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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 初次见面 ...
草海上空
嘉南睁开眼,眼前是一团白蒙蒙的软丝,紧贴着鼻尖,嘴边凝结褐色的血块,腥味几乎让他吐出来。
全身像是被刀片切了一遍,特别是左胸,像是绞了团钢丝,动一下就火烧火燎的疼。比起这个,嘉南更想知道这是哪儿,他看不到外面也听不到声音,连续的起伏告诉他自己被人扛在背上急速的奔跑。而左臂传来的重压则表明,这人背上背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完全不知出了什么事,自己被活埋进沙坑,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他试着动了几下,全身都被软丝裹死,像是包进一个巨大的茧里。左边锁骨被切出一条口子,封着同样的白色丝线。有几根零星搭在他嘴边,他试着咬了几下,发现它们异常坚韧,把他的牙龈都拉出了血。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儿了……脑海中顿时闪过一只巨大的蜘蛛背着蛛团爬行的画面,不由得一阵恶心,惨兮兮地尖叫起来。刚出声,白色蛛丝旋即聚拢,把他的嘴封的严严实实。
嘉南拼命挣扎,满脑子都是昆虫被捕食的画面,那些可怜的虫子就这样地在清醒状态下被活活吸干。他仿佛看到蜘蛛巨大的獠牙插进自己喉咙,内脏和肌肉通通化成水……
她只是【虫化】!!!【虫化】而已!!!她不是妖怪,是妖怪也不会吃他,妖怪是不相食的……救命啊!!!!!
在抽搐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没看到预想中的獠牙咬过来后。嘉南终于冷静下来,连累带痛,老老实实地窝在蛛囊里。蛛丝塞住他的嘴,把他的脸颊胀的生疼。会不会是她垂涎自己的美色,想和自己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事……话说蜘蛛不都是在嘴里……
头顶旋即撕开一条口子,一团白色蛛丝窜起来,劈面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再不老实就宰了你!!!!”
一耳光抽的他半边脸都没了知觉。南珠的声音和巴掌一样杀气十足,嘉南灰溜溜缩成一团。
这脾气,要真知道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呢,非把他真的活吃了不可。
冷冽的空气从裂口灌进来,嘉南探出头,不由得抽了口凉气。他们已经远离了沙漠,在离地面一千尺的高度御空飞行。下方是星星点点的湖水和草甸,偶尔有飞鸟从她脚下掠过,这时才会讶异她飞得到底有多快。南珠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四个蛛囊比她本人大出五六倍,而她飞的异常平稳,就好像背的不是人,而是四团轻飘飘的棉花。
这女人真的不是妖怪吗?
除了他,三个蛛团都瘫着不动。他闻出嘉南的气味,散发着内脏破损后的腥味。
“他……”
“肺断了,死不了。”
嘉南不再说话。
御空飞行相当耗【气】,南珠的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嘉南伸出手贴在她身上,把最后的【气】和【神】渡给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趁机揩油。他的鼻子贴在她后颈上,居然闻到了茉莉花的清香。其实她长得很漂亮,如果没见过她发飙时的模样,这就是仙侠传说里才有的梦幻场景,但现在……
算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抱着一只母蜘蛛更恶心的了,虽然这只蜘蛛是茉莉花味的,那也一样恶心。
要杀她吗?
现在能做这件事的只剩他一个人,他的手就贴在她小腹上,只要在【气】里掺杂一点火元素,她的内脏就会烧成焦炭。南珠对此浑然不觉,一旦错过,他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只是一定要这么做吗?
她不是自己的族人,不是妖,又恶心又残忍,自己也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救了所有人,还是个女孩子……在一个女孩救了自己的前提下搞偷袭,这也太卑鄙了。
嘉南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反正这事也不归他管,就当自己昏着没醒算了……
南珠猛地刹在半空。
她停的实在太突然,嘉南毫无防备狠狠朝前倾,差点从她背上摔下去。
“算你识相。”她说道。
