪再出门时，长沙城已经变了模样。
　　前线伤员来到长沙，但他们没被安排妥当，两万多的伤兵三五成群在城里抢夺民间资源，九爷的解语楼首当其冲，九门所有的店面全部被洗劫一空，别说那些小商小贩了，他们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敌人还没打进来，百姓就已经遭了秧。
　　1938年，空气中到处弥漫了火药味。长沙城的大门还没有破，武汉的战线还在坚持，但吴邪看到的天空已不再是蓝色，混着黄沙和血雾。长沙到处都是伤兵，商号旅馆里面全部都是，九门接到了上头指令，成立基地收容伤病。
　　这一年里，吴邪印象最深的，是那场大火。

　　广州武汉相继沦陷，十月，武汉会战失利，长沙城里人心惶惶。
　　吴邪记得清楚，这年的十一月出奇的冷。那个夜晚，吴邪正在房间里摆弄炭火炉，准备上床休息，解九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
　　“九爷？”
　　他抓着吴邪的胳臂就跑，吴邪都没穿上鞋子，差点栽个跟头，都跟不上他，吴邪高喊：“九爷！怎么了！”
　　他拉着吴邪往外跑，一路上灯火通明，解家上下乱成了一团，男人女人忙前忙后，人人都敢大声说话，只低头忙碌，吴邪隐隐察觉到不妙，气氛过于凝重。门外有一匹马，解九翻身上去再把吴邪拉上马，他奋力在马屁股上一抽，两人一马在古城里飞驰。
　　相比解家大院里头的紧张，夜里的长沙城十分安详，整座城都在沉睡。
　　“出什么事了九爷？”吴邪喉咙里吃着冷风，他焦急地问解九。
　　“守不住了，城里有太多军事机密，不能落入日本人手里，他们要放火烧城！”
　　“解家、解家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吴邪急得大吼，他想起来了，是文夕大火！
　　“来不及了！我先送你出城！”
　　“九爷！”
　　“别吵！”
　　一路往西跑出城门，解九提前打点好了，守城的并没有把他们拦下。解九送了吴邪上船，吴邪穿一件睡衣站在船头，他眼睁睁看着解九调转马头往城里跑，他张张嘴喊不出话来，嗓子像被胶水胶住一般。因为，在解九进城门的那一瞬，吴邪看到了天心阁方向冒起的浓烟。
　　吴邪的指甲死死抠进肉里，他好恨，好恨。“是啊，因为我是吴邪，我连和你们共生死的机会都没有。”
　　踏上湘水对岸的土地，吴邪抬头看那千年古城冲天而起的大火。火光照亮了黑夜，浓烟在古城上空盘旋不散。小孩和女人的尖叫、婴儿的啼哭，隔了宽阔的湘水仍旧扎入吴邪的耳朵，还有房屋倒塌的轰鸣。有幸运的人逃出城，他们冲到渡口，可为了要先上船而起争执自相残杀。
　　吴邪不忍再看，他转身往山林走去，闭眼低头，还想做充耳不闻。

　　姓张的，你到底在哪里？
　　你守下来的长沙，毁在了自己人手上。

　　我站在岳麓山脚，看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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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9.1.8修订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