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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藤花 结界里 ...

  •   接近傍晚,天反而变得古怪起来了,阴沉沉的、黑色的云占据了整个天空,像是一群蚂蚁集结起来,大军压境般地就快从天而降,闷得透不过气来。
      Akira摆弄桌上的笔记本也差不多有一下午了,巧克力键盘到底安静,不同于浅月有时从书楼图书馆下来时,一楼教学用机房里头冒出的杂重的敲打音。不过这点进步没法使浅月的烦恼减轻就是了。
      变天后窗外好像盖上了灰蒙蒙的一层布料,看上去凉飕飕的,空调的风吹在肩上引出浅月一个寒颤。她移了移窗,外面的空气一下子扑进来,窗又被“啪”地关上。
      “好热……”
      感到被欺骗了的浅月敌视着一窗之隔的外面,余光中一抹光线闪过,若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是画楼里练舞的房间吧,那群臭小子就是翘课跑到那里去了,刚才Akira还特地指给自己看过……浅月揉了揉眼睛,却再没看到什么光。
      难道是看错了?也对……阴天镜子要怎么反光啊。
      这么想着,浅月转了转眼珠子又换了个方向发呆,而在她视线范围外,又一片绿叶在没有风的空气中画了个圈掉下去。
      “喂,Akira,你说……那晚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那边奇怪的蔷薇花又是怎么回事?”百无聊赖中浅月终于对着窗口这样道。
      Akira停下手中的活儿,沉吟道:“虽说有猜到一些,但保险起见还是再去确认一下才好。”
      浅月伸直腿转过来跳下椅子:“那我们走吧,别敲字了,吵死了。”
      “好、好……”Akira顺从地合上笔记本。
      “大人”和“随从”一前一后向东区出发,经过那条巷子时那位“大人”放慢了脚步直至完全停下。Akira瞄了一眼东面,很多目的在晚饭上的学生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一击掌自作主张地将浅月的走神归结为深谋远虑:“人好多,浅月大人担心这么大大方方跑过去太显眼了对么?那我去里面做些记号,浅月大人在此地稍等片刻,一会儿直接传送过去。”说着就跑开了。
      “传送上瘾了么你……”
      浅月几乎是依照身体本能地走近墙边,伸手抚上墙上大片的青苔,上回被自己扒掉的那块痕迹还在,青苔少了,巷子里的气氛却还像那时一样。
      这种莫名袭来的凄清感就使得浅月对刹那流连于过去的表情更好奇了,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像自己在幻象里看到的笑容么?如果是那样,浅月心里深深地羡慕起那个刹那心里的人了,只因从没有什么人给过她真切的温柔,有的只是建筑在“浅月大人”这个身份上的恭敬。
      得到那份温柔时的自己眼前所站的,究竟会是谁呢?
      对了,那晚的学生……好像说了……“担心”?
      “啊,真想再见上一面,至少说声‘谢谢’也好。”
      这边是完全演变成为了自己而烦恼的浅月,另一边则是兢兢业业的学生会长大人。
      Akira向执勤人员随手“借”了几张也不知道印着什么的纸,装模作样权当资料在看地踱步到花架前,从拥挤得像是天生就长在一块儿的蔷薇花中硬掰开一段狭缝,丢了张符打算立刻离开。
      结果一些同级生把他围在了原地。被目击“乱扔垃圾”的会长,用调查“变臭”了的花架为由搪塞了过去。
      “啊,是该管管了!一开始还觉得挺香的,后来就根本受不了了!”
      “对对,宿舍里也臭得不得了!”
      “大家都不敢开窗,现在天气热了,快被闷死了!”
      “恶心的校长还不肯撤了它,宿舍长都不晓得提过几次了!”
      “嗯嗯,真恶心!”
      全是感叹号结尾啊……被硬灌下去各种埋怨的Akira只有打哈哈,“呵、呵呵,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这种东西撤撤掉不就好了么?校长就是喜欢面子工程!”
