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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谁知林栖者(四) ...

  •   白扬从定风山到雁门一路行的是边境道路,眼见的都是边陲小城,有的富庶有的萧索,有人安居乐业也有流民四处飘零。这使得定风山成了白扬心中的一处圣地,那里花红草绿,风景秀丽,还有师弟、师妹们的相伴,生活闲适恬淡,每每想起这些白杨都不禁心神向往。

      边境的风景总透着现实的悲凉、人世的惨淡,那里的太阳灼得人皮肤生疼,那里的月亮寒凉透骨,一路走来,白扬原本麦色的肌肤添上了几分成熟的味道。看过了许多黎民百姓受难的景象,白扬对雁门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憧憬,如果说之前看到师父的字条,白扬颇有一种奉命的心情,那么现在的他有着一颗迫切的心想要武定祸乱,侠慰苍生。

      白扬一人独行到了绿林居,正巧碰到了赶回雁门的盖地虎和崔骞一行,三人豪气干云结拜为异姓兄弟,眼下正在绿林居里等着裘暖姑娘一同前往敕勒里。白扬坐在桌边,听着盖地虎和崔骞两人聊着昨夜河畔楼一行的种种感受。

      盖地虎道:"白小三,你昨天没去真是太可惜了。"

      崔骞微笑道:"三弟年纪尚幼,不宜涉足风月,况且烟花之地有何值得留恋。"

      盖地虎道:"崔二弟,你这就不对了,早点见识下,将来白小三娶妻可就得像那施诗那样的。"

      白扬微笑道:"大哥尚未娶亲,小弟我可不敢逾距。"

      盖地虎呵呵笑道:"白小三还真为大哥着想,不过你大哥我先得打出番天地,到时候就不怕不能找到两个好弟媳了哈。"

      崔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神情间却透着一股不在乎。

      白扬道:"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军营报道了。"

      崔骞道:"三弟莫急,等裘暖姑娘和小赖回来后,我们就可以启程了。"说着看到门口走来的两人,笑着道:"瞧,这不说来就来了。"暖暖和小赖果然按时到达绿林居。于是,一行人按既定行程向敕勒里出发。

      敕勒里,威虎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地苍茫,风吹草低。敕勒里地势低平,起伏缓和,春风四拂,白扬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暖暖的,水草丰茂,有沿溪、有绿地,远处的村落已可见外廓。白扬、盖地虎和崔骞三人走在队伍的最前端,白杨回头,看到身后的小赖子正兴奋地连比带划地向暖暖介绍着敕勒里的风景,龙儿则缠绕在暖暖的小臂上左右摇摆着大脑袋。暖暖身上环佩叮当,特别是腰间的那个铃铛,样子虽然有些古怪,但声音却分外悦耳。他们身后的人们也都是欢欢喜喜的模样。

      敕勒里住着的大多是老弱妇孺,有人看到盖地虎和崔骞的样子,马上大声喊道:"虎爷来啦,飞虎寨的兄弟们来看我们啦!"顿时,有人从屋里走出,还有在路边做活计的人也停下手中的事,站起身迎向他们,拥着盖地虎一众进了村庄里的一家小酒楼。感受到村民们的热情,白扬也大方地在酒楼里坐下,融入敕勒里的热情温馨中。

      村民们热情地端出好酒好菜来给盖地虎和兄弟们接风洗尘,一时间,小小的酒楼里聚集了村里大部分的人,变得拥挤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谈天说地,之前因为听闻飞虎寨被一把火烧了的人们因为重遇盖地虎一行而一扫往日的阴霾,欢欣鼓舞地气氛以酒楼为中心蔓延了整个敕勒里。

      敕勒里的人因为大多与飞虎寨的人相熟,今日看到几个生面孔不免好奇。有人看着白扬问道:"这位小哥,从前没来过这里吧?"

      白扬微笑回答:"在下白扬,是盖大哥和崔二哥的结拜兄弟。"

      众人一听原来此人是虎爷和崔爷的结拜兄弟,自然也是个人物,都对白扬笑脸相迎,欢迎新兄弟的加入。

      此时,也有人注意到了缠在暖暖小臂上的小蛇,村里人大都把蛇视为毒虫,不祥之物,哪里见过有人拿蛇当宠物,甚至还让其近身缠绕的,不免惊惶。但是见暖暖白绸绕眼,似是目不能视,年纪又小小的模样,大家见着也是心中怜惜。

      小赖子给暖暖引了座位,放下肩上的竹篓,对酒楼的叶大娘道:"大娘,这位是裘暖姑娘,我们在石门城那地儿结识的,因为她孤身一人,我们就把她带到敕勒里来了,托您好好照顾。"

      叶大娘道:"哪儿的话,来了敕勒里便是一家人,裘暖姑娘你们就放心交给我照顾吧。"