嘉南愣住,之后天旋地转,四个蛛团突然失去牵制,被南珠从半空扔了下去。
这娘们是不是疯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嘉南在一千尺的高空飞速下坠,气流刀刃般切过他的身体。胃因恐惧急速收缩,四肢痉挛般地抽搐。酸水在涌出喉咙的瞬间迅速冲散。凄厉的尖叫在风里被拉成模糊的长线,他无法呼吸,甚至无法挣扎,心脏像是炸裂的气泵,挤出体内所有的空气。视线在翻滚中拉长模糊,涣散的瞳孔里是越来越近的地面……
蛛团在离地四十丈高的时候“砰”一声炸开,迅速扯出一张伞形的密实厚网,下坠冲力顿时一滞,嘉南还没从死里逃生的境遇中喘过气,粘稠的沼地迎面把他整个吞了下去。
冰冷的泥浆灌了一嘴。嘉南掀开蛛网,从泥里坐起来。四个蛛团都被扔进沼泽地,烂泥浆缓冲了下坠的力道,只有嘉林和他的蛛团是打开的。剩下两个还是团状,整团砸进泥里,几乎成了扁片。
泥水没过腰际,但不再下沉,嘉南忍住伤口开裂的剧痛,淌到嘉林身边,扯着蛛网把自己哥哥拖出泥沼。嘉林的脸在月光下白的像张纸,左胸同样缝着蛛丝。就在他转身准备把另外两个捞上来时,南珠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手上拎着的正是两个砸扁的蛛团,还在滴着泥水。
嘉南的极度恐惧顿时化成了极度愤怒,他吸了口气,冲着南珠破口大骂起来。
“我日你大爷!!!你干什么!!!!”他冲着南珠大吼,带着变声期男孩特有的沙哑。“你是不是畜生变得……我呸!!你还不如畜生,你禽兽不如!!!你个@#、*&、玩意儿、%¥的、八辈子嫁不出去……”
先是神官,再是道士,最后还整这么一出,玩人都不带这么玩儿的,横竖都一死的话,他可不能死的这么窝囊。他骂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能骂的都骂了出来,最后自己都累了,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是哪儿?”他没好气的问道。
“你们的新窝。” 南珠一直站在原地听骂,说着把蛛囊抛在地上,里面发出的,居然是碎块干裂的撞击声。
嘉南火气顿时褪的干干净净。慢慢地,他颤抖起来,像是轻微的痉挛。冰凉的泥水从额头上淌下,南珠蹲在地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墨色的头发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她笑的异常甜美,像一朵绽放的茉莉。
“他们做了你刚才想做的事。”
她刮了刮他的鼻子,宠溺的神情像姐姐在捉弄自己最小的弟弟。声音带着甜滋滋的古灵精怪。而那双眼睛和她的手一样,没有丝毫活人该有的温度。
“你俩好歹是他孙子,回去了告诉他,下不为例,还有啊……”她说着用双手揪嘉南的脸,“下次要再听见你这么说我,我就生你的气了。”
嘉南半边身子都在抖,南珠象牙色的脸“咔”的裂开一条缝,裂口不断扩大,迅速覆盖全身,现在的她像一具用碎瓷片拼凑出的人偶。一阵风吹过来,细碎的瓷片化成断裂的白色蛛丝,哗啦啦散落一地。
她消失了。
嘉南还在抖,呼吸声在夜色中格外的急促,他走到干瘪的蛛团前,跪下来。用了自己最大的勇气,一把撕开蛛囊。
凄厉的尖叫声瞬间划破漆黑的夜空。
蛛团里,是两具动物的干尸,内脏和肌肉被彻底吃空,只剩下干皮裹着骨骸,眼眶和胸骨内爬动着上百只肥大的红蜘蛛,它们红流般涌出蛛囊,爬到附近的高地上,织出一个个圆形伞网,随着风越来越大,蜘蛛纷纷被带离地面。天上像飞过一串火红色的灯笼。
偌大的沼泽,只剩下两只狐狸,和两具破碎的尸体。
嘉南转过脸,掏心掏肺的吐了起来。
古藤林东北
鹿蜀的头发和皮肤在月光下,透着诡异而又妖冶的苍白。背上的黑色大剑从里到外散发着鬼森森的邪气。虽说这小子长得还不赖,但在这种月黑风高的晚上,和这么个全身惨白的家伙站在被烧焦的碎尸地里,这感觉要多瘆有多瘆。
米昭把护卫搬到干净的地方,五个人衣服上都沾着血,散发着作呕的臭味。鹿蜀压根不想碰他们,一直捂着鼻子站在原地。在米昭割下被污染的衣角碎片后,鹿蜀“啪”地点出一团火,把护卫身上沾血的地方烧的干干净净。
控尸被烧成了一团人形碎炭,三人围着碎渣,米昭从随身药囊里取出羊皮护手戴上,用夹子小心翼翼地夹了几块放进竹筒。
“我见过恶心的……”鹿蜀用手捂着鼻子。“这些都是什么?尸蛊?”
青儿摇头,捡起一截粗树枝 “蛊不吃腐肉……这个还有点可能。”
她说着把树枝捣进焦尸烧焦的脑壳里,之后在碎渣里翻来覆去检查了半天。
“也不是。应该是类似赶尸的东西。”
她扔掉枝条,站了起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
“军事机密。”
“正经点。”
“灭门去了,把蜀山拆了,把锁妖塔炸了,然后见佛杀佛血流成河……”
青儿“切”了一声。
“其实也没什么,是我哥……他在人界落了点东西,我替他取一下……你呢?”他问道。
“蜀山……我得查清这是什么,你走吗?”
