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亦有妖》北冥有愚

29、番外：幕天府（五） 祭台混战

　　翌日卯时，天刚亮，叶吟华和飞羽带着穆飞鸿等人赶到祭台的时候，绝义门的人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登上祭台的高梯，巨大的祭台柱呈东南西北之势矗立在四方，叶吟华一眼看到了被绑在祭台柱下那人，顿时如晴天霹雳。
　　飞羽失声叫道：“二哥！”他身后幕天府的人也情不自禁喊道：“二当家！”
　　然而被绑的那人没有反应，他毫无意识地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眼睛，缚灵锁分别从他的颈脖、胸口、腰腹横过，将他紧紧束缚在柱上，苍白的嘴角和衣襟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污。
　　“畜生！混蛋！”飞羽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双眼几乎要将连殊瞪出血来，“你们对我二哥做了什么？！”才不到一个晚上，好好的人就变成了这样，他二哥从来不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受缚，更不曾受此对待，一直以来，幕天府众人对穆凡音的保护和在意已经远远超过了对他们自己，眼见穆凡音这副模样，人群爆发出一阵激荡之音。
　　叶吟华模糊了双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强迫自己不看那人，将目光转向连殊：“放开他。”叶吟华嘴唇颤抖，重复道：“我说，放开他。”
　　连殊欣赏着这群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满意地冷笑：“别着急啊，穆大当家还没到呢。”
　　“你竟敢这么对二哥？”飞羽的声音异常冷酷。
　　“飞羽。”叶吟华突然叫他，“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飞羽道，“我要杀了他们！”
　　“好。”叶吟华抬头与连殊对视，“飞鸿，跟我去救人。”穆飞鸿一把拔出了他的刀，身后暗自压着怒火的众人紧接着亮出了武器。
　　连殊冷道：“圣火未点，幕天府就想拒绝和议率先动手吗？”
　　“是你们违约在先，欺人太甚！”飞羽说罢，一个闪身到连殊面前，出手就是一击，连殊早有防备，侧身架住他的攻击，顷刻间两人对上了灵力，他身后的连储见状，抬手结印就朝飞羽攻击而去。
　　“飞羽小心！”叶吟华一边出声提醒，一边在穆飞鸿的掩护下向祭台柱靠近。双方人马顿时拔刀相对，武器声交接不暇，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飞羽双手难敌四拳之时，一人闪身而来，一掌击退连储，阻断他的灵力，那人伸手一拉，将飞羽向自己身后甩了出去，自己迎头对上了连殊。
　　飞羽踉跄一步站稳，定睛一看，惊叫道：“大哥！”叶吟华闻声转头，也跟着道：“大哥！”穆晟虽然及时出现，但他的灵力似乎有所损耗，仅能勉强抗下连殊的攻击，二人对峙之时连殊还能出言嘲讽：“穆大当家终于肯现身了，怎么，连对抗我的力量也没有了吗？”
　　穆晟充耳不闻，他侧头对飞羽道：“去救凡音。”飞羽点头，立马闪身到叶吟华身边，几下击退绝义门的弟子，穆飞鸿转头与连储对上了招。
　　飞羽带着叶吟华靠近祭台柱，就在眼前的人触之所及之时，又有一人闪身而来，挡在他们面前。飞羽下意识地发动攻击，谁料那人轻易侧身躲过，来人举起双手安抚道：“我是来帮你们的，我知道缚灵锁的解法。”
　　来人是绝义门的连祁，他原本被连殊关在房里，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跑了出来，叶吟华二人半信半疑地看他，连祁道：“跟我来。”飞羽和叶吟华对视一眼，叶吟华点点头，飞羽断后，阻止绝义门的人靠近，叶吟华跟着连祁顺利来到了祭台柱下。
　　“二哥...”担忧的人近在咫尺，叶吟华却颤抖着双手不敢上前，直到连祁出声叫她：“快，你扶着他，别让他摔倒。”叶吟华这才勉强定了定神，她走过去抱住穆凡音，连祁绕到柱子后面，抬手运起灵力。
　　“解缚灵锁的步骤一步都不能错，不然只会越解越紧。”连祁解释着，缚住穆凡音的锁链一截一截地掉落在地，毫无知觉的人倒进叶吟华怀里，后者一时之间没能撑住他，抱着他摔倒在地，连祁跑过来扶起她，问道：“你没事吧？”
　　叶吟华坐起身来，将穆凡音抱到自己腿上，对连祁摇摇头：“谢谢你。”连祁愧疚道：“这原本就是师兄的错。”叶吟华没有理他，犹自垂头看向怀里的人，那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她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嘴角的血污额外刺眼，白皙的颈脖上一片乌青，青衣之上更是血迹斑斑。
