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咫别》苏锦虞

19、无可奈何

　　苏湛直直的跪着，脸上的苍白却无一不再昭示他的硬撑。他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显的苏珩，深深拜下，他语气低卑，语气里全是祈求：
　　“刘氏谋逆作乱罪大恶极，万死难辞其咎，但襁褓之中的无知稚儿何其无辜，还请陛下开恩。”
　　苏珩似笑非笑的扔下一句“你也知道罪大恶极。起来吧，堂堂一个亲王这么跪着，膝盖不想要了？”便径直踏入御殿。
　　苏湛在宫人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有快手的宫人掀起他的袍角和裤子，却发现两个膝盖已经乌黑淤青，一时心疼得哭起来。甚至有宫女小声埋怨起苏珩。
　　苏珩“残暴”的性子，一直是他们的阴影。在这些宫人眼里，苏珩阴翳冰冷难已靠近，而温柔开朗的苏湛就如同阳光一样，任谁都忍不住想亲近。
　　苏湛小声对满眼心疼和担忧的大总管告谢，一瘸一拐的跟着苏珩进了御殿。苏珩正在批阅奏折，听见声响头也没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坐吧。”
　　苏湛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却有些忐忑不安，半晌才试探的说道：
　　“王兄，我求你……”
　　“求孤什么？”
　　苏湛硬着头皮说道：
　　“我的表兄，有一个儿子，才两岁，我想……”
　　苏珩突然把手里的奏折摔在地上，他挥袖，御案上的砚台，杯盏，以及成堆的奏折被狠狠的扫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苏珩脸色阴郁，眼里全是要凝结成火的怒气，他盯着苏湛，按耐住心中马上要爆发的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湛！你姓苏，不姓刘！”
　　苏湛显然被吓到了，他愣愣地看着突然爆发的兄长，一时间觉得他好陌生。苏珩站起来，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和愤懑都要冲破大脑，升腾而出。他是嫡公子，却自小被送入卫国为质，所受的白眼和屈辱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常人可以理解的。而坐到这个位子上，一个毫无根基的君王，在朝臣党争里只能备受倾轧，却无力反抗。为了执掌军队只能靠亲自去前线浴血奋战，九死一生。
　　他每夜都在噩梦里惊醒，从梦里的血海火池里挣扎过来，却发现这偌大的宫殿里却如地狱一般让人心生恐惧，没有人会去理解他，也有人会去帮助他，更不会有人去安抚他。就连他心中的白月光，却依然只是透过他，照在别人的脸上。
　　他何其无辜，又何其无奈。
　　他转过身，闭上眼，攥紧拳头让自己平静下来。御殿里的气氛诡异而尴尬，宫人们早在苏珩摔奏折的瞬间就跪倒了一地，他们深深地趴在地上，恨不得与地板融为一体。半晌，苏珩转过身来，他按耐下心中的一切烦躁，语气平静的与苏湛说道：
　　“阿湛，刘氏罪证确凿，孤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王兄，稚子无辜，求您网开一面。”
　　苏湛忍者膝盖剧痛，又深深跪下，他额头触地，语气很坚决：
　　“假如不能救松儿，臣弟便长跪不起。”
　　苏珩闭上眼，半晌，他睁看眼，却没有看跪地的苏湛，只是淡淡的说道：
　　“阿湛，你非要如此吗？”
　　苏湛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跪在地上。苏珩转身，走到御案前坐下，他的声音冷冷传来，显得有些不真实：
　　“给孤一个饶恕他的理由。”
　　苏湛像是听到了什么希望，连忙抬起头，对着苏珩急切的说道：
　　“松儿才两岁，他什么都不知道，父辈们犯下的错，不该由他来偿还。”
　　苏珩表情莫名的听着苏湛可笑的辩解，他笑了一下，问道：
　　“刘氏有几个三岁以下的稚儿？这次一起谋逆的李氏，何氏，又有几个稚儿？天下，又有多少个稚儿？”
　　“这……”
　　苏珩笑起来，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他的声音远远近近有些缥缈：
　　“是啊，稚子何其无辜？孤在边关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赤戎军队灭城，一城一城的人，不论老幼妇孺，全部都被屠戮干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情景你没有见过吧？就是没有一个人活着，全部都死了，死状各种各样，甚至有些到死还瞪着眼睛，瞪着孤，好像在问孤，为何保护不了这个国家，保护不了他的百姓。”
　　苏珩笑了起来，语气里有一丝悲凉：
　　“孤回答不了，苏湛，你能回答吗？你敢回答吗？”
　　苏珩的语气骤然提高，他死死盯住苏湛，一字一句的说道：
　　“刘韫为了谋权篡位，居然敢引十万赤戎人长驱直入，孤问你，假如不是孤早有防备，一但城陷，那将有多少的孩童死在赤戎铁骑之下？你居然跟孤谈稚子无辜，若刘氏稚子无辜，那那些死在赤戎刀锋下的万千百姓，他们又何其无辜？你回答我，苏湛。”
　　苏湛双眼赤红，他深知刘氏的罪孽，但想起外祖父一家对自己的关怀厚爱，又想起外祖父临死前的啼血哀求，他咬了咬牙，突然跃起来，一把抢过苏珩放在一旁剑架上的御剑，长剑出鞘，雪亮的锋刃发出寒光。苏湛把剑架在自己脖颈上，他看着苏珩，眼里渗出泪来：
　　“王兄，就算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松儿吧……”
　　宫人在苏湛夺剑出鞘的时候就大叫起来“护驾。”大量的羽林卫涌入，将他围得严严实实。
　　苏珩眼里全是悲凉，他缓缓从御座上站起来，长叹一声：
　　“阿湛，你一定要逼我至此吗？”
　　他慢慢走下来，定定看着苏湛，眼眸如古井无波，他说道：
　　“苏湛，三天前，刘韫在这里，对着你的哥哥挥刀相向，逼他立下禅位诏书。而现在，你也要在这里，逼着我饶恕刘韫的孙子吗？”
　　苏湛咬牙，刀锋一转，直接削掉了自己头顶上的整个发髻，发丝一截截断开，散落一地。他就像一个赤红了眼睛的疯子，他死死盯住苏珩，挤出一句话：
　　“臣弟愿削发为僧，再也不会有人威胁陛下的王位，只求陛下能手下留情，放松儿一条生路。”
　　苏珩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很大声，似乎一下子要把心里所有的苦痛隐忍全部释放出来，他骤然背过身子，并没有人看到他眼角渗出的泪。
　　“苏湛，你以为你是谁，孤把你当做孤的亲兄弟，就算你罔顾孤的诏令私自出宫大闹刑场，孤也没有责备你分毫。但你恃宠而骄，一次次挑战孤的耐心，你如此待孤，又何曾把孤当做你的亲兄弟，便如你所愿。”
　　苏珩转身，走到殿门口，边走边大声下命令：
　　“长广王御前失仪，削除王爵，发配灵山寺，非诏不得回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刘氏满门，通敌卖国罪该万死，即刻行刑，杀无赦。”
　　苏湛被羽林卫按倒在地上，他涕泗横流的大哭着骂道：
　　“苏珩，你这个暴君……你暴虐无道，你会遭报应的……”
　　苏珩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苏湛一眼，转身离开。
　　报应吗？
　　那又何妨。

作者有话说

　　只能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个仇恨是埋下了……
昨天太忙了没时间更新。
然后又向大家请个假，明天要去另一个城市拔牙齿……明天可能更新不了了……后天更新……么么哒……
但愿牙齿拔了脸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