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神明》空芽

8、又遇大侠

　　杨小桐站在岸边，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先计划一下再跑出来的，现在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一阵寒风猛烈地刮过，江口更加冷了。她缩了缩脖子，挑了个顺眼的方向走。唉，不要燕老板没找到，她自己却走丢了。

　　走了大半天，她已经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了。这条路越走越荒凉，一个人影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小店了。糕点都吃完了，杨小桐又冷又饿，两只脚也酸痛得不行。刚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下，她隐约听到了一阵打斗声。

　　看来那边有人！杨小桐兴奋地朝那个方向跑去。快靠近的时候，她又放轻了脚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小心地探出脑袋，只见飞沙走石之间，几个人正在围攻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

　　那人面容冷俊，左手握着一柄铮亮的弯刀。猛烈的劲风扬起了他的衣角，一弧弧寒光划过，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没过多久，那些人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血泊泊地流了一地，看起来分外瘆人。

　　季江怀收了刀正要上马，不远处忽然蹿出来一个小姑娘，“大侠！等等我！”杨小桐满脸惊喜地跑了过去，“是我啊！大侠你还记得我不？我们上次在酒馆里碰到过的！”她还送了他好几坛酒呢。

　　他颇为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有点印象，怎么，你有什么事？”杨小桐小声道，“是这样的，我迷路了……大侠你能不能捎我一程……”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瞄着他的脸色，没想到好久没见，大侠还是那么冷酷。

　　然后杨小桐听见他说了两个字，“上马。”她顿时感动道，“大侠，你真是个好人！”果然在陌生的地方见到认识的人简直跟白捡了银子一样让人高兴，虽然他们并不熟……刚在马背上坐稳，一股血腥味飘了过来。她捏住鼻子，瓮声瓮气道，“大侠，你受伤啦？”

　　季江怀伸手拉住缰绳，看她在前面动来动去，淡淡道，“不是我的血，坐好了别乱动。”她“哦”了一声，又小声地说道，“那大侠你有吃的么？我好久没吃饭了。”抽了抽嘴角，他从马身侧的袋子里摸出一块饼塞给她，然后一甩马鞭，“先吃着，过会找家店。”

　　马儿哒哒地跑了起来。杨小桐迎着冷风艰难地啃着饼，差点没被噎住。一块肉饼下肚，她总算感觉活过来了。唉，饿肚子可真是不好受，要不是遇到了大侠，这次她肯定惨了。所以说，做事情不能靠一时冲动。

　　两边的景致很快被甩在了后面，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漫天的沙尘。杨小桐刚想问问他们去哪儿，一张口就有沙子跑到了嘴巴里。她赶紧拉过旁边的大氅挡住脸，算了，她还是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好了。

　　天光渐暗，苍灰的天空似被一团墨染成了漆黑。杨小桐有点发愁，这荒郊野岭的都没有住的地方，该不会睡马背上吧？正眯着眼四处张望，前面便出现了一家客栈，门口两个大红灯笼亮着红通通的光。

　　两人下了马，她不停地搓着手，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朝里看。客栈开在这里也不知道生意好不好，要是人太多没房间了怎么办？季江怀把马拴好，取下了包袱，径直走过她旁边，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客栈里面十分亮堂，也很暖和。大红灯笼悬在头顶，照得桌面泛着淡淡的油光。堂里有两桌客人，都是一副江湖人士的打扮。杨小桐跟在他后面走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把包袱放在一边，叫了几个菜，还不忘给大侠要了一壶酒。

　　没多久，一个女孩子端着酒菜走了过来，秀丽素净的脸上挂着浅笑。她将酒菜放下，无意间一抬眼，看到坐在那里的季江怀，整个人便怔住了。杨小桐瞅了她两眼，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难道她是被大侠脸上的疤痕吓到了？其实除去那几条疤痕，大侠还是很俊的。

　　小霜垂下眼，转身默默进了后屋。桌上的烛光跳跃，她坐了下来，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的墙壁。眼前似乎下起了一场空灵的雪，寒风将雪吹散，孤寂又冰冷。那个少年银环束发，就这样从雪夜中缓缓走来。

