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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古奇冤 ...

  •   自此之后,我与李小姐的关系缓和不少,她没事也会来我这边吃个饭说说话,我曾试探过问她她呆在扬州到底是干什么,她摆着张正经脸回我道:“佛曰不可说。”说完就噗嗤一声乐了,我跟着傻笑也没继续问下去。那天她为什么受伤也不肯告诉我,我提心吊胆了很久担心哪天官府的人就来找我上门,但最后也没什么事。我好奇地问过她以她的年龄其他女子都已经抱孩子了她为何还不成婚,她笑着说我克夫,已经克死过两个定亲的了。我们在一起谈话总是我说得多,她在一旁支着耳朵听着,我常跟她讲些从酒楼里听来的新闻,比如徐家的小媳妇去烧香跟和尚偷上了、周家官人怕老婆把小妾养在外面结果被老婆知道冲过去大闹天宫、王家把和自己儿子订亲的刘家告了因为刘家姑娘未婚怀了孩子结果刘姑娘的闺中密友哭着跑去老父台那里说孩子是她的,她乐此不彼地听着我讲这些俗套的事情,听到乐处还笑得前俯后仰的。不过她有事的时候多,大概五六天会来找我一次。有次我跟她戏言道:“这德容言工四字,李姐姐只能占个容字。”她拿着撑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茶杯回我:“那是,我娘当年可是红遍秦淮河的头牌。”我正好在喝茶,听了她的话被呛着了,连连咳嗽,她锤着我的背笑着说:“你知晓这么多秘闻怎么居然不知道我李家的事,我嫡母并未生育,我跟我哥都是妾生的,我父亲年轻时跟现在长混在秦淮河上出了大名的那几位公子一样,狎妓不忘忧国,忧国不忘宿娼,好在我父亲还算有点良心,梳笼了我娘之后肯替她赎身脱籍,这才有了我。”我顺好了气之后又灌了两大杯水才平复下来,对她说:“子不言父过啊。”她有些落寞地说:“是啊,我父亲死在狱中以后有替他立祠堂的,祭祀的士人络绎不绝,钱牧斋抢着替我父亲写墓志铭还死活都不肯收润笔,他们都说我父亲聪明正直肯定是成神了。”她惨然一笑继续说道:“可他哪里聪明正直了,他年轻时风流成性,中进士做了官之后整日整日地忙,跟我们兄妹俩一年说不上十句话,最后为了劝那个连奏章都看不懂的皇帝还把命都搭了进去。”我一闻此言,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着急地说:“姑奶奶你咋能说这话。”她移开了我的手冲着我笑笑又玩起杯子来。
      她不肯告诉我的受伤的缘由我有次在不经意间知道了,那天周顺隔了好久又带着王长随来吃饭,我赶忙上去迎客,周顺又拉着我作陪,我也想知道田国舅那边有什么新鲜事体,就坐了一桌喝酒吃肉,王长随三杯酒下肚还是那么健谈,“田国舅之前呆在扬州的时候居然遇到个不怕死的闹事的,国舅爷不是想替圣上搜罗几个美女嘛,就派几个手下去城里转悠转悠找找看,结果一个个都被打地鼻青脸肿的回来了,连打他们的人都没看清楚。有天国舅爷正在青楼跟几个缙绅喝酒听曲的时候,突然就有一只冷箭射进来还系了张条子,国舅爷吓得脸都白了,看了条子上写的字脸更白了,不过我我不识字也看不到条子上写了啥。好在有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正好在墙角小解无意中看见贼人往里面射箭,他抄起一个棍子往那个贼人背后打了一闷棍,嗨,那个贼人真是厉害,转身抽剑就把护院的腿刺了个窟窿,接着就飞走了,简直跟神仙似的。奇怪的是,国舅爷也不去追究贼人,只是把护院送去看医又好好安抚了一顿。”我一听心里简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的,这个贼人不会就是李小姐吧?我跟周顺一起说道现在世道真是不好到处都是反贼,又装作不经意地问王长随这事发生的时间,“具体的日子我也记不清了,是在刚开春的时候吧。”我心想这回错不了应该就是李小姐闹下的了。