鹿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就算了……不过查成分的话……你最好从毒药上找根源,”他认真地说道。
“血里有药。”
米昭拉了拉青儿的袖子。
“他是人吗……你怎么会认识他?”她用苗语问道。
“小时候的事,就是……”
她还没说“就是”什么,冰蓝色的气旋突然在三人中间炸开,将青儿和米昭裹挟着推出两丈开外。
寒气直勾勾从脚底窜上来,一团白影从天而降,挡在她和鹿蜀之间。她看到鹿蜀的瞳孔急速收缩,几乎是同时,两人高苍蓝色冰刺破开他脚下的地面,带着尖锐的刃状气流,几乎将他整个撕成碎块。
鹿蜀退出十几丈,冰刺如影随形,在落地瞬间从脚下暴长。飞溅的冰片布满细密的深蓝色纹路,发出滋滋的颤音。他露出一丝讶异,随着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下一秒,高速旋转的气刃裹挟着碎冰呼啸而至,把他站过的地方削出两丈宽的深洞。随着鹿蜀的离开,风刃旋即消散,碎冰松松爽爽的落了一地,就像一场蓝色的冰雨。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两个女孩反应过来,只剩下满地的碎冰,和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道士。
米昭“唰”地拔出刀,青儿一把拦住。
“也是自己人。”
他背对着自己,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个很年轻的男生。深褐色的头发用绸带短短地扎在脑后。他穿着白色法服,衣袖整个都是金色。唯一和道士不同的是他的右手,比普通人大了一圈,在川渝的夏天带着厚实的皮质手套,白色软皮镂刻深蓝色的繁复纹路。这种用【神兽革】特有的护手,是【北溟】士官才有的东西。
“他伤到你了吗。”男孩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四周焦黑的树干问了一句。
声音彬彬有礼,优雅中透着疏离和冷漠,却有种异样的熟悉。从见到他的第一眼,青儿就有种奇怪的,像是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一开口,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没有……他是我朋友,他救了我。”
然后男孩转过了身子。
青儿终于明白那股奇怪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了。
男孩转过身的那刻,她在米昭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讶异。
这是一张和鹿蜀一模一样的脸。
“你认识大泽的人?”
男孩用和鹿蜀完全相同,却更文雅的语气问道。
之前她只是觉得意外,现在自己完全糊涂了。
两人还是有区别的,鹿蜀全身是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眼前的男孩虽然也很白皙,却是正常肤色。除此之外,两个人的五官、身高、体型完全就是同一个人,就连眼神都带着一模一样,让她不爽的小傲慢。
怎么回事?!!!!
“我长得很奇怪吗?”他问道。
“没有……”
男孩直勾勾盯着她的脸,很无礼但没有半点轻佻。或许是错觉,有那么一刻他眼里似乎流露出强烈的震惊。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很快移开目光。
“你是【封大人】。”
语气平平淡淡,用的是完全确定的语气,他没等青儿回答,继续说道。
“我是北溟七级士官,叫我子山就行。”
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耸了耸肩膀。
“这是怎么了?”
青儿把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子山接过放尸毒的竹筒,只嗅了一下,眉头就拧成一团。和鹿蜀的厌恶不同,这是意识到相当棘手的事才会有的神情。
“天仙灵丹。”
他合上盖子,“蛮州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些都是村里的尸体……母体呢?”
“烧了。”
“那就行,”子山把竹筒还给米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蜀山。”
然后他突然定住,其他人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蜀山上空亮起鲜红的光阵警报,在夜空中像是喷涌的火山,之后是两声低沉的号角,在空旷的林场里带着异样的沉闷。
“我们得快点了。”他说到。
青儿点头,出乎意料的是子山并没有御剑,而是拢起袖子朝着蜀山故道一步步走过去。
“你不御剑吗?御剑快一点”
“蜀山开了防御阵,没法飞。”他像是闭目养神
“我们走蜀山故道。”
渝州东部
今天真是撞见鬼了。
鹿蜀坐在魔剑上,操控方向的右手略带生涩,动作一点都不英武,但只要将高度控制在五丈以内,蜀山就不会那么快发现他。
感谢老天,自己提前学了御剑飞行,不然翅膀一开,自己的身份就和扔大街没区别。这事捅到天界对谁都没好处。
话说回来,北溟来的未免太快了吧,他是属雷音的吗。
手腕被那个士官划出两道一寸长的口子,结着冰蓝色的气丝,愈合得异常缓慢。修为低的话涌出来的只怕是冰碴了。
你妹的,要不是为了这把剑,非把那小子切成生鱼片,再把他鱼鳞刮下来。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对面出现一个鲜红的人影,从他头顶斜斜地飞掠过去。
那是个女孩,穿着红色的褙衫,象牙般的手臂在夜色中异常醒目。她完全不害怕被发现,用风咒御空飞行。她无疑也看到了鹿蜀,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但很快都将对方抛在了身后。
鹿蜀停在半空,转身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虽然两人隔得很远,但他还是闻到了那股掩盖在花粉下的气味。
那是死人才有的味道。
女孩和他的方向正好相反,鹿蜀不由得冷笑一声,继续前行。
看来,今天撞鬼的,不会只是他一个。
然后他就和一个白色鬼影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蜀山蜀山故道
青儿在心底叹了声气。米昭留下来看守士兵,路上只有她,和一个一言不发的年轻士官。面前的路仿佛没有尽头,阶梯逐级而上,像是走一条无限循环的死胡同。
子山脸上是一副近乎冷漠的平静,平静的就好像他根本不会笑。手也一直拢在袖子里,就好像周围很冷似的。他们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整整一路他都没说一句话,表情木的像是大殿上闭目养神的石像。
第一眼见到子山时,青儿真心很喜欢他,和鹿蜀不同,他身上有一种很温暖的亲和,让人联想到沙滩、阳光和洁白的贝壳。但随着时间的增加,潜藏在温和中的疏冷便慢慢的显露出来。然后她才惊觉,那根本不是沙滩,而是反射阳光的雪。
如果不是害怕失分寸,她真想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说你这个死鸟人是不是故意在耍老娘。但她也知道这个奇怪的家伙绝对不会是鹿蜀。鹿蜀某些时候也不爱说话,不爱搭理别人,对阵时会暴起让她心惊胆战的阴冷杀气。但绝对不会有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拒人千里的冰冷。鹿蜀也绝不会带着这种表情慢悠悠走一整条山路,他能把一整条路的地皮铲下来。
“你一直住在北溟吗?”