      真是不依不饶……
      Akira在心中为无辜的校长默哀一把:话说不是这样的……是我拜托了校长无论如何不要处理掉花架,不然查起来很麻烦。
      趁大家谈论情绪高昂时,Akira得空溜走,回到小巷后将浅月一同传送至花架中央,眼疾手快地朝上抛出三张符。半空中展开一个规整的三角形,Akira念咒令它旋转了两圈后向地罩下。
      “这样就和外面的空间暂时隔离了。”Akira搓搓手,回头想同浅月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可头扭到一半就被眼前景象惊诧得动不了了。
      怎么会……
      “藤花!”浅月转了一圈后脱口而出,语气中也不乏诧异。
      好像光明的背后是黑暗一样,热烈红蔷薇里的世界,忧郁的蓝紫色小花一串串静静地依附在架子上。干枯的木架上稀稀落落地挂着不少藤花,每一朵小花都十分饱满,晶莹的水珠从木架中渗出,流动在花瓣上。
      浅月拿刀鞘碰了碰,藤花抖动着落了几滴水珠,又原原本本地躺在原位,落地的水珠吸收得极快,一眨眼就没了痕迹。
      没看出端倪来的浅月吐了吐舌头:“这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么?外面的竹子刷金子,里头却是破破烂烂的木头,你看,都像快要掉渣的样子。”
      “奇怪,这些藤花的根在什么地方?”Akira走近了翻看藤花,接触到木架的手指一阵酥麻后竟显现出红疹似的小红点点。他又伸手去摸了一把木架,麻麻痒痒的感觉又更清晰了,但是除了小红点外也没有什么异状。
      “过敏……?”
      浅月一把抓过Akira的右手,看见上面果然不出所料地红透了,不禁大吼道:“你傻啊你!这哪里是过敏?分明和我那晚一样的症状嘛!红烧猪蹄啊喂!”
      “诶?是这样么……这么说起来,确是有点晕晕的……”Akira使劲地揉眼睛也没不能阻止眼皮打架。
      “咦?”被浅月抓住的手上的小红点有了变化,即使就那么一瞬间,浅月却是看到了,那些红色的东西退进了Akira的皮肤里,然后整只手上的红点都沿着血脉爬去了指尖。比那晚更清晰地,呈现在浅月面前。
      晕沉沉的Akira调整着脚步以防跌倒在地,搓着正有红点移动的手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去了……”
      浅月将Akira的手臂伸到鼻子边嗅了嗅:“不是好像,是真的有散发着血腥味的东西进去了。”
      “血腥味?您不是当时说手变得和蔷薇花一样香了么……难道这东西还性别歧视?”Akira闻了下果然是有淡淡的腥味。
      浅月摇摇头,拔出了“樱雪”,一刀砍在木架上,那疏松的腐木立刻掉了一地的渣,一旁新鲜的一串藤花也随之枯萎了,变成粉末。
      “因为,我碰到的是外面的蔷薇花,你碰到的是里头的——藤花的根!”
      砍断的腐木截面突然地喷出大量红色液体,这颜色和气味,浅月可以断定是血。
      “啧,Akira,后退!”浅月横着刀往后退了几步,尽量远离那些不断喷涌的血液。但是……Akira那家伙怎么都没有反应?
      转头一看才发现Akira紧闭着眼很痛苦地在和摇摇欲坠的自己做抗争,看来无论是花架外还是花架里的红色鬼东西都有麻痹神经的作用。
      浅月只好拖着Akira再往后,眼见那些血液渐渐逼近他们,身后却距离花架只差咫尺,浅月深刻地吐出了四个字:“进退维谷。”
      不对,现在不是总结战况的时候!浅月松了松手里的“樱雪”,倒抓着刀柄依次戳了Akira的五个挤满红点的指尖,在他耳边大吼道:“给我醒醒半吊子结界师!虽然不知道刹那是用的什么正规方法治好我的,但是这样应该也能起到点作用吧,你给我快点醒过来啊!”
      “啊啊,耳膜要爆掉了……”Akira的声音有些不稳,但比起刚才迷糊的状态已经好太多了。他忍着痛用力挤压指尖,许多变色的血滴落,昏沉的感觉消失了大半。
      看着恢复平坦的手背,浅月和Akira却不敢有一丝松懈,血液越来越近,不快点想办法的话——浅月又将“樱雪”转至正常握法,劈刀下去在他们身前的地面上砍了条口子,血液灌进去后没多久又漫了上来。
      “没完没了啊?”Akira用食指和中指夹起十余张符纸,靠近眉心,“火之初生,红莲!”运力一挥,附着上火焰的符纸尽数黏在流动的血液上。
      火势愈见大了,顺着地上的血流烧到了木架,更多的藤花凋谢了,更多的木头里冒没完没了的血液了,哧喀哧喀的声音在耳边肆虐。
      “Akira……”
      “……这下糟了。”
      “混蛋现在要怎么办?”
      “传送……”
      “那样我们是得救了,这里会变成什么样?整个宿舍区会变成什么样?”