      暖暖听着也十分欢喜,道:"大娘,叫我暖暖就行,"说着,提起身边的竹篓道,"这是我从长宁坡带来的几坛'醉春风',分给敕勒里的乡亲们尝尝。"话说,那日碧水寒潭异变震碎了许多坛酒,暖暖只得再从酒窖中取,如今这新一批"醉春风"仅剩的几坛便都在敕勒里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位老者道:"'醉春风'?可是有些日子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听闻,大家一齐望向这位年过古稀,但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的老者,他看了看暖暖,又看了看暖暖竹篓中的酒坛,复道:"很久之前,曾传闻有人酿出了世间最为清纯甘冽,饮此酒如春风拂心,微醺如晕,实乃稀释佳酿,于是取名’醉春风’。可惜,不久之后横生变故,致使那位酿酒之人与世长辞,这’醉春风’也就随之销声匿迹。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又听到了这个名字。小姑娘,你的酒可不简单啊。"

      暖暖听了,笑道:“暖暖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是教给暖暖酿酒方法的先生的本事大。”

      老者还想继续说什么,突然旁边一人大声叫道:“肖老头,你别再捣鼓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是不是好酒倒出来尝尝就知道了。”于是动手从竹篓里取出一坛酒,刚掀开上面的封口,一股清纯的酒香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于是大家一拥而上,争先递上自己手中的碗。

      白扬听到那位老者如此说,再加上众人脸上惊奇、赞叹的表情,也对"醉春风"十分感兴趣,对暖暖说道:"暖暖姑娘,看来你这酒极是出名,可惜我还没有品尝过。"

      暖暖提起一坛酒,推倒白扬面前,笑道:"那你就快尝尝吧,不过尝完之后,可别像龙儿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就好。"

      盖地虎本是爱酒之人,那日在石门城外小尝"醉春风"也不禁觉得此乃人间佳酿,在春日饮用尤为畅快。于是抢在白扬伸手前接过酒坛,笑道:"小姑娘,我先替白小三谢过啦。"

      暖暖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让盖地虎接过酒坛,盖地虎让人拿来大碗,便要分酒,暖暖道:"大伙尽管喝,没了暖暖还可以接着酿。"

      盖地虎听暖暖这么一说,更是没了顾及,拉过白扬和崔骞就要拼酒。酒过三巡,白扬对着醉眼迷蒙地盖地虎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军营报到啊?"

      盖地虎喝得有些高了,头昏昏沉沉地,也没听清白扬说了些什么,只是感慨道:"白小三,你真是好酒量,来,咱们再喝过。"说着,拿起大碗又欲添酒,被身旁之人一把夺过,盖地虎恼怒,大声道:"辣块妈妈的,谁敢抢老子的酒?"

      白扬看着二哥蹙眉夺酒、大哥红脸生气的模样真真是十分可爱,也在一旁劝道:"大哥,你可别再喝了,小心误了我们投军大计啊!"

      听到“投军”二字,盖地虎好像一下子又清醒了些,拍着大腿道:"投军?!对,我们要去投军!崔二弟,白小三,我们走,投军去!"说完,一头撞在桌上,不省人事,惹得白扬和崔骞二人面面相觑。

      于是当夜,白杨一干人只得在敕勒里住下。暖暖也被暂时安排在酒楼的叶大娘家里。第二日清晨,盖地虎一行人告别了暖暖以及敕勒里热情的村民之后,就朝着雁门军营出发了。

      敕勒里的生活到也算清闲,暖暖整日不是带着龙儿到处游玩,就是和好客的村民们谈天说地,村民们见暖暖的小蛇并不伤人,渐渐地也就不像原来那样恐惧了。敕勒里的一切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暖暖来说都是极新鲜的事,绿草如茵、一望无垠的敕勒里虽然与百草丰茂、彩蝶纷飞的长宁坡不同,却也不失一番风味,何况战乱、迁徙、游牧等村民谈论的事都让暖暖感到即陌生又新奇。

      闲来无事的时候,暖暖也会教导村民酿酒的方法,但似乎不管暖暖如何认真的教、村民如何努力的学,都无法酿出如长宁坡带来的那批“醉春风”一样的美酒。而那个被村里不管男女老少都叫作“肖老头”的老者似乎对“醉春风”特别感兴趣,隔三差五的就来向暖暖请教有关“醉春风”的事,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成了忘年交。在暖暖看来,这个肖老头真是个有趣的人物,虽然已年过七旬,却鹤发童颜、精神奕奕,更难得的是他与暖暖以前见过的老态龙钟、风烛残年的老者不同,肖老头似乎对天下所有有趣的事都充满了好奇感,而且年轻的时候曾游历各国,专门收集各种奇闻异事,所以他知道的很多,但是那些事究竟存不存在,怕是肖老头自己也说不清。

