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咫别》苏锦虞

18、穷途末路

　　刘氏谋逆案震惊陈国朝堂，苏珩雷厉风行的将朝中有异心的刘氏党羽一网打尽，剩下的都是中立或者关系不是很亲密的，一时间也吓得战战兢兢。刘氏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刘韫被判了凌迟之刑，立即执行，其他刘氏逆贼三日后问斩。
　　先不谈谋逆，光是他引异族入侵这一条，便杀了千次也不足珍惜。
　　刘韫行刑这一天，乌垒城所有的百姓全部都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刘丞相形如枯槁，身上挂满了围观百姓投掷的臭鸡蛋，烂菜叶，甚至有亲人死于赤戎人手里的人，还拿了小石头，把他砸得满脸都是血。
　　苏湛是偷偷从宫里逃出来，他不敢去求苏珩，只是托人求了苏珩身边的大总管，让他能悄悄出宫，去送刘韫最后一程。大总管是先王身边的人，从小看着苏湛长大，对他格外疼爱，耐不住央求，悄悄把自己的对牌给了苏湛。
　　苏湛看着刘韫的惨状，心里就像被什么狠狠攥住了，感觉快要窒息了一样，他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看着。
　　那是他的外祖父。
　　他似乎又忆起了，小时候他每次进宫，都会悄悄藏在袖子里那支糖葫芦。
　　或者是一支小面人。他总是很想抱抱自己，却每次都是躬身行礼。
　　他曾说：湛儿，你将是陈国的王，你会带领陈国走向辉煌。老臣会用一把枯骨，为你奠定这康庄之路。
　　那时他或许依旧懵懵懂懂，甚至少年轻狂，一心想快意江湖，现在想来，却不知对错与否。他看着已经被绑上刑架的刘韫，心脏疼痛欲裂，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挫感让他不由得沉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凌迟之刑，是所有极刑里最痛苦也是最血腥的，刽子手一刀一刀的割掉受刑人的血肉，受刑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慢慢感受着血肉生命一寸寸离开自己，是从生理到心理上一种彻底的折磨。
　　三千多刀，直到最后一片血肉离体，他才会死，期间的痛苦，不用人说，刘韫惨叫着，他的左臂已经被快手的刽子手剃干了肉，只剩下沾着肉末的森森白骨，嘴里的牙床已经被咬碎，血水混合着暗色的肉泥，落在胸前。苏湛咬着唇，嘴角已经渗出血来，他看不下去了。
　　刘韫是该死，但他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怎么能忍受这么惨无人道的折磨。瞬间，他忘记了临出宫前大总管的叮咛嘱咐，挤着人群冲到了法场之上，他袖子里藏着那把七岁生辰时，外祖父送给他的小匕首。
　　监刑官看到有人冲上刑场，吓得站了起来，连忙大喊有人劫囚，却有人报说是长广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苏湛笑着对周围如临大敌卫兵说道：
　　“我就是来给刘韫送一口断头酒，不会劫囚，大人不必担心。”
　　监刑官看苏湛笑得坦然，心里暗赞他有情有义，刘氏一倒，平日里与刘氏关系匪浅的世家除了一起受牵连的，剩下的全都躲得躲，避得避，落井下石的大有其人。倒是这长广王，在这关头，还敢站出来，也是难得。
　　监刑官想想，让手下拿来一坛烈酒，送到苏湛手上。苏湛倒了一碗，把碗凑到刘韫的口边，轻轻喊了一声：
　　“外祖父，我是湛儿，我来送您。”
　　苏湛的手有些抖，碗里的酒有些满，撒了些在地上，把上面的猩红血污冲淡了些。刘韫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珠盯着他，只是一眼，却似乎看了很久，他笑了笑，扯起嘴角，说道：
　　“是阿湛啊……你不该来。”
　　“外祖父，喝一口吧，喝了……好上路。”
　　苏湛忍着眼里的泪水，挤出一句。刘韫却盯着他，冷冷问了一句，语气很冷，就像九天霜雪，没有一丝温度：
　　“苏湛，你后悔吗？”
　　苏湛偏过头不敢回答，眼角大滴大滴的泪涌出，瞬间打湿了襟前的衣服。刘韫却哈哈笑起来，他笑得很大声，眼泪流出来混合着破碎唇角的血，像一幅斑斓的画，他惨然说道：
　　“想我刘韫谋算一世，却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给我的报应吧。”
　　苏湛伸手把外祖父轻轻楼到怀里，他小心避开了他左臂的白骨，在他耳边说道：
　　“小时候，您总想抱抱我，但都没有机会，没想到现在却是最后一次了。”
　　苏湛闭上眼，轻轻说道：
　　“对不起外祖父，我不忍心看您受千刀万剐之苦，我……亲手送您上路。”
　　说话间，苏湛手起刀落，袖间一道银光闪烁，刘韫的脖颈上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线。刘韫看着他，挤出一句话：
　　“松儿才两岁……求你……就他……”
　　“我会的，我会抱住刘家最后的血脉。”
　　刘韫听了，深深看着苏湛，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嘴角和脖颈喷出鲜血，整个人软软瘫倒。苏湛抱着他，面上身上全是猩红的血，他却没有伸手擦一擦，任由那些温热的血慢慢冷却，结块，发出阵阵腥臭。
　　那是他亲人的血。
　　他亲手，杀掉了他的亲外祖父。