　　她心悸了一晚，预感还是成真了，叶华吟不敢想象穆凡音到底遭受了多少折磨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怀里的人全身冰冷，她居然让他被绑在这里几个时辰，叶吟华无限懊悔，她早该意识到，不该让他和绝义门的人走，不该让他离开她身边。
　　飞羽闪身过来，急道：“二哥，二哥怎么样？”他看到穆凡音的样子，转身一拳打在祭台柱之上，怒骂道：“混蛋！”
　　叶吟华抱着穆凡音的手微微颤抖，眼泪抑制不住地掉落下来，泪水落到穆凡音的脸上，许是轻微的触感让他有了反应，他的眼皮动了动，叶吟华惊喜道：“二哥！”然而那人并没有清醒，他似乎听到二人熟悉的声音，喃喃：“快走...”声音微弱，轻不可闻。叶吟华已经心痛得快要窒息，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轻轻地擦去他嘴角的血污，附身将他搂进怀里，轻声道：“我们一起走，我这就带你回去。”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与穆晟对峙的连殊转眼看到这边的情况，一声怒吼：“连祁！”连祁听到他的声音，反身劝慰道：“师兄你收手吧，别在继续错下去了。”连殊撤去与穆晟对峙的灵力，后退一步就想闪身过去，穆晟想拦住他，却在下一刻眼前一晃，他抬手捂住胸口，因为修筑婆娑山结界，他的灵力已经损耗大半，此番又焦急赶来，身体几乎到了极限。
　　飞羽扭头看见，惊道：“大哥？”他闪身过来扶住穆晟的手臂，“大哥你怎么了？”这时连殊已经来到祭台柱边，连祁立马挡在叶吟华身前，连殊冷声道：“你要背叛我吗？”
　　叶吟华抬头看他，眼神如刀，似要将他千刀万剐。连祁连连摇头，劝道：“师兄，收手吧，你已经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如果让师父知道...”
　　“闭嘴！”连殊厉声打断他，“除妖一事天经地义，幕天府私藏妖孽有违约定，你以为搬出师父就可以阻止我吗？”
　　“那么，”接着连殊的话，一道声音凭空传来，“我来阻止你如何？”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停手，紧接着一人出现在祭台柱旁，全身包裹着灵力，听到熟悉的声音，穆晟松了口气。
　　“是你？”看清来人的容貌，连殊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现身的人竟然是葬情谷谷主，魏群。
　　连殊试探道：“魏谷主插手此事，是要与绝义门为敌吗？”魏群看了他一眼，淡道：“妖族退居结界之后，不管是修罗还是幕天府，都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我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还人情。”
　　连殊冷哼了一声：“没了妖族，还有凡人之间的恩怨，幕天府多年来庇护的妖孽，都是残害我族亲人的凶手，我绝义门除妖驱邪，替天行道，却百般受阻，遭人唾骂，我等为何不该怨，为何不该向他们讨回？”连殊越说越激动，周身灵力也跟着涌现。
　　魏群缓缓摇头：“你执念太重，已入了邪道。”
　　“魏谷主。”连祁转身挡在连殊面前，“师兄他只是一时糊涂。”
　　魏群仍是摇头：“留他不得。”
　　连殊一惊，暗自摆出防御之势，连祁抱拳道：“还请魏谷主手下留情。”
　　“连祁，你求他做什么？”连殊冷道，“他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穆晟，你以为找来帮手就可以对付我了吗？”连殊一声冷笑，“别小看我。”说罢他抬手结印，嘴里念了段咒语，众人齐齐看向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叶吟华怀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原本昏迷的人挺身而起，将叶吟华撞到在地，他慢慢转向魏群的方向，神情冷漠，叶吟华吃惊地看着他：“二哥？”
　　穆晟也忍不住叫道：“凡音？”就听连殊沉声道：“杀了他！”话音刚落，穆凡音原本空洞的目光在魏群身上凝聚，他双手运起灵力，向眼里所见之人攻击而去。
　　“二哥不要！”叶吟华徒劳地伸手阻止，魏群闪身躲开穆凡音的攻击，在他身后重现，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压到背后，面无表情的人微微皱眉，穆晟见状，微怒道：“魏群，你敢再伤他一次试试？”魏群无奈，将手下的人向前一推，谁料穆凡音立即反身攻击，魏群一边抵挡，一边道：“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想伤他。”
