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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红女青童 ...

  •   今夜无风无雨,云也圆满,月也圆满,朱重八流浪数载,终于吃到了舒心饭,躺进了热被窝,睡成了安稳觉,无忧也无愁,真是连做梦也飘飘然,温馨满满。

      在梦里,朱重八回了家,家里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还有一群从小一起放牛的小伙伴,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往复循环,仿佛这样的日子就是永远。总有人,在门前翘首盼望,等他回家。

      朱重八的梦境很美,睡的黑甜,甚至还打着幸福的小呼噜,却完全不知道,柳鹤真在升平观外布下的辟邪阵法,已然被除了禁制,破开了危险的口子。

      道观外的老槐树下,月光掩映,可见一红一青两个纸人的身影,一个拱手作揖,一个蹲身施礼,正是那伺候红煞女的一对纸扎童男童女。

      “多谢道长相助。”

      “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事。”

      二鬼对面那人,一手搭了拂尘,漠然看了眼笼罩在黑暗里的升平观,转身走了开去,边走边低声冷笑道,

      “鹤真呀,鹤真,师兄对你那么好,怕你伤着,明明不让你管,你却非要管闲事,如今他已在我手下丧了性命,再没人护着你了。”

      二鬼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回想那人虽长相俊雅,目光却透着阴寒,笑容狞厉冷酷,竟双双不寒而栗起来,那纸童女颤声道,

      “若是找不到,他会不会杀了我们?”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被符咒镇着,若不依附红煞娘娘,汲取人阳,早晚要灰飞烟灭。”

      那纸童子望着纸童女,墨汁勾画出的小眼睛里透出的光,无奈又忧伤。

      “我不想灰飞烟灭,我还没找到尸身,让自己入土为安。”

      纸童女的声音,蓦然带上的一阵哭腔,却掉不出一滴眼泪来,那纸糊的面孔上表情扭曲诡异,咧不开的嘴角勉强耷拉着,突然又发狠道,

      “反正红娘娘的真魂吃了小道士,已然炼成了能附人身的本事,咱们只要找到冥香驭尸花簪,保住娘娘肉身,谁也奈何咱们不得,那道士要的东西,咱们帮他偷来便是!”

      说罢,二鬼遂腾身而起,翻过道观外墙,往三清殿中飞去。

      三清殿本是道家极其隆重庄严的所在,如今,殿中的三清像却均被一纸符箓蒙住了眼睛,二鬼在殿前天井中落地。那纸童女朝门中偷偷摸摸探头窥探着,小声道,

      “青童,殿中有道家众仙,我怕。”

      那纸童子亦探头朝殿中张望,并试探的朝前走去,最终迈过门槛,走进殿来,说道,

      “莫怕,那道士的符箓果然管用,能在晚上骗过三清,咱们快找。”

      说罢,二鬼齐齐迈进殿门,开始一阵东翻西找,将个三清殿里里外外,除了地皮下边,尽皆翻遍,既不见红煞女那晚起尸时所遗落的尸花簪,亦不见那道士叮嘱他们寻找的东西。

      二鬼垂头丧气出得大殿,见东西尚有数间厢房,便又燃起了希望,径朝东边的厢房而去。

      而东边厢房里躺着的,正是睡的香甜,人世不知的朱重八。

      二鬼走至门前,待要破门而入,突见门栓上一簇金红色的符文亮光闪过,正是柳鹤真走时贴在门上的一纸符箓,上书镇祟神咒,并印有道家纯阳天罡之血。

      一见那符咒发出亮光,二鬼顿时抱头跑了开去,那纸童女更是吓得大叫,

      “那小道长聪明厉害,竟然在门上也布了机关。”

      抬眼望去,却见刚才跟在她身后的纸童子,胸前被符文的亮光,生生烧穿了一个大洞,甚至那用竹篾编制的骨架,亦被烧的焦黑一片。

      纸童女一着急,便要尖叫,那纸童子晃了晃身子,终于稳住了身形,勉强哽咽道,

      “没,没事了,咱们进去吧,我好像闻到活人的阳气,就在屋中。”

      门上那镇祟符箓,仿佛在击中纸童子后即成了强弩之末,一阵激烈的火光燃过,遂成了灰烬,簌簌而落,二鬼随即推门而入。

      “唏嘘……唏嘘……”

      朱重八打呼噜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纸童女走至床边低头朝床上张望道,

      “原来是那日闯到红煞娘娘网中,又逃了的小叫花。”

      那纸童子似是伤的不轻,低头看了看睡意沉沉的朱重八,勉强应和道,

      “莫要管他,快找我们要的东西。”

      “我们把他带去,跟那小道长交换如何?”纸童女看着朱重八,突然心生一计。

      “怕是不好,红煞娘娘趁小道长离观之际,害死了他观中的小道士,虽然那小道士本与红煞娘娘有仇,却已将他激怒,如今他不在观中,必是趁夜追查我等下落去了,若是再掳走这小子……”

      “若是找不到,我们只好拿他交差。”纸童女不等纸童子说完,便急急插口道,

      “现下,快找!”