      之后他们又谈论到金陵的事情,这位国舅爷也是霉催的,到了金陵以后就被阮大铖巴结上了,接到了阮家天天看戏喝酒过得不亦乐乎,阮大铖想通过田贵妃的路子替自己翻案,谁知这关头上复社的人写了《留都防乱公揭》,贴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士子跟百姓们都群情激奋,阮家的大门都被青菜萝卜淹了,国舅爷坐轿子从阮家出来,走在前面的仪仗队被揍得体无完肤,家丁护卫们死命保护着轿子冲出人群,国舅爷在轿子吓破了胆,出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的,头上还顶着好几个碎蛋。我和周顺听了笑了好久,周顺说:“毕竟前朝的事公道自在人心,要是国舅爷真去替阉党翻案,我周顺也要往他脑袋上砸两鸡蛋去。”“国舅爷吃了亏知道这事做不得,把银子都退给阮大铖了。国舅爷前几日在苏州觅到个色艺双绝的,打算献给圣上,等扬州办军备的事一完,就得北上还京了。”“哦,是哪位姑娘入了国舅爷的法眼?”我好奇地问道,“陈圆圆啊,我跟着国舅爷听了段她唱的小曲,真是天上有地下无啊,一个人可以抵上一个阮家班。”王长随激动地满脸通红,“我此次真是三生有幸被荐来给国舅爷当长随,能听到圆圆姑娘唱的曲简直是祖宗八辈修来的福啊。”
      后来听说陈圆圆进宫之后连皇帝的面都没见上,今年年初的时候几个贼寇并在一起围攻了凤阳,把凤阳皇家的祖坟给掘了,天下震动,皇帝据说难过地都吃不下饭,朝廷调了几路大军誓要把贼寇们打下去,但打到现在,中原依然贼寇横行。当今也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天子,这当头,自然不会把女色放在心上。
      十月的时候圣上因为皇陵被掘的事下了罪己诏,李姐姐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我们说起这事,我感叹道:“当今真的是个圣明的天子,比起天启爷来好了不知多少,怎地就这么时运不济呢。”她放下碗筷问我道:“你最近可去城外看过?”“并没有,酒肆生意好,天天在当垆卖酒呢。”“哎。”她叹了一口气道,“朝廷征的辽饷一年比一年多,现在城外都是逃荒的人,知府下令不准放进城来都在外住着的,每天冻死饿死无算,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皱了皱眉头又说:“农为国本,现在小民穷困至此,国本动摇,祸事不远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很紧张地左看看右看看,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事的,没人偷听。”“哦,我都忘了您是位女侠。”“我问你,你认识郑鄤吗?他似乎与你是同乡。”“是我的父执,跟我爹以前有点交情,他怎么了?”她望了我一眼说:“郑鄤大事不妙了,他进京以后得罪了温体仁,现在温指使人参他,恐怕得下诏狱。”“什么事啊这么严重?”我有些吃惊道,“温参他杖母,人伦逆案,皇帝是以孝治天下的,这可是大罪。”“郑鄤虽在乡梓所居时间不长,但孝顺是出了名的,他怎么会杖母,向圣上说清楚不就好了嘛。”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恐怕说不清楚了。”我大为不解:“这是为何?”“杖他母亲的人正是他的父亲,他父亲宠妾灭妻,妻妾之间闹腾得很,张仁学问过他,他回说子不言父过,只能认罪。”“这……这……。”我惊异到说不出话来,“朝廷里不是温体仁这种排除异己、聚钱敛财的庸吏就是郑鄤这种迂腐到死的人,皇帝信任的也不过是曹化淳、高起潜这几个太监,曹府高府也跟当年魏府一样挂着牌子做着卖官鬻爵的生意,几个能打仗的武将处处被宦官掣肘,而真正的能人像黄宗羲大哥那样的,连朝廷的伦才大典都考不取,我看大明江山比天启爷在位的时候也好不了多少。”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连话都说不出了。
      十一月底的时候,果然从北京传来郑鄤下狱的消息,扬州的士绅齐诵皇帝英明,说像这种灭绝人伦的衣冠禽兽就该千刀万剐。我心里暗暗地也松了一口气,皇帝到底是英明的,只怪罪郑鄤一个人,并不牵连其他,要是扯出我托他替父亲讨个追封的事情,连我也要进京去见官老爷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千古奇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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