“是”
“你以前认识我吗”
“不认识”
“除了北溟,你在别的地方生活过吗?”
子山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平静而又温和地盯着她
“你到底想问什么”他问道。
青儿定了半天,她斟酌了一会儿。
“你有兄弟吗,亲兄弟?”
子山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没有。”
蜀山风系浮台
地面闪烁着巨大的紫红色修复阵,常颖和四位守字辈的师侄盘腿坐在地上,围绕着断成两截的剑楼结天师印,紫红色的光柱顺着指尖源源不断汇入剑楼。断成两截的建筑恢复了大体的轮廓,墙壁内的封印散发着乳白色的流动光泽。青灰色的破碎石板漂浮在空中,重新粘连、聚合,一块块拼回原处。五位宁字辈的小弟子站在光阵外,正在用一种震惊的表情看着倒塌的建筑。
只有在这个角度,才能注意到整座建筑到底有多大。地砖每块都有三寸厚,大的像是桌台。条榫每根一丈宽,承重轴的断面像是桥梁的基柱。塌落的剑楼砸在风系浮台上,把整个石山砸塌了一半。三分之一嵌进地里,石板沿着轮廓,花瓣般一片片戳立起来。
我的姑奶奶,蜀山下面可是安宁村,这要一股脑摔下去,得弄出几百条人命出来。
兵器全部嵌回封印,经过之前的一摔所有的家伙都炸了窝,天龙刺把墙面扎了个对穿,七星伴月把柱子削出条大口,无尘剑把周围一丈的地面轰出圆形的大坑。小到灵牙大到烈日枪,所有的兵器都在叽叽喳喳的乱响,就像一千只愤怒的小鸟,吵得他脑子都要炸了。
又不是我把你们摔下去的,你们至于把气都出在我身上吗!!!!
原本放着两把剑的主墙,只剩下镇妖剑闪烁的浑厚白光,另一半彻底塌了,断口泛着烧红的熔痕。
居然是直接拔出来的……普通妖怪绝不可能有这个本事,那个疯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自己都没注意,女孩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叮呤……叮呤……叮当……”
那是个穿着鲜红褙衫的女孩,刘海上挂满金片。象牙白的手臂上戴满了金色的镯子,相互撞击,每一步都带着清脆的环佩撞击的叮当声。她走的很慢,清脆的鸣响魔咒般荡漾,在一片嘈杂中异常清晰,像是要荡进脑海深处,无论如何都消散不去。
“叮呤……叮呤……”
宁子和右手施决举在胸前,然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神经像是被声音控制,全身的关节和筋络都被封起来,无法施咒,甚至无法动弹。一个、两个、所有试图冲上阻拦的弟子都在被定在原地,甚至还保持着前进的姿势。女孩轻飘飘从他身边走过,身上泛着好闻的,茉莉花的清香。
她走进剑楼,在主墙前站定,双手伸进镇妖剑的封印,乳白色的防护阵没有丝毫异动。常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云雷纹的重剑脱离封印,就像一件从牛奶中捞出的项链。之后,她看都没看常颖一眼,和她来时那样,幽幽地离去。
常颖全身都被白色符文封死,咒印时隐时现,居然道家的八卦封印。
【束身定】?!她怎么会蜀山的术?!!
蜀山天台
青儿只在先掌门去世的时候来过这儿,那时她还是个孩子。记忆中的蜀山气势恢宏,特别是天台,偌大的广场用青石铺就,站满白衣飘飘的习剑弟子,剑诀一施漫天都是银白色的剑光。
但现在她看到的,是满地的碎石和坑洞。头顶天幕被砸出一个洞,琉璃状的裂纹泛着金光,像是铸剑时铁器烧红的断口。原先是剑楼的地方,只剩下冒烟的碎砖,脚下地面像是被火筒轰过,全是蜂窝装的槽痕。
伤员躺的满地都是,戒衣上血迹斑斑,如果不是四肢都在,看上去完全就是刚从战场上拉下来。让她震惊的是所有人受的都是体伤。四方四象枢结出蓝紫色的治愈阵,宁子钧全身烧焦八成,罩在土黄色的结界内,除了微弱的呼吸,根本看不出半点活着的迹象。
青儿挽起袖子走进枢阵。剪开宁子钧和皮肉粘连的上衣,他的胸口布满烧焦的斑块,右肺胀成一团,撑的半边身子都肿了起来。
“得把他的肺气放出来,扎到动脉就没办法了。”她说着从药包里取出一截末端削尖的竹管,顺着他的第四根肋骨戳进肺里,动作干脆利落。创口避开了密集的血管网,只是渗出几滴类似外伤的血丝。管内“噗”涌出一股白色的热气,肿胀的肺脏缩回正常大小,子钧的喘息声随之顺畅。
子山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就处在一种让人心惊胆颤的沉默中,不发火却比发火恐怖一百倍,其他弟子都不敢和他说话,就连眼神都怪怪的,像是在看一个刚从塔里跑出来的妖怪。
“你是说……”子山看着灰头土脸的宁子清。
“他一个人,就把这里弄成了这副样子吗?”
