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驭尸花簪 ...

  •   柳鹤真来时,毛伥姬正侧卧在坟头上晒月亮,漆黑的长发,雪白的脸庞,樱桃小口,一身黑纱裹着魅惑诱人身体,胸前山峦起伏,着实幽艳无匹,诡异无双。

      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道,

      “干女儿,快来接驾,贵客到了。”

      毛伥姬远远地瞅见自家黑冢干娘,外出觅食,狼狈而归,背后还被一把诛邪宝剑抵着,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那提剑的公子在这香炉山中,威名赫赫,山中百鬼,谁不认得,当下屁滚尿流,滚下坟头,伏在地上,颤声道,

      “小道尊驾临,有失远迎,不知道尊有何吩咐,我等一定从命,一定从命,干娘无意冒犯,还求道尊慈悲,放了她老人家吧。”

      说罢,竟伏地不停的磕起头来,半点不敢怠慢。

      云空跟在柳鹤真身后,狐假虎威,嘚瑟不已,扭来扭去。一会说,道长莫生气,小和尚给你赔礼;一会又说,道长真威武,万鬼莫能敌。

      只把个柳小道长烦的,脑袋嗡鸣,耳边尽是臭和尚的叽叽歪歪,只想干脆一剑捅了他,还世界个清净才好。

      此时,二人一路,一个吵闹,一个安静,终于走到了这山中孤魂野鬼群栖之所,常家坟里一座早已破败的前朝无名大冢前,见那毛伥姬匍匐在地,不停叩首哀求,这才停下了脚步。

      云空还在吧啦吧啦,叽叽喳喳念叨,要柳鹤真千万不可与他生分,甚至是胡搅蛮缠,撒泼耍赖。看得一旁被挟持的黑冢鬼婆直翻白眼,感叹柳道尊真是撞上了命里的天魔星。

      云大师不依不饶,柳小道长无法,只好绷了一张脸,说道,

      “你莫闹,我这里还有正事要问,若是误了事,立即扫地出门。”

      云空闻言,知他放软了话头,不再追究前事,便高高兴兴地点头笑道,

      “不可,不可,你要理我,我好好的便是。”

      言罢,撅了个嘴巴,挠挠光头,躲到柳鹤真身后去了。

      柳鹤真看他终于住嘴消停了,便伸出一只手,手掌上翻,说道,

      “把那东西给我。”

      云大师目光闪闪亮亮地看着柳小道长,十分娇羞地把自己的厚脸皮,放了上去。

      柳小道长的手心里突然被一个温暖的软物,磨蹭了几下,甚至还带着些青涩的胡渣。他自从没了娘,何曾与人如此亲近过,立时觉得连后背都烧了起来,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在云空头上,怒斥道,

      “还说不闹!”

      云大师一看终于达到目的,顺利将柳小道长撩拨的炸了毛,忙做小伏底道,

      “不闹,不闹,莫生气哈,我帮你问。”

      登时收敛了刚才胡搅蛮缠,嬉皮笑脸的鬼样子,干咳一声,朝向那毛伥姬,瞪眼道,

      “嗯,咳咳,你们怎么惹道长生气了,速速招来,不然统统宰了。”

      毛伥姬趴在地上,心中腹诽,明明惹小道尊生气的人是你吧。还有,我们已经死了百八十年,怎么能再宰一遍呢。

      柳鹤真被这活猴子折腾的身心俱疲,实在不想再理会云空,当即冷声道,

      “那你看看这物是何来历?”

      柳鹤真话未问完,云空反掌将那冥香驭尸花簪夹在指间,拦了他的话头道,

      “这是那红煞女尸头上所戴,鬼新娘头上有金有银倒是自然,这尸花乃是从泡了水,受了阴潮之气的女尸嘴里长出来,专门勾搭替死鬼的玩意儿。那红煞却不是水淹而死,这其间的关节,可别说你们这些鬼话连篇的家伙们不知道,还不仔细说来!”

      “小的说,小的这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那毛伥姬焦急的磕头不已,娓娓诉说道,

      “妾是这大冢里的殉葬侍女,主人生前酷爱丹砂长生之术,妾死时被喂了九转丹砂,扔进注水的铜棺中活活淹死。这药虽然不能让人长生,却能让尸身不腐,定住魂魄,炼就阴煞的法器。妾心中怨愤,魂魄亦无有鬼差收取,遂成了厉鬼。妾那原身泡在尸水中,长年累月,竟借那九转丹砂之力,口中长出了四朵可操纵尸身的尸花,分别赠予帮衬妾身的三位鬼婆,炼就了四件冥香驭尸花簪。冢婆是我干娘,还有一位黑川鬼母,一位长舌姨母。还有一支便□□娘炼了,拿来与我挽发保身,不受其他鬼怪欺负。”

      那毛伥姬说着忙从发间抽出一支挽发的尸花簪,双手捧到柳鹤真面前,说道,

      “道长请看。”

