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盗墓笔记]时间咒》听风闻雷

115、何须念旧情（3）

　　这是辆七座的越野汉兰达，齐羽把它被改造过，硬生生跑出了悍马在伊拉克的气势，在山路上跑的跟高速上似的，车子颠簸得我们恨不得把胃整个吐出来。上车后我们谁都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话，实在是照齐羽这在山路飙车的程度，我们一开口铁定咬舌头。
　　车子终于冲出山林，我们再次上了河堤，距离那座桥已经很远了，我们沿着河流的支流而上，不久后有一个拱桥出现在视线里，我们在拱桥底下接到了黎簇。黎簇一上车就瘫着了，他把装着鬼钮玺的盒子扔给我，这种失而复得让我忍不住大笑几声。
　　“那个疯子呢？”黎簇询问张日山的下落。
　　“扔山谷里头了。”我说。
　　“你们杀了他？”黎簇惊讶道。
　　“他不念旧情，我和他不一样。”我平静地说，我心里却是另一种心境，张日山活着，他记得我，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能说服自己那过去的几十年疯狂，不是我的一场空想。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黎簇缓口气后忽然发问，我愣了好久，就连小花都没反应过来。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我坐在副驾驶死死盯着旁边的齐羽，齐羽当没事人一般自在得很，抽烟抽得悠然自得，喉咙里还在哼着不成旋律的歌。从上车起他就专心驾驶，一言不发，安静得我觉得异常，这家伙一直在抽烟抽个不停，车子里乌烟瘴气快要看不清路面。
　　“说话。”
　　“说什么？”齐羽瞄我一眼。
　　“你怎么知道黎簇会出现在那里？”我问。
　　“猜的。”他无所谓地说。
　　“别抽了！”胖子受不了打开窗户散烟，“你厉害，二手烟都能把胖爷呛死！”
　　齐羽撇撇嘴，他笑着把烟头扔出去：“行，不抽了。”齐羽那张脸就是我二十出头的模样，和我以前那会儿的土气不一样，他是真年轻靓丽，他要真想还能去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地来。
　　“我说你那真不是贴上去的？还是韩国技术？”胖子好奇得不得了。
　　“要不咱现在去医院里检查检查？”齐羽笑着回答他。
　　“天真，”胖子拍拍我，“你确定你没有啥孪生兄弟？”
　　“你见过孪生兄弟相差十来岁的？”我真没好气，就想给他两巴掌。
　　“好像是哦，”胖子指指齐羽，“那他到底咋回事啊？”
　　“不知道。”我烦躁了，胖子怎么就抓着这问题不放。
　　“你不知道？”胖子怪叫，“你俩应该很熟了吧天真？给说说……”
　　我不想理会胖子，别说胖子想知道齐羽到底是谁，我也想知道，我比这里所有人都想知道！我深深吸一口气把胸腔里的暴躁压下去，我问齐羽：“现在去哪？”
　　“长白山。”他很快说了这三个字，我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齐羽接着说：“很多人都盯着那儿，张日山、汪家，你得赶在他们之前。”
　　我握紧胸前的安全带，我心思乱成了麻花。
　　是啊，十年之约，就要到了。
　　我们翻越喜马拉雅山跑回国内不久是为了这个目的？
　　可当张日山露面的那一刻，我开始恐惧，开始害怕，长白山底的青铜门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我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
　　“怎么，怕了？”齐羽乐呵呵地说，他挑了一张车载CD，音量调得不大，是舒缓的爵士乐，是低沉沙哑的男声。“用不着害怕，你不是知道真相了？”
　　“你明白什么！”我怒道。
　　“哈哈，吴邪，其实你们很像。”齐羽忽然道。
　　“什么？”
　　“你和张日山很像。”
　　“我？和他？”我是不是听错了？
　　“张日山就是另外一个你，是那个被逼疯的你。你无法想象吧，他究竟怎么活到现在的。”齐羽又想抽烟，他把烟拿出一根又放回去，他双手抱着方向盘，手指和着音乐打节拍。“你比他强一点，就是你还清醒，没被逼疯。”
　　我找齐羽要了烟，齐羽乐得开心把整包烟都扔给了我，这回轮到我把车子里弄得乌烟瘴气。