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愤怒或讽刺的情感,淡漠的像是在问路。宁子清却低下了头,一张脸涨的通红,“还有魔剑,魔剑也被抢了……”
子山半晌没说话。
“清微师祖呢。”
“……在闭关。”
“都这样了还闭关吗?”
宁子清缩着脑袋没敢看他。
守一是伤员里惟一神志还算清醒的人,子山掏出药瓶递给他,绿色瓶口镶着一圈珐琅质的紫色细纹,守一撬开守真的嘴,把药膏灌进去。守真胸口被打成凹坑,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红色。紫菁玉蓉膏的恢复力异常惊人,守真很快恢复了意识,只是呼吸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子山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轻抚着他的额头。
“认出谁干的吗?”他问道。
守真摇摇头,旋即闭上眼。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子山闭上眼睛。“死了多少?”他问道。
“没死。”守一把守真平躺着放回地上,“没下杀手,那家伙是冲着剑来的,而且……是变成你的样子……”。
青儿愣住了。
守一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沾血的桃木纸。
“子钧戳了他一枪,这是尖上采下来的,应该有用。”
青儿突然想起鹿蜀背上正是一把黑色大剑,左肩还有个洞,边口的血还是新鲜的。
不不不不不是吧!!!这都什么跟什么!!!!
子山接过棉纸放在洞清镜上,仙鹤泛出鲜艳的血气,直勾勾指着他们之前来的地方。
……难怪那小子溜得那么快………
“你那朋友可真厉害。”子山淡淡地说了一句。
场面一时变得异常尴尬。
“这样……”守一最先打破寂静,“子清和入室弟子去锁妖塔,防御厚度增加一倍。青儿和南音,你们今天得辛苦点,伤员实在是太多……剩下的人和我在最快的时间修好天幕,子山你的话……”
“我去收拾那个半兽。”
子山不紧不慢地说道,“故道上还有一队苗疆的人,记得接应,他们中的是尸毒,注意隔离。”
“等等……”青儿叫住他。
“我知道他很厉害,”子山活动了一下手腕,依旧温和地说道,“不过我脾气也不好,他死了就想开点……人都会死的。”
“不是……我是说……你真的没有兄弟吗?”
子山怪异地看她一眼。
“没有。”
他嘎嘣扔出两个字,化成飞扬的冰蓝色碎片,消失了。
渝州璧山西部
鹿蜀很久都没被人追得这么惨了。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完全没用,白色鬼影能从任何地方、任何方向、甚至从空气和水里窜出来拦截,逼得他不得不改变方向。鹿蜀几次试图用空间阵逃走,都被它拽住脚腕拖回来。而正当他气急败坏想正式打一场时,鬼影又“嗖”地消失不见。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打法。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鬼东西绝不是在古藤林碰到的家伙,也绝对不是蜀山的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又不是一只羊,走哪儿赶哪儿的!!!!!
鹿蜀压住胸口腾腾的火气,身上再次浮出血气,白影从身后蹿上来,鹿蜀猛地转身,一拳揍过去。
他没想到自己真能打住它,这次鬼影一点躲避的心思都没有,被鹿蜀实打实揍了一拳,瞬间裂成拳头大的白色冰块。
鹿蜀呆住了。
冰块在脚下冒着白气,他捡起一块仔细看了一遍,末了啃了一口。没有纹路,也没有仙药或符水什么,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冰块。
追了他半天的家伙居然只是个傀儡,还是最低级的那种?!!
鹿蜀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抬起头看向四周,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应该离渝州不远,四面都是竹子,西北方则是一片黑压压的院落,似乎是大户人家的住宅。院落边开着一片荒废的池塘,零星开着荷花。地上散着很多巴掌大的碎陶片,散发着刺鼻的香味。那人就坐在荷塘边,似乎在看荷花,又似乎是专门在等他。
自己是被他故意赶到这儿的吗?
