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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舞红 立夏的洗礼 ...

  •   每天听到放课铃响浅月显得比贪玩的小学生还要兴奋,怎么看她都是真的相当不满老师这个身份。C班也有神经木然喜欢和女老师——特别是浅月这种相貌出众的女老师搭讪的男生会问:“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还要做老师呢?”
      浅月会一边走开一边甩下一句“不知道”,搞得大家连勾搭的机会都没有。
      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
      “浅月大人,能否同在下一道去未音学习?”
      “不要。”
      “那给您教师证。”自作主张的学生会会长顶着张得逞的脸,塞给她一张硬卡片,也不管她接受与否。
      神职人员们都劝说她未音高校是极其重要的战场,Akira那个破人守在那儿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加之京都方面传来消息,伊势神宫同样认为未音是非常凶险的地下界溢出点,浅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施展能力的机会,所以她满怀激情地踏进未音的校门。
      结果是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她都必须面对C班的各种凌乱的学生,最让她怨念的是:
      “去你的凶险!去你的战场!这死破地方到底是有多和平啊?”
      现在蔷薇花架的发现,终于使得浅月那颗想要打道回府的心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不甘心,但Akira提议夜里去调查也好,毕竟他们想在这学校找出的东西都是夜行货,假如花架和地下界有关的话,确实应该在夜间行动。
      只是不知道Akira这臭小子怎么还没来,放课已经三刻钟了。
      浅月关了教室的灯,出门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紫红色的云彩胡乱地抹在偏暗的暮色上,宛如将死的画师挥动僵硬手臂留下的劣作,丑陋至极。
      难以忍受热浪的虐待,浅月忙踹开学生会活动室的门,凉爽的感觉稍稍减少了自己的烦躁。
      活动室里被惊动的干事们纷纷看向浅月,后者却因为没有看到会长而郁郁不快。
      “请问同学你有什么事么?”梳双马尾的女孩开口道。
      “那是老师……”边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的女生纠正道。
      “诶?”学生会沸腾了,“这么嫩的老师?完全看不出啊!”
      “完全不像老师还真是对不起啊。”
      黑眼圈女生是唯一神情淡定的:“找会长么?会长今天没有留下来,他身体不好回去了。”
      “我……”浅月呆滞了三秒钟,黑眼圈女生觉得自已一定看见了她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了。
      转身用力关上门:“Akira你小子给我等着!”
      不过她并没有真的去找病遁的Akira算账——她也不晓得这小子躲在哪里。花架的异常实在太令她在意了,必须再去看看。
      这个时间学校里应该只剩下校长和学生会的人了,也不算太张扬吧?
      哟西——
      只是浅月完全忘记了——未音是全日制的学校,园林风格的东区,实际上就是宿舍区,而蔷薇花架又位于东区的中央地带……现在正是所有中等部与高等部学生忙碌于宿舍楼和食堂的时段。
      安静的西区和吵扰的东区间是一条深幽的古巷子,看上去油腻腻的青苔满满地填补了地面与墙面之间的空隙。
      浅月平常在学校里实在闲得无聊就会去图书馆喝杯茶休息个半天啊什么的——当然这是她作为不需要教课的全职班导的特权,图书馆里很多看上去就是折磨在校生的诸如论马克思主义哲学、高分子材料应用研究、#@%的数学原理……这当然不是浅月看得懂的玩意儿,也只有历史文献和文明演化这类书还能勉强翻翻。
      知道这种中间铺青石板,两边垫青砖的古巷有所保留的似乎很少了,浅月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走进这条巷子。上午被Akira死拖活拽着穿过古巷去了东区,根本就是亵渎了她第一回走巷子的感觉——不用怀疑,浅月老师之前从未到过东区。
      巷子周围好像有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了学校里的声音般,静幽幽的,即便脸上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心里好像和这条古巷一样冷清了下来,浅月慢慢地收住了脚步,去扶上墙的手,立刻沾上了青苔冰凉凉的触感。
      心里……怎么会这么不舒服。
      这种感觉,就像是……
      回忆的碎片突然倾盆落下,掉落在脚边的、割破身体的、划过眼前的。
      热闹的夏日祭,胡乱的神乐舞,看起来就很甜的团子,谁的……冷冷的又暖暖的唇角,温柔的……眼眸……
      ……啊!