      柳鹤真看那毛伥姬手中的发簪果然与云空从红煞女尸身上弄来的一模一样。

      黑冢鬼婆见毛伥姬讲出这冥香驭尸花簪的来历,也叹口气说道,

      “这尸花簪确是老身借干女儿尸身中那九转丹砂的阴煞之力炼成,只要插在尸身头上,便可驾驭尸身如提线木偶,为我所用,但老身并未用它害过活人。半年前,那红煞女来到此地,老身力不能敌,黑川鬼母和长舌鬼母,也被红煞吸干了修为,魂飞魄散,老身被打成重伤,丢了法宝,再不能聚阴驭尸修炼,只好到这常家坟来,吃些新埋的死尸疗伤。”

      柳鹤真听了这话,沉思片刻,对云空说道,

      “看来那红煞夺取尸花簪,操纵尸身似是早有安排,女尸真魂不知得了何人指点,教她袭人以汲取阳气修炼。那人倒是将那红煞的真魂炼就的好生厉害,竟能穿过我设在观中的阵法,趁我离观之际,悄无声息的害死了净方。如今,却不知这人真正目的何在。”

      云空眨眨眼,笑道,

      “看来,是有人在山下等着老子们,上门送死呢。”

      言罢,二指夹了那冥香驭尸花,单手横甩而出,直冲那鬼婆面门而去,问道,

      “可知那红煞真魂下落?”

      黑冢鬼婆抬眼见有一物直直朝自己面门袭来,忙抬手去接,那花簪却穿过她指间的缝隙,迅雷一般,直插上了发髻,穿过发丝的滋声,令人心寒,不禁要想,若是力道再大些,便要戳进脑仁里去了。

      黑冢鬼婆摸着头上的发簪,心有余悸,颤声道,

      “当日老身与那红煞对阵,她已然吞了黑川和长舌,阴煞之气大盛,老身本以为在劫难逃,也要被吞吃入腹,却不想她一击即走,只是为抢老身这驭尸花簪而已。”

      云空听了鬼婆之言,笑道,

      “如此看来,现下那红煞丢了花簪,真魂不能再操纵尸身袭人,但那尸身是厉鬼的本源,便是她已有了随意附人的本事,也必然要夺回尸身,我们只需回常家村守株待兔即可。”

      柳鹤真亦觉得云空说的在理,点点头道,

      “我们即刻回去,天明便去常家村看看,朱小子如今还在观里。”

      云空遂对地下匍匐的二鬼言道,

      “如今山头有强梁,你们还是给老子躲远些的好,莫再多生事端,给老子们找麻烦。”

      鬼婆闻言,忙道,

      “小哥今日赐还法宝之恩,老身没齿难忘,一定谨遵教诲。”

      言罢,当即匍匐在地,又磕起头来。毛伥姬一见自己干娘拿回法宝,这小道尊和小和尚亦似不再追究,便也跟着磕起头来。

      云空看着两只平日在山中称霸,也算无人敢惹的鬼物,竟不住地磕头如捣蒜,好笑道,

      “如今刚入夏,离七月十五还早呢,老子手里可没有压岁钱,莫磕了,磕崩了地,老子也不爱你,以后只念小道尊今日活命的恩德便好。”

      二鬼连连称是,见云空摆摆手,便恭恭敬敬的告了辞,退回那前朝荒冢里去了。

      柳鹤真见二鬼退去,默默看着云空那颗白瞳慢慢退去了异色,恢复了平时的深邃,甚至透出一股惫懒的光来,莫名觉得,这人果真有好多事,不可对人言。

      可他却按捺不住,想要知道,一时心中又对自己这种想要窥人隐私的想法十分不屑,也十分纳闷,平时身边来往皆是过客,自己几时在意过别人的身世,怎么今日就对这臭和尚这么好奇呢。

      云空看他表情变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瞪眼,不住窥看自己,不等他发问,便装模作样道,

      “咳咳,道长不必好奇,其实贫僧身世十分离奇坎坷,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闻着伤心,吃着流泪,道长还想听么?”

      柳鹤真见他双眉紧蹙,捶胸顿足,一副肝肠寸断的做作姿态,却认真点头道,

      “你说,我便听。”

      云空暗自咧了咧嘴角,看着柳鹤真认真听讲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闭目哀叹道,

      “我身世坎坷,还没出生就死了娘,我爹又给我娶了个二娘,二娘又和隔壁村的四叔勾搭上了,生了我堂弟,所以我堂弟,既是我堂弟又是我亲弟,既得管我爹叫爹,又得管我爹叫大伯。后来,更是惨绝人寰,我二娘死了,我爹又娶了三娘,三娘又跟邻居我姨夫混去了,生了我大妹,所以我大妹即是我表妹,又是我亲妹,既得管我爹叫爹,又得管我爹叫姨夫,我的爹惨啊,当了一辈子便宜爹,还没出生,我娘就死了,啊啊啊!”

      柳鹤真听了一大车乱七八糟,只剩下了满头雾水,什么叫,我爹还没生,我娘就死了呢?

      云空还在那使足了力气吧啦吧啦,没完没了的自诉离奇身世,大师嘴瘾上来,简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却不见这阴风阵阵的坟地里,比气氛更阴的是柳小道长的脸。

      “你胡说够了吧?”