他裹着银白色的披风,面容被兜帽遮住,依稀能看出是个很挺拔的男子。他有一头绸缎般柔软的长发。右手散漫的搭在披风外,裹着北溟才有的臂铠,质地不是纯银,而是青蓝色的寒铁精,隔着这个距离,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气。
然后男子抬起头,看向他。
厚重坚硬的冰棱迅速覆盖整片大地。
空气突然变得无比的潮湿……不,不是空气,是水,漫无边际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汇聚,无处不在。他像是突然被扔到了水中,水流小溪般从他的头发和铠面上淌下来,就连呼吸都带着窒息的痛苦。而这里应该是干燥的陆地。指尖凝结出细碎的冰棱,一点点蔓延全身,结出厚厚的白霜。
男子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在鹿蜀背后黑色的大剑上扫了一眼。
“你小子还真能闹。”
那一刻,他全身散发出铺天盖地的气压,像汹涌的深蓝色潮水,将鹿蜀压得透不过气。白色的冰链瞬间洞穿他的肩膀,鹿蜀被掀至半空,重重砸进了地里。
渝州璧山东部
子山猛地刹住身子,洞清镜彻底失控,剧烈地颤动起来。
四周是上百年的古木,那人坐在树上,全身罩着纯黑色的云氅,右肩悬空烧着一团红色的火苗。他似乎在看书,又似乎是专门在等他。之后他合上书,火旋即灭掉。
子山只看到一双鲜红色的眼睛,在夜色像是璀璨的晶石。四周是磅礴的气压,浑厚却异常平静,带着某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在胸口压出沉闷的痛觉。
子山下意识退了一步,细小的火焰一缕缕从地下钻出来,仿佛破开土壤的幼芽,将他的退路彻底封死。
自己是被他故意引到这儿的吗
“你长得还真讨厌。”
磅礴的血气从脚下喷涌而出,子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浪重重击飞出去。
胸口像是烧了一团火,混合着筋骨碎裂的剧痛。鲜血从嘴边涌出来,顺着脖子淌进胸口。子山半截胸骨被一招轰碎,断裂的右臂软绵绵挂在一边。那人掐着他的脖子把他举到半空,眼里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他的脖颈两侧是三角形的符文,和眼睛一样,都是鲜艳的血红色。
“学的不怎么样。”他说道
话音刚落,西南侧的石壁突然开裂,一个黑甲白发的男孩连同砸裂的石块被抛到地上,右侧肩胛骨断裂,胸口开出四团杯口大的血洞,鲜血“汩汩”地涌出来。
飞蓬手里拎着的正是丢失的魔剑。他走到男孩面前。
“他也不怎么样。”
厚重的剑刃钉蝴蝶一样把男孩钉在地上。男孩嘴里哗啦涌出一滩血,就只剩下抽搐的份。
子山突然知道他是谁了。
重楼把肋骨全碎的子山一掌拍进石墙,伴随着胸腔里筋骨全碎的钝响,子山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渝州唐家堡
子山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残血,细碎的骨片填回缝隙,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密响。现在他终于青儿话里的意思,他看到了剑,找到了贼,知道了他的名字,还莫名其妙和他成了亲戚。
鹿蜀坐在他对面,毫无血色手托着同样森白的脸颊。魔的恢复力惊人的快。血洞已经愈合,粉红色的疤团翻着树根状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缩小。
头顶是一团亮金色的火,悬空燃烧,照亮整座建筑。
四人坐的地方是唐门议事大厅,一度是渝州仅次于官府的江湖势力,却不知为何在百年前突然衰落,以至于唐家堡都沦为集市,后来连集市都开不下去,这块地皮也就彻底荒废,彻底喂了耗子和乌鸦。
大厅还是一百五十年的样子,尘灰在进屋那刻就被一阵旋雨从里到外洗的干干净净,看上去总算有了些人味儿。屋里只剩下大件的桌椅,布局和材质依稀还能看出点当年的气象。头顶是亮红色的火苗,两位大人都没放下兜帽,看着就像大一号的双胞胎,在没有任何理由,只能说丧心病狂地把对方小弟砸成半残后,就进入了一种……可以说是不着调的状态,围着方桌人手一副叶子牌。将军吊儿郎当趴在桌子上,牌面似乎很糟,一直用手扶着头。尊上靠着椅背,一根手指铛铛地敲着木制扶手。魔剑横在桌上,怎么看怎么像压在桌子上的筹码。他们不说话,剩下的人也就安静地修复伤口,只是用明显压抑着怒气的眼神互相对视。
空气里泛着寡淡的萧索,还有一股浓郁的火药味,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强。
子山最先开口。
“谁让你出的界。”
“谁袭击的我。”
“你是不是疯了。”
“不归你管。”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火苗无声地燃烧,两人的眼睛都是冷的,一种外放,凛然的杀意被强行压抑,却依然腾腾地从皮肤下透析而出。一种内敛,近乎温柔的平静中,带着吞噬的深邃。
分不清哪个更心寒。
重楼抽出纸牌扔桌上,那张牌上不知道是什么,飞蓬一脸懊丧。
“输了……”他摊开手,把剩下的牌扔在桌子上,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别闹得这么僵,好歹是亲兄弟,这么多年没见……不哭一下吗?不丢人。”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遭遇冷场后他尴尬的咳了咳,把桌上的牌拢在一起叠好。
这句话唯一的好处就是僵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鹿蜀重重靠在椅子上。
“哥,这锅杂碎哪儿来的?”
子山嘴角扯了一下,“你又是什么东西,白乌贼?”