      二鬼商量完毕,暂时将睡在床上的朱重八置之不理,又开始在屋中东翻西找起来。

      此时恰是卯辰递交之时,窗外亦要露出一丝天光的痕迹,二鬼尤是一无所获,那纸童女突然生起气来,走至床边,抬手掀开被子,就要去抓朱重八的脖子。

      窗外一阵晓风吹来,挂在朱重八床前那面墙上,被云空胡涂乱改的丘处机画像,因风抖动。突然,那翻白的眼中,竟射出两道白光,直冲屋中二鬼而去。那光亮犹如一朵盛开的花,生长出无数卷曲的花瓣,瞬间在屋中蔓延扩散开来,二鬼猝不及防,更来不及躲避逃遁,统统被白光笼罩在内,刹时动弹不得,那纸童女吓得大叫起来,

      “怎么办,我们动不了了!”

      那纸童子看一眼已然朦胧发白的窗纸,一阵灰心丧气,

      绝望道,

      “天要亮了,咱们这回,怕是在劫难逃。”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朱重八,睁开了一双惊恐的眼睛,身下的被子,早已被他吓出的冷汗,浸的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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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空与柳鹤真摔进坑里,滚了满身泥泞,柳鹤真又好气又好笑,只好踩了云空的肩膀,攀上地面,又将云空拉了上来。

      黑天半夜,摸爬滚打,好一番斗争,活生生将二人蹭成了两只泥猴子。不过,眼下这狼狈模样,却解去了柳小道长对云空这来历不明的花和尚的那点心结。

      他自来从心而发,光明磊落,看着云空被芦花鸡踩在光头上的泥脚印,又被黑熊精伤了自尊心,两眼眯着,嘴角斜撇,摇摇晃晃地走路,大黑天里仿佛亦能看见头顶飘了一片硕大乌云。又觉得这不正经和尚既狡猾,又倒霉的有趣,自己虽在口齿上输了阵,但他也未见得占便宜,想到此处,心情自然畅快了几分,轻笑道,

      “你拖我下坑,我亦未生气,你气什么?”

      云空见他展露笑颜,无奈地摇摇头笑道,

      “我不生气,只是在想,此事其中的一些关联。”

      柳鹤真见他转回正题,也认真道,

      “当日我师兄离观时,曾说,常家村这事,乃是自酿之灾,当有红煞作为天劫前来折磨,叫我切莫去管闲事,可如今看来已是避不得了。”

      云空思索片刻,仿佛抓住了一丝疑惑,问道,

      “小道尊的师兄?”

      “我师兄名叫柳松彦,是位修为醇厚的道者,半年前出外云游去了。”

      二人边走边说,不觉天光已然亮了起来,及至行到山门,已然红日东升,开始了新的一天。

      柳鹤真正要推门而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空气中嗅出几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来,抬手从腰间抽出宝剑,提在手中。

      云空在他身后停下了脚步,他那眼珠白日里已恢复成平常样子,如常人一般看不见任何邪物,必是到了午夜方可显现。不然,云大师当日也不会被那红煞追的到处逃命,全因平日懒散,无甚修为,才造成了这时灵时不灵,临时抱佛脚的尴尬场面。

      柳鹤真边走边警惕地朝房檐角上那已然熄灭的气死风灯望去,又去看挂在天井下的一串写有符文的草绊,却见那草绊已然段段碎裂,成了草沫,散落在地。

      行至三清殿外的天井处,云空正在纳闷,为何白日里擦得光亮的三清像,如今脏的仿佛好几年未曾打扫一般,却听柳鹤真冷声道,

      “有人破了我设在观中的阵法,用尘秽煞蒙了三清眼,好高明的手段,快找朱小子!”

      云空一听,直奔东厢房而去,还未进得房门,却见朱重八蹲在门外,一见云空,眼里顿时憋了两泡泪,呆呆看着云空,却不说话。

      云空以为他被吓傻了,忙上前查看他有否受伤,朱重八感受到云空手心的温度,才呆呆道,

      “大哥,你们去哪了?”

      云空连忙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问道,

      “昨晚,可是有鬼来闹事?”

      “嗯,我……我爹救了我,大哥画的我爹,眼会发光。”

      朱重八说完,还不忘抬手指了指房中,又说道,

      “那两个纸人,叫我爹瞪住了。”

      云空心中当即一喜,心想那日放这两个捣蛋鬼一条活路,今日又来作祟,到底是让自己逮了正着,当即迈开脚步奔进房来。

      柳鹤真此时亦从大殿中走出,看见朱重八坐在台阶上发呆,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问道,

      “朱小子,可是吓着了?”

      朱重八摇摇头,咬牙道,

      “不怕,我爹在呢!”

      柳鹤真听他说话,心下纳闷,莫非吓糊涂了,怎么又把他爹搬出来了,难道朱小子的爹成仙了,当即也迈步走进房来。

      抬头朝屋里张望,这才明白朱重八所说之话的意思,屋中那被云空糊涂乱画的长春真人像,此时已烧的只剩下半幅,屋中光华流转,仿佛张开了一朵硕大的花苞,将二鬼定在其中,而那光亮所在,竟是从地上一枚手掌大的白色玉鱼中散发而出。

      再看纸扎二鬼,已被光芒笼住全身,那纸童子被灼去了半边身体,只剩下一颗头颅,一对臂膀,却依然张开双臂,将发出呜呜哭声的纸童女护在身下。

      柳鹤真亦惊呆于眼前的场面,默默思索良久,才朝云空问道,

      “你画的时候,往那墨汁里添了什么?”

      云空只想守株待兔一回,却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场面,呆呆答道,

      “我的血。”

      二人一起呆看着地上放出无限刚正之光的白色玉鱼,竟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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