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夫夫的作死日常》剑持

5、花开无名2

　　看到盖伦进来，几位顾客全都放下手边的事情站起身向他致敬，而盖伦则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已表回应。近年来这座城市人口数量迅速膨胀，因此成为了吸血鬼移民的热门场所，而由于老吸血鬼的迁入，新吸血鬼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眼前这几位，基本都是近三十年来“出生”的年轻吸血鬼。在概论眼里，他们就像是一群蹒跚学步的小孩。

　　盖伦不喜欢这些年轻吸血鬼，他们身上人类的味道还太重，既冲动又无知，经常给他这个负责维持治安的骑士造成麻烦。他迅速地从这些人身边经过，走向屋子最深处。在最深处角落的沙发座上，正坐着他今晚的会面对象。

　　“早上好啊盖小爷。”见到盖伦，这男人首先打起招呼来。

　　这男人绰号祥子(轻声)，从外表上看，他就像是学院路上随处可见的大男孩，穿着水洗牛仔裤和毛衫，带着黑框眼镜，留着板儿寸头，长相虽然貌不惊人但气质上却带着皇城根儿生人特有的悠闲自得。如果盖伦不说，估计不会有人相信祥子会是这座城市中排得上号的老吸血鬼，也是这座城市出了名的顺风耳。

　　“早上好。”盖伦向祥子点点头，这礼仪性的动作引得祥子身旁的年轻女子一阵娇笑。盖伦禁不住皱起眉，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女子不是吸血鬼，而是人类。

　　“飞翔如风，这位是？”女孩用手肘碰了碰祥子问道。

　　“这是我一个哥们儿，玩儿网游认识的。”祥子回答，“网名盖世无双。”

　　在听到这样的介绍之后，盖伦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很显然他和祥子并不是什么“哥们儿”，更不会玩什么网游，就算玩也不会给自己取一个像“盖世无双”这样庸俗的网名。

　　然而他毕竟和祥子有过几十年的交情，一见祥子拼命向他眨眼睛，他就明白了祥子的暗示。祥子虽然有把年纪了，但最近却不知为何沉迷网游不可自拔，各种社交软件用得溜溜儿的。想都不用想，这姑娘多半又是祥子在网上认识的网友吧？

　　不不不，与其说是网友，不如说是“自己找上门来的食物”更合适。

　　“你好，我叫盖世无双。”盖伦识趣儿地笑着说。

　　“你既然认识飞翔如风，那大概也是吸血鬼了？”女孩问道。

　　这一问让盖伦差点没把刚喝到嘴里的冰水喷出来。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就算是活了这么多年，上来就被揭穿身份还是让盖伦感到尴尬。

　　“哈哈，你不用隐瞒，飞翔如风说他自己是吸血鬼，而且认识很多吸血鬼朋友，我就想你大概也是吧？”

　　盖伦将视线转向祥子，眼中带了几分审视的神色。要知道主动向人类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吸血鬼的大忌，祥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然而祥子却一点不惧:“对啊对啊我们都是吸血鬼。”

　　盖伦从前遇到过的人类如果听了这句话多半会吓得脸色苍白，可这女孩却依旧笑颜如花：“那你们是会吸人血咯？”

　　“是啊，不但会吸人血还会催眠术呢。”祥子回答。

　　“催眠术？我可不信。”

　　“我给你展示一下啊。”祥子拉起女孩的手，“就像这样。”说着他便在女孩眼前打了个响指。随着一声脆响，女孩明亮的眸子忽然一下便失去了聚焦，她身子一歪，眼看要倒下，但却被祥子拉住，倒进了祥子怀中。

　　“你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把戏？”确定女孩已经被催眠，盖伦这才放下心来，“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人类？”

　　“别这么紧张啊盖小爷。”祥子把女孩安置好，转头笑道，“现在的人类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就算告诉他们你是吸血鬼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盖伦回答。

　　“性命？得了吧，我都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祥子毫不在意地耸耸肩。他一手端起女孩的手，一手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在她的动脉处轻轻一划，一道不深但足以让血液流出的伤口便在女孩白嫩的手腕上绽开。

　　“劳烦您搭把手。”祥子指了指桌子。

　　盖伦叹了口气，将手边的空高脚杯递到祥子手里，此时女孩的鲜血刚好低落，不偏不倚地滴进了杯中。

　　不出一会儿，祥子就接了小半杯血来。他将高脚杯举到盖伦眼前:“不尝尝吗？新鲜的处女血液。”