飞蓬只收走了他的魔剑,鹿蜀转过头,一只手登时搭在腿间的刀柄上。他盯着子山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不是想打架。”
子山轻笑了一声,一双和鹿蜀同样修长,却更有润色的手相互交叠支住下巴。他盯着鹿蜀,眼神温柔像是看一只猫。
“随时奉陪……”
”
“停停停!!”飞蓬揉了揉太阳穴,“干嘛呢,见面就掐,男孩子要学会克制,不要天天老想着打架的事儿,太冲动……”他说着说着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扭头重楼手里捏着牌,神色极其不自然。
“我说哥们儿你这是什么眼神,”飞蓬说着把牌往中间一推。
“洗你的牌去。”
重楼:“……”
“这样,我来解释……”飞蓬说着击了击掌,“一百五十年前事了。”
“那年我俩在街上闲逛,捡到一对双胞胎,那是骨骼清奇,天生异脉,命格深厚,前途无量,一看就是修仙练道……”
重楼很用力的咳了一声。
“……然后我俩就一人带一个,后来又都把这事儿忘了,你们俩一直没能见面……就这样。”他说着朝鹿蜀和子山打量了几眼,“看你们俩的样子……处的还行。”
还行你个大头鬼!!
“叫你们来,是因为你们之后要一起接任务,很重要的任务。你俩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队伴,所以,先把别的事放下……至于魔剑,”飞蓬说着把魔剑抛给鹿蜀,后者一把接住。
“我和蜀山商量过了,就先给鹿蜀用。”
子山很明显抖了一下,“可是……”
“【剑选择主人】。”
这是子山第一次真正听清重楼说话,说不上雄浑,很悦耳的男中音。他只说了五个字,却透出一股冷硬的威慑力,仿佛带着金属撞击后颤动的弦音。子山吸了两口气,最终低下头。
飞蓬无视子山愤怒的神情,“明天你们上蜀山。”
声音没有了之前轻松,就像变了一个人,淡漠中透出不容置喙的森严。没有任何给人思考的时间,两位大人话音刚落,就随着冰片和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头顶火团旋即熄灭,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子山窝了一肚子闷火,如果这是认亲会,那就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恶心的认亲会。当然,看对面自己这位一百五十年没见面的兄弟,很明显能知道他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鹿蜀拽过魔剑重新背背上,怒气冲冲走出摔门而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盯着子山一字一顿的说道。
“别指望我认你。”
子山依旧坐在椅子上,“恭喜,”他一脸悠然地盯着鹿蜀。
“咱俩终于想到一起了。”
蜀山天台
米昭永远忘不掉鹿蜀再次出现在蜀山时弟子脸上的表情。当时她正坐在天台上,和宁子和探讨蜀山和苗疆兵器的异同。
“这是蛊毒淬过的吧,”宁子和说着一口流离的苗语,举起米昭的弯刀,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黑紫色的光泽,他啧啧的赞叹了一声。
“每个地方都有最适合的兵种,高速运动时弯刀的切面最大,而且不易脱手。”他说着把苗刀还给米昭,“但妖和巨虫不一样,妖的真元通常是人的十倍,那就相当于在体外罩了一件盔甲,这时候……”他说着举起自己的剑,给米昭看嵌在剑面上的细密符咒,“长剑能最大程度的捆绑符咒,攻击力也就越大。”
“但还是太重了,而且是两刃的。”米昭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你去过苗疆?”
宁子和点点头,“入门前在草海护送了五年的商队,和小宏师公一起。”
“常宏是你的爷爷吗?他和一样大。”
“当然不是,这是辈分,自五位师祖之下,依次是常、守、宁,女弟子原先是各依俗名的,后来都入了南字辈……和年龄没关系,一来得看入门先后,二来得看自己师父是谁,小宏师公是太师祖的关门弟子,守真师叔是掌门师祖过世那年收的,大师兄是大弟子,所以就差下来了。人太多都这个样子。”
“子山也是你师兄了?”她一脸轻松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是宁子和,宁字辈,他是北溟士官,不过大家都喊他师叔……”
然后宁子和的剑就“咣当”戳进了地里,脸扭曲的那叫一个精彩,米昭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太震撼。
鹿蜀,他不是从天幕墙跳下来,而是正式从蜀山四方枢台上现身,手里还抛着神界特制的令牌。森白的肤色在阳光下透出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的阴沉。就像画风不同的人走错了纸面。那把大剑堂而皇之背在背上,散发着沼泽般的深黑色。
他似乎把自己昨天做过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全然没有理会蜀山弟子一副“我要杀了你”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蜀山旅游十大重要景点》,并以极大的热情和兴趣横冲直撞,参观了蜀山所有能去和不能去的地方。还强行拉了宁子川做导游,十一岁的小男孩被他勒的脸红脖子粗,一副要哭却又不敢哭的表情。
当然,他完全不懂人类的生活,也对“道士”没有任何概念,于是就有了之后的对话。
比如说,他会用脚踹着木质廊柱,“这种不堪一击的材料怎么抵挡火系妖兽的攻击。”
比如说,他会指着太极阴阳鱼,“这个盘子连口都没有怎么呈东西?”
或是指着洗脸的木盆一脸惊异,“你们这碗也太大了吧。”
当然他也完全搞不懂丹炉是什么,看着那口黑色的大鼎。完全没管丹室弟子被侮辱的铁青的脸色。
“这是火化尸体用的吗?”