　　寨子里的人正在屋里大口地淋酒吃肉，门大敞着，只有角落里的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少年孤傲冷俊的脸上，三道狰狞的疤痕从左下颌一直划到了脖颈。他的耳上戴着一对淡蓝色的月光石耳钉，在深夜里泛起刺目的冷光。

　　他的表情很冷，冷得让人止不住想要发颤。披在他身上的白色大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高束的长发上落满了白雪。那白色却并没有让他柔和半分，而是愈发冷得彻骨。

　　少年的一双手上，分别握着一柄寒光四溢的弯刀。在进屋的那一刹那，他的眼里突然泛起恶狼一般凶狠的幽光，而后周围便是一片哀声惨叫。猩红的血喷洒在小霜的脸上，她回过神，却并没有感觉很害怕。

　　当刀锋刺向她的时候，少年忽然顿住，声音好似蒙着一层风沙，“你也是被掳来的？”小霜睁大眼望着他，强自镇定道，“是、是的……”他收回了刀，反手刺穿一个偷袭者的身体，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几个女孩子。箱子被打翻在地，里面的珠宝到处散落着。小霜颤着手捡了几件塞进怀里，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跟了上去。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跟着他，不管去什么地方。

　　少年在雪夜中前行，身影孤寂又冷清。白色的大氅被风雪扬起，与他凌乱的发丝纠缠。他双手紧握的两柄弯刀上，未擦干的血迹凝结成一道道冰冷的血泪。他的刀就跟他的人一样冷，却让人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心。

　　忽然他转过身来，如镜的刀面映出少年光洁的额头和狭长冷漠的双眼。形如月弧的刀光划过，她面前的雪地上出现了一道深痕，像是难以靠近的界限。只听他冷冷道，“别再跟着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她蹲下身，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两人吃完饭，要了两间房，杨小桐抱着包袱进了房间。走到床边坐下，脱了鞋袜一看，果然脚上起了一颗水泡。揉了揉酸痛的脚，她直接爬进了被窝。外面的风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晚上竟是下起了小雪，等天微亮的时候，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季江怀从包裹里取出一件皮裘扔给她，然后拎着她上了马。杨小桐赶紧披上，把脸也挡了起来，眼睛一闭继续睡，这么早起来她还有点困呢。

　　再睁开眼的时候，刚好到了小镇。季江怀把她往路边一丢，垂眼望下来，“我还有事，就不做停留了，你自己雇辆马车回去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给她，拉了缰绳就要走。

　　杨小桐没想到他就这么把她扔下了，呆了一下呐呐道，“可是我都不知道去哪……”突然她转念一想，要是自己再跟着，万一大侠那些仇人追上门来，说不定就冲着她出气了。这么想着，她扯了下脸，“那好吧，大侠你贵人事忙，我也不好再打搅你的。”

　　季江怀淡淡“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掉转头甩了马鞭离开了。杨小桐望着他离去，幽幽地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把手里的银子塞进包袱里，不经意间，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个小瓶子。杨小桐一敲脑袋，这不是上次她做的梅花露嘛。打开塞子瞅了瞅，里面的水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粉色，还带着梅花的清香。她把玩了一会，才重新放了回去。

　　随便在街上逛了逛，她坐在台阶上，托着腮盯着旁边的馒头摊子出神。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白嫩嫩的大白馒头，杨小桐翻起眼皮子一看，只见一个小女孩捧着个白馒头站在那里，脸蛋圆圆的，梳着两只小辫子，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可爱。

　　杨小桐看着她递过来的白馒头，咧嘴一笑，正要伸手去接，就见那小女孩飞快地把馒头收了回去。她亮出两颗小尖牙，大大地咬了一口，吧嗒吧嗒嚼了几下，朝她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可恶笑容，然后屁颠颠地跑掉了。

　　杨小桐干笑着缩回手，没想到居然被个小胳膊小腿的屁孩子耍了。周围都是食物的香气，她慢吞吞地爬起来，吸了吸鼻子，找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面摊子，要了一碗鸡蛋面。嫩黄的鸡蛋加上热腾腾的面条，她呼哧呼哧地吃着，最后一咕噜喝光了汤水。

　　吃完面，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杨小桐站在街边，皱着眉想，她还是先去哪里打探下燕老板的消息好了，要是实在打探不到，她就只能回云雾香山去了。唉，都怪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明明她连路都认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