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暮雨》橦恩

7、安小娴

　　电话是打给安小娴的。
　　李暮雨不是本地人，大学三年一直住校。她住的是四人寝，第一位室友大一刚开学就转专业了，行李也直接拖到了新专业所在的宿舍楼，在那边住下了，所以李暮雨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第二位室友参加了院里的出国交流项目，前两年在国内，后两年在国外，所以她已经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乘上开往异国他乡的飞机了。最后这位室友就是安小娴。
　　安小娴是本地人，期末考试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回家了。她的文化课成绩总是惨不忍睹，但专业课却门门优秀。她把时尚和艺术完美得结合在一起，笔下的创意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样的女王必定会有一个庞大的后宫，有一句话叫“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勤。”不过也没这么夸张，因为安小娴的衣服是一天一换的，而男友嘛，大概一周一换。她人长得美，家庭条件又好，加上从头到脚的艺术气息，俨然一块吸引异性的磁铁。当然，异性相吸必定同性相斥，所以安小娴基本没什么同性朋友。这也难怪，安小娴的毒舌是出了名的，对于不喜欢的东西，她会把它说得一无是处。一句话，她就是那种典型的特立独行的人，虽然她真的很优秀，但是，除了那些想泡她的男生之外，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除了李暮雨。
　　刚开始，因为是室友，李暮雨经常主动向安小娴示好。可安小娴并不领情，对于她来说，一个艺术家是不需要朋友的——虽然她还不是。但她依然尽可能和李暮雨保持距离。
　　两个人的关系是怎么好起来的呢？
　　一次专业课上，李暮雨的作品被老师作为佳作介绍给全系的同学。安小娴毫不客气地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点评了这幅作品——前提是安小娴不喜欢它。所以，当她若无其事地坐下时，老师的脸已经气绿了，而坐在安小娴旁边的李暮雨，则把小脸涨得通红，盯着一脸挑衅的安小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之后，两人彻底决裂了，李暮雨不再向安小娴示好，她和安小娴一样，刻意保持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直到那次安小娴生病。
　　那天安小娴发烧，一个人躺在寝室的床上。由于没有什么同性朋友，所以根本没人照顾她。刚好李暮雨下课回来，看到床上面色苍白的安小娴，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书，找来温度计为她测体温，然后扶着她一路走到校医院，陪她挂号、输液、拿药，还为她垫付了医药费。
　　所谓不打不相识，虽然这样的故事真的有点俗套，不过现在，安小娴已经是李暮雨的头号损友了。
　　电话通了。
　　“小娴你在哪里啊？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一面。”
　　“现在吗？好啊，那就学校对面的西餐厅吧，刚好我没吃晚饭。”
　　“可是你家离学校很远啊，要不我过去找你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啊，不是有地铁吗？行了行了，六点见啊，我先挂了。”
　　六点，E大对面西餐厅。
　　“小娴！”
　　“木鱼你太慢啦，我都饿死了！”
　　只见安小娴穿着一身黑色的镂空短裙妖娆地坐在椅子上，而邻桌负责点单的服务生小哥正痴痴地看着她。顺便一提，“木鱼”是安小娴对李暮雨的“爱称”。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李暮雨在她对面坐下。
　　“我在家也是闲着，挂了电话就出来了。你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不用啦，我在做兼职呢，刚发了工资，我请你吧！”李暮雨忙摆手说道。
　　“算了吧，就你那点儿工资，还是想想怎么给自己买两件漂亮衣服吧，整天打扮得高中生一样。”
　　李暮雨白了她一眼。算了，有人请客还不好。
　　菜上齐了，安小娴吃了一会儿，待消灭掉那块带着血丝的牛排后，她端起手里的红酒，颇优雅地摇了摇，“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
　　“废话，你一放假就去花店兼职了，忙得连电话也没给我打过几个，每次我约你出去玩你都说没空，这次主动找我，一定是有情况。”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李暮雨把季太太和季夏的事情一股脑儿地讲给了安小娴。
　　“小娴，你说我应不应该答应季太太啊？”
　　“这个嘛，”安小娴放下手中的酒杯，“你觉得你真的需要我帮你出主意吗？”
　　李暮雨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刚才从你的讲述中就已经可以得出答案了。在我听来，你的言语中满是对季太太的敬佩和对季夏的同情。而且，你在潜意识中很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所以，你根本不是来向我寻求意见，而是想肯定自己心中的答案。”
　　“小娴，我......”
　　“木鱼，我知道你心软，所以，如果你想去的话，我绝对不拦着你。只是，”安小娴拉过李暮雨的手，“别影响了你自己的生活，明白吗？”
　　李暮雨“扑哧”一声笑出来，“安小娴，几日不见，你怎么说话跟我妈似的？”
　　“你......”安小娴狠狠敲了一下李暮雨的头。
　　“女王大人手下留情啊！”
　　两个人你捏我一下，我掐你一下，忽然，李暮雨停下来，认真地说：“谢谢你，小娴。”
　　安小娴愣了一下。
　　“木鱼脑袋，和我客气什么？”
　　“小娴，那叫‘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