　　鲜血的香甜气息在盖伦的鼻腔内弥漫开来，引得他有些目眩，但最后他还是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祥子哼了一声，将杯子收回，放在桌上，又向服务生打了个手势，让他把女孩抱走。看女孩被安顿好了这才将视线重新收回到盖伦身上:“真的不喝？”他再次问道。

　　“你知道我的习惯。”盖伦将视线移向别处。

　　祥子苦笑一声:“您可真行，这么多年只吃一道菜，要是我早就腻死了。”祥子说的自然是盖伦的主人达米安。

　　“你也挺厉害啊，能忍着本能只吸血不杀人。”盖伦回道。

　　“现在这个年代已经不流行从前那些老把戏了。更何况这城市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杀人风险太大了。”祥子往沙发上一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最近有点厌烦那种感觉了。”

　　“估计是打打杀杀的网游玩儿多了吧？”盖伦讥讽道，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要报复祥子乱给他起网名这件事，“我是不是该称呼你叫飞翔大大？”

　　祥子脸色沉了沉，话锋跟着一转：“您今天找我不会是来抬杠的吧？”

　　“当然不是，我是来向你打听情报的。”盖伦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盒。那盒子是用来装烟的，但此时却装着别的东西。

　　盖伦打开铁盒，一片纤长的白色花瓣静静躺在铁盒中:“你看看这个，知道它的来历吗”

　　祥子捏着花瓣凑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立刻嫌弃地将其丢回烟盒中:“你是从哪儿搞到的这东西？”

　　盖伦对祥子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祥子皱褶眉头灌了一大口杯中鲜血，神情这才镇定了一些：“盖小爷您听我一次劝，别再问关于这东西的问题也别再追根究底，做人做鬼咱都得豁达点儿。”

　　这样的回答使得盖伦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好奇。祥子虽然比自己年轻许多，但在这座东方城市里也算是老辈儿吸血鬼，大事小事见过不少，现在竟然对一片花瓣如此忌讳，真不知这花瓣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但是无论对方是何方神圣，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

　　“这件事跟我主人有关，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但我还是会找别的渠道打听的。”

　　祥子把盖伦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做吸血鬼，图的就是一个逍遥自在，您倒好，甘心被束缚着。罢了罢了，这事儿还是由我来告诉您吧。”他放下酒杯再次凑近花瓣，“这东西其实也没那么稀奇，不过是城里到处都能见到的白玉兰花瓣。只是这一片可不是一般的花儿，而是——”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故意卖关子又像是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心怀芥蒂，“而是紫禁城里那棵老玉兰树上下来的。”

　　盖伦对这个国家的历史并不熟悉，但紫禁城他却是听说过的。对于不死族，那可不是一片宁静之地。毕竟作为过去几百年间这个庞大帝国的权力中心，那城墙之内的世界上演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太多的执念怨念积郁在那四方的天地中，即使是时过境迁也无从离散。

　　“您大概也感觉到了吧？这花瓣儿上附着的戾气……您就听我一句劝吧，紫禁城那地界的主儿啊咱们惹不起。”

　　祥子的话还没说完，盖伦却已经站起身来：“感谢您的情报。”

　　“我这是忠告！”祥子从沙发座后面探出头，他过高的声音引得其他顾客都纷纷将视线转向他这边，唯独盖伦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如果只是寻常角色盖伦反而不会放在心上，可这花瓣偏偏是来自怨气浓重的紫禁城里，无论是妖精还是鬼怪，他们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想到这里盖伦就禁不住紧张起来，他们是来找主人的。他隐隐约约有了这样的感觉。

　　要知道达米安这种灵力强劲却没有自卫能力的木精灵，对于妖魔鬼怪们来说简直就是一道美味异常又手到擒来的大餐。

　　这样的危险因素，必须快些排除！

　　。。。

　　作为博物馆和游览胜地的紫禁城有个规矩从开门迎客的第一天就没变过，晚上五点，准时闭园。对于这个不太符合现代人生活规律的规定，官方的说法是紫禁城占地广阔，国宝众多，早些关门是为了进行清理整顿。但生活在盖伦这个世界的生物们都知道，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是因为太阳下山后那里真正的主人就会苏醒。

　　盖伦从前也只是道听途说，现在真正站在这古代宫殿的门口，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鬼气森森”。他刚一进入大门，就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了诸多气息。其中有些是在探查，有些则明确显示出了敌意，而在这些混杂在一起的敌意中，有一束气息则格外明显。

　　盖伦小心地去追寻那束气息，却发现自己分辨不出它的性质。那好像只是一道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却又似乎氤氲着万千情绪。无意间，盖伦的身体竟自己动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身在一处院落门前。