      肖老头也时常向暖暖提起自己以往的经历,而且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暖暖到也不介意,权当带着龙儿听故事。此外肖老头对暖暖所住的长宁坡也很感兴趣,时常会问起有关长宁坡的事,有时候甚至详细到那里一草一木的长势和位置都要暖暖告诉他,还常常感叹,要不是徒弟先前飞鸽传书说“要带好东西来敕勒里给他看”,他早亲自去长宁坡看看了。一连几日,暖暖几乎将有关长宁坡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肖老头,只唯独诸葛流云以及碧水寒潭一事,因为先前先生曾有嘱咐,所以也就隐去不谈,只说“醉春风”是一位已故老者留下的方子云云。

      这一日,暖暖又带着龙儿在肖老头家听故事,突然门外传来两声很大的敲门声,随之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肖老头,快开门,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还没等肖老头完全将门打开,门缝里就赫然递进一个一岁左右的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对着屋里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两人一笑,露出两颗大大的门牙。

      “怎么样,可爱吧,我儿子,牙牙。牙牙,快叫师公!”

      “师——”显然一岁的小孩还不怎么会说话,因为思考而涨红的小脸显得分外可爱。

      这时,原本站在门外的人也已经走进了屋内,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身高竟是比一般寻常男子都来的高挑,头发微有些发黄,一张脸棱角分明,咋看下颇为冷峻,但脸上的笑容却很阳光。

      “咦—”罗姑娘似乎发现了暖暖的存在,一把将手中还在努力思考的牙牙递给面前的肖老头,径直走到暖暖跟前,蹲下身,对着一分钟前还在肖老头抑扬顿挫的声音中打瞌睡的龙儿左右看了两下后由衷地感叹道:“好大脑袋的蛇啊。”顺手还拍了拍龙儿的大脑袋。

      暖暖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对龙儿如此亲切的人,于是笑着介绍道:“这是龙儿,我叫裘暖,不过大家都叫我暖暖。这位是肖老头的徒弟,罗姑娘吧?”龙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罗姑娘对他的友好,对着她左右晃了晃他的大脑袋,像是在和罗姑娘打招呼。

      “哦,你好,暖暖,你不会在这里听老头儿讲故事吧?”说着一边将手伸向暖暖,一边转过头对身后的肖老头道:“天哪,这里竟然还有人愿意听你说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

      暖暖又愣了下,这种打招呼方式暖暖也是第一次见到,只好学着罗姑娘的样子,也将手伸了出去。罗姑娘用力握了下暖暖的手,暖暖感觉这只手很大很温暖。

      “这,这怎么是陈年烂谷子的事,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故事啊。”肖老头有些激动,平常的肖老头对村里人都很和蔼,笑眯眯的,就是有些介意大家管他那些“宝贵的经历”称作“陈年烂谷子”。所以,见到暖暖愿意听他讲故事,他心里是极开心的,每次都提前将茶水、椅子准备好。

      “是是是,要不然我怎么会愿意跟着师父闯荡江湖呢?你看,我这次去闵县收获就不小,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我儿子牙牙。”说着,将她在闵县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肖老头和暖暖。

      原来,罗姑娘这次去闵县原本是去替肖老头打听一样叫“离合刀”的东西。相传它是天下十大兵器之一,曾是一位叱诧风云的大将军的武器,因为将军用此刀杀敌无数,造成离别千万,故取名“离合”。不过在那位大将军突然病逝后,此刀就了无音讯了,直到最近才有传言说它重现于闵县的辛庄,于是肖老头就让罗姑娘替他去闵县走一趟,一探虚实。可是当罗姑娘赶到辛庄后才发现,那里似乎刚刚遭受到流匪的袭击,哀鸿遍野,到处是残垣断壁,罗姑娘要去找的那户人家更是被一把火烧得什么也不剩了。正当罗姑娘对着那些焦烂残垣一筹莫展时,突然在一堵破墙下面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牙牙。好心的罗姑娘带着牙牙到处询问,奇怪的是周围的街坊似乎都没有见过这个孩子,更不用说知道他姓甚名谁了。因为罗姑娘不忍心让只有一岁左右的牙牙无家可归,于是就自作主张地将牙牙收作“儿子”,更让牙牙跟着她姓,取名“罗力”。

      自从罗姑娘和小罗力回来后,暖暖到肖老头家去得就更勤快了,一有空就去逗逗小罗力或者看着罗姑娘做做女红。在暖暖看来,肖老头的这个徒弟是个绝不逊于他的有趣人儿,虽是女儿家,但有时说话行事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倒更像是男子,却又擅长女红,给小罗力做的几件衣服无不精巧、别致。罗姑娘还喜欢唱些奇怪调调的歌,似乎是北方的歌谣,口味很重,音调激昂,却也不失悠扬,不过终究是不像是女儿家应该喜欢得,虽然如此,大家却也都乐于听罗姑娘唱歌。

      总之是一对绝配的师徒,暖暖心里想,这次下山走走的决定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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