      柳鹤真心中十分憋气,他不是在生云空的气,而是在自己憋气,自己何曾有了个爱管闲事的毛病,凭什么偏要听他胡说。

      当即涨红了脸,转身提着剑,蹭蹭蹭,大步走了。

      云空看着他气哼哼的背影,舒了口气,大师真是活的不易,终于蒙混过关了。

      二人一路沉默相对,走下山来,云空想不到柳鹤真竟因为自己的胡编乱造,真的结了郁郁,沉默着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冰冷的样子。有些无奈的跟在柳小道长身后抓耳挠腮,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柳鹤真抢了先,却见他依旧冷冷地用背影对着云空道,

      “你闭嘴,不许多话。”

      云空见他终于负气开口,哪能放过机会,扭扭捏捏地试探道,

      “不多话,不多话,就问一句。”

      “那就半句讲来。”

      云空在他身后,呲眉瞪眼的忍笑道,

      “莫要强人所难,半句讲不出。”

      柳小道长突然停步转身,云空不意他竟然回头,慌忙后退,却不如他身形轻灵快捷,还未退出几步,便被柳小道长倒转剑柄,顶住了下巴,揪住了衣领。

      “我便强了,怎样?”

      云空不意他看起来纯良,竟然还会来这一手,当即摊开手,一副任他施为的样子,笑道,

      “那小道尊,你要怎么个强法?”

      柳鹤真看着云空的眼睛,蓦然叹了口气,想来自己对上这臭和尚,便在口角争执上没了胜算,谁让这人没皮没脸。

      当下,松开了云空的衣领,转身又朝前去了。

      云空看他突然泄气,却也好笑,赶紧跟上前去,拦住他,问道,

      “红煞为祸山中,并非一日,小道尊当时为何不灭了那红煞尸身?”

      “我师兄离观前吩咐过,不可去管常家村的恩怨,此事他自有应对。”

      柳小道长眼也不抬,绕过云空继续往前走去,云空却似乎玩上了瘾,见他走开,又跑了上去,追在他身前,边倒退着走边问道,

      “道长那日,对小猪崽子说不必应对,却又将我二人收留在道观,是要保我们性命,却又不想我们知道你不听师兄的忠告,要来此犯险吗?”

      柳鹤真听云空提起朱重八,轻叹道,

      “朱小子,是个好孩子,净方亦是流浪至此,被我师兄收留,我没能保住净方,自然不能让你们再出事。”

      云空听出他口中的净方,便是那被红煞真魂害死的小道士,知他心中终是负疚,便放柔了声音,轻声道,

      “小道尊,亦是个好孩子。”

      柳鹤真听的一愣,突然有些别扭起来,低头绕开云空,继续朝前走,云空不依不饶,又倒退着,跟上前来。

      没想到,前几日雨水冲刷,路上裂出个不大不小的深坑,云空倒退走在前头,却是没长后眼。

      柳鹤真还没喊出个“停”字,耳边已只剩下云空掉进坑里的嗷嗷叫声了。

      夜色尚浓,周围一片黑暗,云空眼里本就只剩下柳鹤真俊俏的小模样,走的欢快又开心,正在飘飘然,一个不小心,四仰八叉,屁股着地,栽进了坑里。

      柳鹤真慌忙跑过去,弯腰查看云空摔的如何,却突听坑里传来一阵男人的尖叫,

      “啊啊,你到底有几个相好,怎么又掉下个光头!”

      云空:“???”

      又听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

      “这光头不是你的吗?”

      那先前说话的男人急了,叫道,

      “我才不喜欢光头!”

      “胡说,你家树下洞里那黄鼠狼就是个秃瓢!”

      “我是只芦花鸡,怎么可能喜欢黄鼠狼!”

      “那他为啥天天蹲那等你?”

      云空泪流满面,他这是碰见了个多没脑子的妖精,天天等,当然是黄鼠狼要吃鸡么。

      “你这个死狗熊,老子不跟你好了!”

      芦花鸡说完,踩着云空的光头,飞出陷坑,一扭一扭傲娇地走了。

      云空正在纳闷,突然被两只熊掌抱了上肩膀,发死了劲儿摇晃,边摇边嚎,

      “啊啊啊,你这个死黄鼠狼,把卢小花还给我!”

      云空耳边被一阵熊吼,轰鸣的直翻白眼,登时要疯,大骂道,

      “他妈的,你个熊瞎子,看清楚,老子是个大活人!”

      那狗熊精两只熊眼瞪的溜圆,定睛一看,登时缩了熊掌,退后几步,蹭蹭蹭攀上了坑顶,扭搭扭搭也跑了,边跑边喊,

      “卢小花,等等,人妖殊途,你们是不可能的!”

      云空听见狗熊精的傻话,气的大骂,

      “滚蛋,老子才不爱你们这对熊鸡精!”

      柳鹤真在坑上越听越好笑,实在忍耐不住,竟忘了往日仪态,蹲在坑边,哈哈大笑起来。

      却不防备,蓦然间,从坑里深处一只手来,拖住了他的脚踝,柳小道长猝不及防,终于和云大师同甘共苦,同掉一坑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