“……这是丹炉!!!!!……”
“懂了,一定是烧尸丹用的,十万大军的骨灰!”
烧你妹的尸丹!!!!
宁子川缩着一泡眼泪瑟瑟发抖。这个世上最恐怖的事就是被妖怪抱在怀里满世界的乱窜,重要的是这只妖怪还一点不在乎,指着一堆文物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
“大殿里那个光阵是悬浮系统的总开关吧!!”
“不知道……”
“这个停尸房是放过唐雪见的??”
“放冰的……”
“去蜀山故道吗,我抓两个蝶仙给你玩?”
“不要……”
“你们桥上这些神像都是干嘛的?”
“我不知道……”
鹿蜀把子川提着衣领举到自己面前,“正经点,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宰过一堆活人了,”他说着凑近子川,笑的一脸春花灿烂。“不许哭,再哭我咬你了,再把你卖到神魔之井。
大师兄救命啊!!!!!
他没能盼到宁子钧,枢桥对面是另一个妖怪哥哥,他穿着白色的戒衣,一动不动站在那儿,衣摆在风里像是翻飞的云朵。
鹿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下去,他把子川放到地上,站直了身子,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子山。
杀气潮水般从战甲内倾泻出来。
一个时辰前。
蜀山紫竹林
“你要护送封大人去蛮州?”
宁子清扬起一截眉毛,看着手上两份黑白双色的厚实公文,封面上分别盖着大泽和北溟的正式印章。现在还不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光线被淡紫色的叶子层层过滤,浸染出一股黄昏才有的萧索。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竹叶,子山很懒散的坐在上面,背靠着一根淡紫色的竹子。竹身和他的小腿一样粗。他看上去很颓唐,一直闭着眼睛,但也没了之前的漠然,显得异常温和。地上的枯叶,背后的竹子,都以他为中心结出一层白色的冰霜。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粉尘,还有一缕一缕的小型漩涡状气流,将空气拉出透明的扭曲质感。
宁子清小心的站在他身边,子山很不喜欢被打扰,尤其是在竹林里的时候,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就外表而言这个面色阴沉的男孩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不过子清还没傻到以此来判断一个北溟士官的年龄。
所以,在子山窝在竹叶堆里发呆的时候,子清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像是和一个五六十岁的长辈说话,阳光从竹叶缝隙间洒下来,在子山脸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反射着若隐若现的细密纹路。
“是我,和那个半兽。”子山话里满满都是被人欠下五十两金子的郁闷。“你办吧,到时把证件送过去。”
“没问题,只是大泽和北溟为什么突然……”
子山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宁子清也很识相地闭了嘴。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子山捡起一片干枯的叶子,轻轻捏成两半。
“还有别的事吗?”
“是这样,昨天晚上,镇妖剑也失窃了。”宁子清说道。“一共十位弟子,都被定住了。”
子山还在看那片叶子,“认出是谁了吗?”
“没有,不过他们中的是蜀山的【束身定】。”
子山的手顿了一下,但也只是淡淡的“哦”一声。
“两件镇山神器,一夜之间……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宁子清忧心忡忡地说道,“魔剑是一回事……镇妖剑的话……蜀山用他封印过天妖皇,一旦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里……”
子山打断了他的话。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
“我知道,但……”
子清突然住了口,林青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她换了一身女装,纯黑紧身衣,围青绿色挑花胸围兜,脖子和双肩挂满银饰。下装是开叉的短裙,腰上缠着织锦花带,同样也是青绿色。头发长长的垂到腰间,包着苗疆的夜光七彩兜,在阳光下闪烁出缤纷的颜色。
宁子和立即把通凭揣进怀里,冲子山行礼后离去。子山还是之前的那副懒散冷淡的样子。青儿很腼腆的把手背到后面,似乎在考虑措辞。
“那个……”她说着踮起一只脚,“鹿蜀的事……我很抱歉。”
“和你没关系。”
青儿没有理会话里的冷淡,“我也是今天早上知道的,海宁大人都和我说了,没想到会是你们,”她双手交叠扭了扭,“你俩还是沟通一下比较好。”
“怎么沟通?”子山话里没有一丝埋怨,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四名重伤,十六位三级骨折,还有剑楼……我还得看着他背着剑走一路,”他说着又捡了片叶子咔咔捏成碎末,“你让我怎么办,亲他一口,说我不在乎?”
青儿也没再深入下去。
“其实……我来只是想谢谢你。”
“没什么。”
“不是,我是指那件事……一百年前的事。”她看着突然僵硬的子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
子山一动不动盯着他,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对视着。
“他也是我父亲。”
子山在瞬间怔住,然后起风了,漫天都是淡紫色的竹叶,纷纷扬扬像是紫色的雨。他的面容隐匿竹叶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小时候的事了……”
青儿没能听到他之后的话,因为下一秒他就突然变得异常恼火,之后他站起来,肩膀一拧整个人嘎啦裂成一堆飞扬的碎冰。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原本两万字的东西,精删后只剩下14000……那也挺多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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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二 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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