      浅月浑身一阵战栗,逐渐消去莫名袭来的疼痛和悲伤,嘴巴却还保持着那个“啊”的口型。
      “啊——呃……刚才那是,那是什么?”浅月抓了一把青苔,又往远处使劲地一甩,无辜的青苔就慢慢地滑下去,直到被黑夜藏得看不见了。
      “为什么会看到那个家伙的脸……”浅月确定自己没有眼拙到认错的程度,刚刚的画面中,仅仅一瞬,那个男人掬起一缕翠绿秀发放在唇边,露出俊美的笑容。
      “可是在我印象里,那个混蛋是不会笑的啊……而且,那头发是谁的?从没见过那样漂亮的绿色。”
      努力地搜刮着自己的记忆,但是想不到任何能联系起这些令她困惑的画面的东西。
      浅月看了看四周,巷子还是那样幽静,但耳中已经听得到东区的声音,心里也再没有那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悲伤了。
      “怎么有种……被什么鬼东西耍了的感觉。”因为自己的知识体系里找不出对发生这种现象的解释,浅月只好地宣告放弃,“算了,什么时候直接问问那家伙吧。”
      走进东区,一排排宿舍楼明亮的灯,吃饱的和没吃饱的各个谈笑风生,甚至还有在放烟花的……
      “西妈它!”浅月这才意识到,自己闯进了一个多么混乱的地域。
      忘了、完全忘了这是宿舍区啊!晚上全是人的宿舍区啊!——果然。
      人群中有见过的面孔,更多的是陌生的脸,几个C班的学生殷勤地跑上来围着浅月老师问怎么会到宿舍区来云云,心里却在担心——该不会是来查宿舍和催作业的吧?其实这个可能性在眼前这个看班级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班导身上,发生的几率低于明天会飘大雪,但万一被猜中了呢?
      可浅月全然没有听进去哪怕是只字片语,一直在心里踌躇:怎么办?掉头还是再等等?
      见她陷入沉思的样子,学生们都丧气地各自散开了。
      余光处五彩的光交织着闪过,嘈杂的人声被爆裂声盖了过去。那些带着傻笑的中等部女生在樾桥上放烟花。
      “浅月老师喜欢烟花么?”浅月眼都不眨地凝视着夜空上的彩绘,身边一个略微低沉的陌生声音问道。
      “不知道,我没——我从前,没见过这个,很漂亮。”浅月举起手,伸缩着手掌,跟着烟花绽放的节奏。
      那声音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听上去有些轻浮的味道:“这是很劣质的品种,浅月老师如果喜欢,下回带给你看上等的烟花。”
      “不了。”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是谁在同她对话,仍注视着烟花向樾桥的方向走去。
      浅月摘下胸前的教师证,坐在樾桥的木栏前,抱住膝盖露出符合她年龄的迷茫,就那样欣赏烟花的升空、又坠落,直到终了人散。
      夏日祭的烟火会应该比这些小把戏美多了吧?Akira和Hitomi都是这么说的,可我始终都被关在道场里没日没夜地修炼,接触的只有冰冷的石头、冰冷的刀锋和冰冷的视线。到这个破学校是我第一次走出那个山头,这里有好多我从不知晓的东西,有好多我没见过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该回以怎样的表情,所以只好假装没看见。
      好奇怪,就像……已经不讨厌这里了一样。
      想着想着,浅月埋头睡了过去。

      梦里,浅月回到童年时便禁锢她的地方——流萤神社,神社后山小道尽头,有一棵巨大的古樱树——鬼罹,惨白的花瓣四季生长、飘落,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却又看不出一丝生机,有的只是晃眼的白色。
      樱花落在掌心,感觉很温暖,还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不对!鬼罹的花哪来的香?
      浅月猛地睁开眼,四周除了樾桥前后的四盏昏黄路灯,再没有别的亮光。她艰难地揉着眼睛驱散朦胧感,借着那昏黄的光线,只见不断有成朵的蔷薇花从花架那里被“吹”过来。
      风很弱,这些相对来说应是很沉重的花却在落地后才散开——散成齑粉,桥的木板上、浅月的和服上,全是斑斑点点的红色。
      “是这个的味道啊……”浅月抓过耳后的一绺头发,果然也沾上了红点、沾上了气味。
      “真难看,这个红色。”厌恶地松开手,提起袖子遮住口鼻,浅月慢慢地站起来。
      仔细辨认,浅月发现正如Akira所言,这个隐藏得很深的味道、这个颜色,确是血液,并且是那种已经凝固了的,又被化开的血。
      蔷薇花依然不断地由花架向四面八方“发射”,浅月一面轻松地躲避着乱舞的弹幕,一面紧盯着花架处不敢松懈。
      乍看下还道是自己动乱起来的蔷薇花,一朵接着一朵地飞离花藤、再结起、再飞离,浅月在微弱的灯光下,隐隐地分辨出在相连的六面蔷薇花架形成的中空区域,有什么在飘动着。
      因为光线实在太暗,根本照不进里头多少,浅月强忍住直接跳进里面一探究竟的想法,在花架外三十公分的距离任凭蔷薇花在衣服、头发上挂彩,自己都觉得很丢脸地挖出手机去照。
      手机白光照到一团淡淡的蓝色,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连是粗是细是长是短都看不出。
      浅月只好不停地转换手机灯照射的角度,渐渐地,浅月总算看了个大概——
      那是个纤弱的女子,蓝色的盛装和服,长长的秀发,重复着一段舞蹈,由于像是投影般,这女子全身淡得几乎透明了,看不清脸,不知是长是少。
      “和服?”浅月惊呼道,“真的和地下界有关!”过于兴奋的她,手机也从手中滑落了。
      话音刚落,借着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发出的白光,浅月看到那女子便停下了舞蹈,脚慢慢地转过来。
      心里已经觉察到危险浅月迅速抬起头,但马上觉得多此一举:“其苦修,什么都看不见!”