　　换了一辆好车后，路途总算舒服了些，空调效果比那淘来的破车好上不知多少倍。黎簇和苏万早已累得打起呼噜，胖子、小花和黑眼镜在大下午的太阳炙烤下，加上车里的凉意和引人入困的音乐，也都昏昏欲睡。我一直打起精神，直到太阳有西沉的趋势，终于按捺不住向齐羽发问：
　　“为什么帮我？”
　　“反过来想，我为什么要害你？”齐羽咧嘴冲我眨眨眼，我眼角狂跳，偏偏想不出他如果要害我又有什么理由。
　　“咱们长的一样，”说着，齐羽还对着后视镜捋一把头发，“都挺帅。”
　　“我看上去很清楚我什么时候回来，会出现在哪里，”我摸着我被张日山打穿的肩膀，盯着齐羽不放，“你甚至提早备好了药品，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前面有一辆重型货车，齐羽却对着撞上去，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猛打方向盘，车子在过弯的地方从货车内侧漂移过去。
　　“我靠发生什么了！”胖子他们被折腾醒了，头发都竖起来以为遇着什么事了。
　　“嘿嘿，不告诉你，”齐羽转脸过来对我挤眉弄眼，“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既然你主动现身，省得我去找你，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我最恨那句话，什么总有一天会知道，你们所有人都拿这句话堵老子！
　　“你这是请教的态度吗？”齐羽满不在乎，“你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告诉你，小吴邪，你还是太嫩。”
　　“你！”
　　“吴邪，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你想说什么？”
　　“我送你去长白山，因为那里不是你此行的终点，而是起点。这是一条看不到终点的路，吴邪，你会明白的。”

　　夜里我们在服务区歇息，我一点不担心汪家人会发现我们的行踪，齐羽那家伙就和鬼魅一样，他要是敢大大方方出来，就一定不会给旁的人发觉了他。
　　服务区的广播在播一则新闻，说是一起恶性车祸和现场子弹痕迹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他们对方圆几公里内进行地毯式搜寻，在山里找到了一把枪。那是张日山的东西，报道并没有说抓有嫌疑人，他肯定逃跑了。
　　齐羽蹲在一边捧着泡面桶喝汤，喝一口就停下抬头望长白山的方向。以前的齐羽总是浑身戾气，疯子一样的癫狂，现在，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抽烟、发呆，再者就是用怜悯的目光看我，令我感到极其不舒服。我不知道他那些年经历了什么，总之，应该和张日山一样的，不会是什么令人开心的经历。
　　“到了北京我就下车，不和你们去了。”黑眼镜走过来和我说，我问他：“为什么？”
　　“刚刚新闻你听到了？”黑眼镜说，“张日山现在就是个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他逃了，随时会跑出来给你一枪。”
　　“你想怎么做？”瞎子说的没错，张日山现在是我心头一块石头，不把他解决掉，我一刻不得安宁，他到底是不是和汪家穿一条裤子我不知道，但明显的他是要和我不死不休。
　　“你想想，张日山这么多年都没露过面，又能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
　　“是汪家养着他，”我说，“那家伙就是汪家的杀手锏，现在暴露了。”
　　“没错，但是他掌握的信息比汪家还多。”黑瞎子有说，我呆了几秒，意识到了这个细节，汪家都没发现我回来了，但张日山却了如指掌。
　　“你的意思是？”
　　“他一定还有别的消息来源。”
　　我左思右想，究竟还有谁能够提供给他消息，关键不在于谁有这个能耐，而在于张日山会去投奔对方，对方能够知晓并相信他的身份，从而提供帮助。我撑着瞎子的肩膀站起来，呆呆地望着拍了一队的加油的货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呐呐道，我想笑又笑不出，最后落一个哭笑不得。“还有谁会和他一条战线？是尹家，尹家！”
　　“终于动脑子了？”齐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他说话阴阳怪调，好不舒服。
　　“尹家？新月饭店？”小花他们也过来了，小花有些疑惑，“解家和尹家的关系一直不错……”