      “可是……”
      浅月揪着Akira领带大声斥责时,左边传来了和那夜相同的声音——救赎的光束擦过她的发丝,射在一边的木架上,五芒星延伸出平行于地面的“蜘蛛丝”,包覆着木架。在幽蓝阴森的光芒笼罩下,火焰终于不再袭击那些慢慢复原的木架,灼烧的血液发出焦味和腐臭气。
      Akira凝视着五芒星无法移开视线,被突然激动起来的浅月扳过头去:“你看,你看!是上次那个人,那个救了我的人!”通过花架和结界上被光束冲破而裂开的洞,浅月手舞足蹈地指着外头站着的一个男生。
      心中一惊的Akira正奇怪着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怎么会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浅月面前,而当看到男生——满脸“不知发生何事”表情转过头来的男生时,想掐死这路人甲的心都有了:“……您怎么认定是他救了您?”
      “上回他也在哦!救了我以后被我抓到的!”
      Akira摇了摇头,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花架上已经蔓延开来的五芒星,蓝色的□□正在修复枯萎的木——不,也许正如浅月所说,那些纵横交错的,枯败的东西就是养育藤花的根,而Akira感到不解的是,“……如果真是救浅月大人的话,为什么非但不毁了这鬼玩意儿,反而使用治疗呪呢……?”
      浅月面对花架外向自己露出爽朗笑容的男生,正在脑中思索着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缝隙却一点一点被枯木遮掩起来了。
      “喂,等一下啊——”浅月急忙仿佛要抓住什么似地伸手,触碰到那上面蓝幽幽的光,清凉的感觉就从指间传递下来。身处于火光燃尽过后的闷热环境中的浅月,整个人贴了上去——尽管前一秒还认为这些木头架子恶心不已。
      但是结界被光束破坏,外面的人一听到浅月的声音后便产生了骚动。
      “那个……花架里面有人?是我幻听了么?”
      “……大概不止你一个人幻听。”
      “我说,这声音很耳熟啊!”
      “像我们班导……”
      “浅月老师?”
      “对,对!”
      “我好想刚刚还看到学生会会长了……”
      “什么?那么传言是真的咯!”
      “呃,虽说是挺浪漫的,不过……他们怎么进去的?”
      “对哦……还有你刚刚有没看到有束白光射进去了?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你不是想说他们乘着光进去的吧……穿越看多了你。”
      “这和穿越有什么关系……”
      嘈杂……
      浅月斜眼瞪向Akira:“之前你刻意躲得我远远的莫非就是因为没有来的传言吧……?”
      心不在焉的Akira敷衍地“嗯”了声。
      “根本没必要理会吧?反正Akira你啊,只不过是——”浅月右手叉腰,左手笔直地对着Akira的后脑勺:“本大人的仆人!”
      ……?闻言Akira缓缓转过头,唇角微微上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就是这么说的呢,没想到就连动作都不曾改变。”
      “哈?我怎么记得是‘你这是什么打扮?’因为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Akira在一堆和服里特别显眼。”
      “呵,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浅月大人说话还没脱奶气呢,说着‘补大嫩的破嫩’什么的……”
      浅月走上去踮起脚来一记头皮:“你这是在糗我啊?”
      “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啧,听你这口气,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见过你了?”
      “没错,那时候的浅月大人只有这么小哦!”Akira的手在腰间比划着。
      浅月眯起眼,拍下Akira的手:“……我都完全没印象了的事你居然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很有意思啊!大概浅月大人潜意识里就对身高很敏感呢,为了指着我的鼻子说那句话特地爬到石桌上面去了……哈哈。”
      “你这老不死的今年到底贵庚?”听到“身高”俩字浅月狠狠在Akira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呃,我……其、其实……”Akira支支吾吾地想着要找什么理由把自己的失口掩盖过去。
      本以为浅月会追根究底的,却没想她随即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和Hitomi的样貌那么多年未曾改变过,我也早就习惯了,你们就继续死守着彼此的秘密吧!”
      反正我……根本不可能融入执着于过去的你们的……世界。
      好像一下子步入寒冬似的,在蓝光照耀的颓败景象包围中,空气里都在飘着名为“沉默”的雪。
      如果不是外头好事的学生贸然发出声音,开朗如Akira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避这些打在身上的厚重雪花。
      “会长——你在里面么?”
      “……”
      “会长你不要假装不在了!拐带了浅月老师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Akira只得扯着嗓子喊道:“给你们调查花架呢,浅月老师怎么说也是生物学科毕业的,找来协助工作的啦。”
      “我怎么记得是历史专业的?”
      “双学位不行么……”
      “原来如此!”
      “那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地道……”Akira终于发现圆谎比扯谎要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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