      正想退开的浅月,突然瞥见花架中红光一闪,下意识地转过头,一片红蔷薇的花瓣如离弦之箭般划过眼角,立刻一道深深的口子从眼角蔓延到太阳穴。
      四面的蔷薇花同时都像具备了智力般,都以快于刚刚十几倍的速度像浅月飞来。
      浅月急忙向反方向跳开,一路狂奔到樾桥,这回的弹幕可没有开始那么温柔了,即便浅月身手再敏捷,也只能勉强保住头部不被伤害,和服上几乎都被染红了,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全是细密的红点,那些红色还顺着血脉爬向了神经末梢,指尖滴出血来,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强烈香气。
      惨了,没有武器,那些恶心的花还在追上来。
      浅月冲下桥,往后看了一眼,红蔷薇不绝地蜂拥过来,本来黑色的背景都变成了鲜艳的红。
      “唰”——
      一道惨白的光束划破夜空,眼前的红色围墙随之坍塌,光束直插花架之中,紫色的十字星光阵凭空而现,被白光射破的女子身影,化成一片片蔷薇花瓣,也摔落在地上变为粉末。
      “这,这是……”浅月觉得身体变得很重,靠上桥前的路灯,看着仍在幽幽闪动的光阵,“魔导枪么?但是……那是已经遗失的技术啊……”
      “紫色,十字星……不对,这不是魔导枪!是——呪!”浅月吃惊地想到,没错,那就是神社里几乎所有人都会修行的法术。
      会是谁呢?流萤神社里并没有其他人跟来啊。
      很久她才想起自己受伤的手,摊开来一看,还是红得好像被烧熟的猪蹄一样……那些手指上滴落的血有意识般地窜向静悄悄的花架。
      正在苦恼时,听见边上有响动,浅月把手收进衣袖里:“出来!”
      “浅月老师……”男生修长的身体渐渐出现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羞涩的脸英气十足,说话声虽然小,但底气很厚。他关切地走近浅月,“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浅月听出来这声音,就是在放烟花时和自己搭讪的那个。
      “现在几点了……?”几分钟前丢了手机的浅月问道。
      “呃……”男生看了看手机,“快一点了。”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溜达什么?”
      出乎意料的,男生没有吐槽浅月“你不也一样”,而是用一种很温柔的口气道:“我见浅月老师睡在桥上,担心你……”
      这么说,他刚刚一直在这附近?浅月不禁一证,难道方才救下自己的就是他?
      “不过……”浅月扫了男生一眼,“除了皮相还算可以之外,怎么看都很普通啊……”
      听见浅月如此不客气的评价,男生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笑道:“浅月老师真是不留情面。”
      “我又不认识你,谈何情面?”浅月直起身,慢吞吞地向西走,木屐踩在地上发出比平时更响的声音,“该睡觉去了。”
      “浅月……夜久……”
      也许是男生的声音太轻,也许是浅月累得不想回头,总之情况是最讨厌被学生直接以名称呼的浅月,并没有斥责男生,而是用乌龟爬般的速度,挪向东区的校门。
      身体变得异常沉重,且有继续恶化的迹象,浅月觉得自己脚底一定是灌了铅的,在东区仿园林建筑所造的木制回廊地板上,敲出像要踩塌了一样的响声。往常对仿古事物十分喜爱的浅月,恨恨地怨念着未音校门前的这段回廊。
      “好……复杂的路,这……种东西建了到底有……呼呼……什么作用……”
      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吃力的呼吸下,浅月渐渐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甚至扶着柱子慢慢滑下来后也使不上劲再爬起来。
      ……怎么,这么累……
      没有月光的夜出奇地安静,身着和服的少女倚在回廊栏杆边,完全闭上眼的前一秒,似乎有什么人在身前,那个人好像叹了气,他的身上有很温暖的味道,是记忆中的,很熟悉却记不起来的味道。
      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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