　　穆晟将目光转向连殊，怒道：“连殊，你对凡音做了什么？”穆凡音明显是被控制了。
　　连殊笑道：“我只是让他帮我杀了你们而已。”
　　“我要宰了你这卑鄙小人！”飞羽飞身上前，想要阻止连殊手里催动的灵力，连殊见状，一手收回掉落在地的缚灵锁，“来得正好。”连殊念动咒语，缚灵锁应声向飞羽攻击而去，飞羽大惊，立即折身回转，然而灵性的锁链快速绕过他的身体，猛然收紧，飞羽一声惨叫，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飞羽！”穆晟闪身过去扶起他，缚灵锁已经紧紧缠在他身上，那一刻他想到的居然是，二哥就是被这种东西绑了一夜。连殊大笑，然而他还没有笑完，飞羽身上的锁链就掉落在地，他惊讶地回头，连祁刚收回灵力。
　　“你！”连殊大怒，伸手捏住了连祁的肩膀，连祁还未开口，就听穆晟冷道：“连——殊——，既然你执意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穆晟！”连殊也怒了，“你的灵力所剩无几，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连殊话未说完，就遭一道灵力所袭，他全然来不及反应，就被击飞撞到另一边的祭台柱上，粹然吐出一口鲜血。
　　“师兄！”连祁惊叫着朝他飞过去，连殊伏在地上，抬头看向攻击他的人，魏群负手而立，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怎么可能？穆凡音呢？连殊转眼一看，他以为能拖住魏群的穆凡音正被叶吟华死死地抱住，她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阻止他发动攻击，而原本已经成为傀儡的那人，动作意外地有些迟疑。
　　“你们...”连殊刚说了两个字，就忍不住伤重昏了过去，少了连殊的催动，穆凡音停下攻击，因为叶吟华的举动，他空洞的目光已然涌上几分清明，然而突然撤去了控制的灵力，傀儡虫开始在他体内乱窜，他冷漠的神情瞬间变为痛苦之色。
　　穆凡音一把推开叶吟华，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踉跄地后退，叶吟华追着他上前，哀求道：“二哥，你醒醒！”穆凡音抬起头来，短暂的清醒让他看清眼前的人，叶吟华泪眼婆娑地走向他，身上沾满了鲜血，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穆凡音的眼神有些茫然无措，他居然伤了她？意识似乎又要恍惚，当叶吟华颤抖着手想要拉住他的时候，他一掌将她击飞了出去，飞羽飞身接住叶吟华，刚一落地，就听她撕心裂肺地大喊：“不要！”
　　穆晟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凡音不要！”飞羽预感不好，失魂落魄地向穆凡音看去，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竟捡起地上掉落的武器，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胸膛刺去！
　　穆晟扑身过去，却只触到穆凡音的衣袖，连魏群也没来得及阻止，锋利的刀刃“噗”的一声穿透穆凡音的胸膛，他握刀的手微微一顿，穿胸之痛似乎压制住了傀儡虫带给他的痛苦，在那一刻，他目光迷离地看着向他奔来的几人，竟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他眼前一黑，无力地向后倒去。
　　“凡音，凡音！不！”穆晟抱着他跌坐在地，慌乱得不知所措，飞羽带着叶吟华赶来，叶吟华一脸是泪的捂住穆凡音的伤口，对飞羽嘶吼：“快！把刀拨出来！”飞羽利落地拔刀，飞溅而出的鲜血喷了几人一脸，叶吟华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大哥...快...用灵力...”她已经顾不得穆晟的情况，穆凡音的伤已经超过了普通医术可以治疗的地步。
　　穆晟毫不犹豫地抚上穆凡音胸口的伤，疯狂地用灵力催合他的伤口，穆飞鸿焦急地赶过来，脸上带着罕见的无措和悲忡。
　　魏群皱着眉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况，又转头看看正在负起连殊的连祁，最后向连殊二人飞身而去，然而他刚一出手，就在半途被闪身而来的一人拦下。
　　魏群收功落地，看着对方带着一身苍寒之气飘然降落，他叹了口气：“你终于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