　　像周遭的庭院一样，这处院落同样被朱红色的高墙围着，可与四周不同，这里的院门却被深蓝色的铁板和脚手架围着，脚手架上挂着“游客止步”的牌子，提示行人这里并不在游览线路之内。透过铁板的缝隙，盖伦隐约看到了院落内部。如今正是初春，高墙顶端的冰柱已经开始融化，一些向阳的地方生命力强劲的杂草嫩芽已经从瓦楞的缝隙中探出头来，可园中却仍旧是一副荒凉，薄冰覆盖在荒草遍布的青石板地面上，年久失修的建筑早已看不到半分它曾经的荣光，连房梁上的雕金壁画也覆盖在厚厚的尘土之下。如今正是玉兰花开花的季节，可院落中那棵高大的玉兰树却看不出些许生机。

　　不用细想，仅凭作为吸血鬼的直觉盖伦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忽地跳起，像一只年轻的猫科动物一样动作轻盈地跃上墙头，让自己与那玉兰树最高的枝丫比肩。而在他的吸血鬼之瞳中，玉兰树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个人影。

　　说是人影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以盖伦的能力，只能看到一个形态模糊的白色影子。

　　【你是谁……】

　　盖伦听到一个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前几天您驾临寒舍没能款待，今天特来登门道歉。”他回答道。

　　【你……是他让你来的吗……】

　　盖伦发现自己果然没猜错，眼前这个生灵，不管它到底是什么，果然和主人有关。

　　“不，我只是来要回自己的东西的。”盖伦回答。

　　【你的……东西……】

　　那声音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这疑惑便转变成了一阵冷风一般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你的东西……那原来是你的东西……】

　　随着那声音中突如其来的剧烈波动，一阵强风突然迎面袭来，白花在风中颤抖着，而盖伦则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强大压力向他袭来，同时袭击他的还有一阵令他头昏目眩的甜香。

　　糟了……盖伦心中一惊，可为时已晚，当他想要跳开的时候发现他的脚步已经错乱，一个重心不稳，他便从高墙上跌了下去。他就这么头朝下，向院落中跌去。

　　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随后的疼痛。

　　在即将逝去的意识的尾声，他听到了一个幽怨的声音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睡吧，永远不要醒来……】

　　。。。

　　盖伦怎么还没回来啊……这家伙不会是背着我去偷腥了吧？

　　达米安将视线从海伦娜身上抬起，望向窗外。此时墙上的钟表正好敲响，提醒着他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再不回来天就要亮了……这么想着他的手指突然一阵刺痛，低下头，他发现自己的食指已经被剪刀画了个口子，一滴血珠正聚集在那伤口处，眼看就要滴下来。

　　达米安心中一阵恍惚，这几天他的注意力一直不是很集中，倒不是因为盖伦强迫他出去打工，而是因为那件事……

　　说到那件事达米安心中就升起一阵不安。

　　他对盖伦撒了谎。

　　那天晚上他并不是沉迷摆弄花草才让盗贼偷走了盖伦的私房钱，而是因为他遭遇了一个人。

　　不，他并不能算是“人”，也不是自己的同类，只是，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某种被时间遗弃的存在。

　　达米安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只是那天盖伦出去之后他一个人在花房里给海伦娜浇水，回过神来时发现【他】坐在阳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达米安很快意识到【他】应该是这个存在于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某种生物，而且紧接着就意识到了危险。

　　虽然【他】似乎对达米安并没有敌意，可达米安还是感到危险。

　　【他】开始对达米安说话，邀请达米安与他一同去别的地方，可是达米安拒绝了。

　　于是战斗不可避免。

　　【他】的力量并不是很强，但达米安也已经不是从前的精灵王了，两人相持不下了一阵，达米安才瞅准机会将其打伤，可【他】却在逃跑时偷走了这屋子里最贵重的东西。

　　不用说，自然是盖伦的私房钱，以及，代表盖伦骑士身份的信物。

　　达米安这几日一直借着白天的时间在外面寻找，却一直没能找到【他】的踪迹，达米安猜想大概是【他】刻意在回避着自己的原因吧。

　　达米安知道盖伦一定在着急，虽然他的仆人看上去波澜不惊，但达米安熟悉盖伦。两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吸血鬼从不会在木精灵面前展示出丝毫负面情绪，就好像两人之间真的只是契约上的“主人”和“仆人”一样。

　　达米安走到床边，望向窗外冰冷的月色。这些天，他心中的不安就像浓雾一样无法散去，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而就像是回应他一样，窗户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了，寒风凛冽，夹杂着玉兰花的冷香。

　　【他在我这里……想他没事就来一命换一命……】

　　达米安心头一紧，手中的剪子无声地掉在了地上。盖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