　　监刑官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蠢货，他冲上刑场，看着死去的刘韫，颤抖着嘴唇，半天才抖出一句话：
　　“你闯大祸了，长广王殿下。你让我怎么跟陛下交代。”
　　苏湛低着头，紧紧抱着刘韫的尸体，一言不发。

　　苏湛闯入刑场，杀死刘韫的消息传回宫里，苏珩倒没有很诧异，他轻飘飘的瞥了一眼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大总管，说道：
　　“看来，孤的旨意向来不被你么放在眼里。”
　　大总管两股战战，“噗通”一声跪下来，战战兢兢的说道：
　　“老奴罪该万死，陛下恕罪。”
　　苏珩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是父王身边的老人了，又看着长广王长大，孤很理解，等他回来，你就跟他走吧。先退下吧。”
　　“谢陛下不杀之恩，老奴告退。”
　　大总管暗自擦了擦额上的汗，颤巍巍的爬起来，躬身告退，却没有看见苏珩唇边一抹嘲讽的笑。
　　苏湛被羽林卫带回宫后，就长跪在御殿前。
　　苏珩远远去看了一眼，发现很多宫人大臣围着他，似乎在劝解，而他一脸冷漠的跪着，一动不动。这几日刚入秋，秋雨来得毫无规律，淅淅沥沥的雨很快把他淋湿，他的发髻被雨打歪，碎发顺着水一缕缕贴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
　　苏珩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三日的时间一晃就过，苏湛在御殿前跪了三天，粒米未进。苏珩三天没有上朝，日日去白子画那里听他弹琴，并不理会苏湛。白子画这次却没有劝谏，只是弹了些清远缥缈的曲子，倒是让苏珩烦闷的心里好受些。
　　宫里传的沸沸扬扬，苏湛跪得脸色发青，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大总管犹豫了很久，咬牙求见苏珩，苏珩对于这个从小侍奉父王的总管没有太多反感，相反还有一丝尊重，便见了他。大总管悄悄瞅了一眼苏珩，看见他表情尚佳，犹豫片刻才说道：
　　“陛下，长广王殿下已经在殿前跪了三天，老奴请陛下估计血肉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
　　苏珩捻起一片海棠花瓣，轻轻放到茶碗里，茶碗里清淡的茶汤就像一片翠色的叶，那粉粉一瓣花，却是点缀了。他抬起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长广王参与谋逆，孤不予追究已经是仁至义尽。大总管年纪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
　　大总管吓得深深伏在地上：
　　“老奴有罪，恳请陛下恕罪。”
　　“好啦，你现在是长广王的人，孤可不敢定罪。罢了，就去看看。”
　　苏珩径直站起来，大步走出去，大总管忙起身跟上。从偏殿到御殿短短几百米，苏珩却觉得格外漫长，他清楚苏湛所求为何，但是这次，他不可能妥协。
　　他是一个王，不可能为自己留有一丝的威胁。更何况，刘氏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他定了定神，看到不远处的苏湛，眼里浮起一丝烦躁，他慢慢踱过去，嘴角噙着一抹笑，问道：
　　“阿湛跪了三天，究竟所求何事？总不会是为私自出宫而认错吧？”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撕逼我就会格外开心……为啥啊！！！！！！下章结束第一卷么么哒！我估计真是要写长篇了！！！！！！！！！！！！！！！！！！！！！！！！！！！！！！！！！！！！
我就纳闷了，我写同人还有一丢丢人看，为毛我的原创基本上没人看！
不甘心啊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