　　“总有些不愿告诉你们的秘密。”齐羽又想烟点上，奈何服务区可见不得烟火，他只好干咬着烟蒂，吸着烟草味儿，光是这样他都惬意得不得了。“尹新月的死有张启山的功劳，尹家恨他入骨，张日山自然会找上他们。”
　　胖子舌头都搅不开了，他结巴道：“什、什、什么？我没听错吧？大佛爷害死了尹大小姐？这不能够吧！你要说尹大小姐恨吴邪抢了他男人，我还是信的，可是……”胖子哼哼唧唧不吭声了，小花和黑瞎子一人一巴掌封了他的嘴，可胖子还是不依不饶：“还是说你俩都有份呢？怪不得咱去新月饭店人家那般不待见咱呢，还不愿人家……”
　　“张日山要拿尹家这根大腿很简单，只要和他们说，张启山还说着。”黑眼镜找齐羽要了跟烟。“我去北京摸摸尹家的低，他们这会儿一定以为我们全去了长白山。”
　　“尹家如今当家的是……”我想了想，“我记得是，尹南风？”
　　“对，算起来，尹新月该是她的姑祖母。”小花说着叹气不已，他摇摇头：“尹南风不是个好相与的。”
　　“那就按黑爷说的定了，黑爷先到北京，剩下的路，我们继续。”我拍板了。
　　“等会等会，”黎簇这时候大喊着举手，“也不干我和苏万什么事儿，要不也放咱俩回家呗？”
　　“你想得美，前脚放你们回去，后脚被汪家逮回去，想都别想。”我拉长了脸，上去就提了黎簇的领子拽着他往车上走。“走吧，早点动身，免得夜长梦多。”我回头来，催促其他人动作快点。
　　“急什么。”落在最后的是齐羽，那家伙不急不慢，像是饭后散步。“吴邪，你没想想，你这一路来顺利过头了？”
　　顺利？
　　的确，除了杀出来的张日山，我回国之后没有遇到半点阻碍，就算姓汪的暂时没发现我回来了，但尹家能搞到我的行踪，汪家信息稍微滞后一点也不至于到现在为止都没动静。
　　“你应该感谢张日山，”齐羽说，“他把汪家内部搅得一团糟，他可不想别人过来插手姓张的和姓吴的之间的恩怨。”
　　我缄默不语，齐羽又把如今国内的行情捋了一遍，他告诉我，如今九门已经散了，有能耐的剩解家和吴家两个当家的，而小花和我都行踪不明，剩下一群菜鸡互啄，还想着到古潼京分一杯羹，结果差点全军覆没。就在我坠崖后没多久，尹家就横插九门，把那群废物管的服服帖帖。
　　“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你问黑爷。”齐羽对我摆摆脑袋，我用不着向黑瞎子求证，我们在加德满都见面那会儿他就把国内的情况告诉了我，只是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张日山也在其中。
　　“也就是说，如今九门明面上是尹家说话，实际上执行者是张日山？”我问齐羽，齐羽没说话，我哈哈两声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啊，九门又姓张了。”

　　小花他们先上了车，我没过去，因为齐羽还在磨蹭。他双手抄在裤兜里弯腰驼背勾着脑袋走进服务区的商店，那张年轻的脸不该配这幅模样，他像被压倒了脊柱，压了太多年，早已直不起来。
　　出来的时候齐羽手里捏了两包和天下，服务区是不允许抽烟的，他已经憋了好久，等会早肯定又要吞云吐雾。齐羽的烟瘾很重，我有段时间和他一样，离了烟感觉就快死了，当然我现在烟瘾一样不轻，只是没到他这程度。他连抽烟时的模样都和我很像，那耷拉脑袋的颓废劲，我总有种照镜子的错觉。
　　我挡在他必经的路上，我们两个对视了十几秒，他脸上那随性的笑逐渐敛去。
　　“你想问什么？”
　　“我们什么关系？”我开门见山。
　　他把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只用力吃几口烟丝味，他好笑地摇头说：“你觉得我们什么关系？”
　　我盯着他的脸不放，紧握了双手，压低声音：“六十年代初，我去了罗布泊。”
　　他“哈哈哈”连笑了三大声，随即一声长长的叹息：“罗布泊啊……”他擦了擦鼻尖说：“糟糕的地方。”他绕过我走远，我追在他身后，更是清清楚楚看得见他弯得不能立起的背脊。“知道，我知道你去过。吴邪，别想错了，我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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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9.1.5修订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