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自杀》青菜炒橘子

6、五 重新来过

　　韩琳，化学老师，从今天开始，我来做你们的班主任。年龄，保密。
　　“林一冉，我喜欢你！”
　　韩琳老师可真是被这一幕震惊了。
　　在中学教了二十几年的化学，还真是没见过如此阵仗。
　　这倒霉熊孩子，真不知道是谁班上的，这回谁摊上这事儿可完蛋了！
　　不知怎的，韩琳老师感觉，身后总是跟着一些辣眼的目光，那目光就好像是，要看她笑话。可韩琳老师从来不记得自己班上有这样叛逆的学生。
　　等等……
　　不会真是我们班上的吧！
　　她这样想着，不觉加快了步伐，赶到班里，和教导主任撞了个正着。
　　“还上什么课呀！干部老师紧急开会，还有你，赶紧到教务处去！看看你的学生都成什么样了，还不紧不慢呢！”
　　韩琳老师莫名其妙受了教导主任一顿骂，心里又气又恨，赶到教务处后，即刻当着全体领导的面，把安歌训了一遍。
　　“我平时是怎么跟你说的，要守好学生的本分，不要做些出格的事情，你现在这个年纪不明白，但等你长大就会明白，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行啊你，长本事了，还敢大庭广众丢人了！”
　　“你看你现在，哪还有个学生的样子啊！”
　　“现在这些学生啊，一个个太自我，你说什么，他都当是放屁，一点没教养。”
　　“我不管你的学生干什么，他杀人放火那都不关我的事儿，我管不着，但她不能带坏我们林一冉。我们一冉那是铁打的第一，将来可是上清北的材料。看好你的学生，别让她兴风作浪。”
　　安歌的自刎始料未及，所有人都开始恐慌，老师，同学，还有我。
　　她像是当众扇了所有人一耳光，让所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眼冒金星。
　　我堵住了林一冉的去路。
　　“为什么你要那样对她！为什么要逼死她，为什么！她明明那么喜欢你！”我的脸色或许非常不好，但我自己并没察觉。
　　“我很抱歉……”林一冉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冷漠嘴脸。
　　我知道，这件事并不能全怪他，但他那个事不关己的样子真让人恶心！我恨不得揍他，可我却虚弱得没有气力。
　　我粗喘着，困难地扯着他的衣领，眼里充满了怨恨。
　　“我很抱歉。”他垂下眼，动了动喉结。
　　我强忍住泪水。
　　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
　　人死不能复生。
　　真的么？
　　我再一次，再一次去求神了。
　　祈求神，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会照顾好安歌，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时光再次倒流，回到安歌告白的那天早晨。
　　我预先埋伏好，在领操台旁边。
　　安歌她果然也出现在那里。她没有站进队伍，而是游离在教学楼门口，等待课间操的开始。她果然还是要向林一冉告白。
　　我必须阻止她，阻止后面发生的一切。
　　体育老师宣布，课间操开始。
　　安歌大步冲上台，推开老师，抢走话筒。
　　我紧随其后，跟着安歌的脚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
　　趁她还没说出后面的话，我一把夺过话筒。
　　她看到我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急于抢回话筒。
　　不可以，不可以说出来！
　　我吻了她，在领操台上，大庭广众，当着所有老师和同学的面，堵住她的嘴巴。
　　这件事绝对比安歌的事情性质更加恶劣。
　　我知道后果，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转移视线，让安歌短时间之内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放弃向林一冉告白。
　　就算她恨我，怨我，我都必须要这么做。
　　我听到了操场上的沸腾，感受到了老师们的恶意，以及翻江倒海，五味杂陈的我们。
　　然而，如果一切都能如我所想，我早就和安歌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了吧……
　　腹部一阵湿热。
　　伸手去摸，方知是血。
　　安歌她，那把刀，刺入了我的身体。
　　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看着她，望眼欲穿。
　　四目相对，咫尺天涯。
　　她的眼里，是恐惧，是怨恨，是什么我看不清的复杂。
　　疼痛钻心。
　　我瘫倒在地，眼前模糊起来。
　　我听见了呼喊，听见了纷乱，听见了嘈杂……
　　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天，想起了蝉鸣，想起了黄花……
　　想起了我对你说，要永远保护你……
　　安歌，我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爱你。
　　眼前的蓝天，消亡，飘散。
　　我不可以死，不可以……
　　惊醒的时候，是在医院。
　　掉线了一万多字的父母终于出现。
　　他们说，安歌的行为涉及刑事犯罪，但由于她未满15岁，很可能不会受到惩罚，但他们不会放过她……
　　尽是些没用的话。
　　安歌确实没有死，但我险些害死自己，能活到现在，不全是因为主角光环，也是因为抢救及时。
　　我开始怀疑了，变得不再自信。
　　我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回溯，究竟有没有意义？
　　我开始犹豫，开始纠结，变得越来越虚弱，精神越来越差。
　　“我说你啊，平时磨磨唧唧，这次倒好，当众强吻，表白的方式，还真是吓了我们一跳啊！”张菱来探望我的时候，又不自觉地调侃。
　　他见我我默不作声，便尴尬地笑了两声，继续说下去：“我听他们说，安歌可能精神上有点问题，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疗养。”
　　“精神病院？”
　　“重度抑郁，人格分裂什么的……可能要休学吧……”张菱撇了撇嘴，“毕竟是动了刀子，还是在学校……”
　　不能再犹豫了。
　　我不可以让安歌去那样的地方，绝对不行！
　　“喂！邵桐！”
　　我顾不上张菱，也顾不得腹部的伤痛，踩上鞋子就往外面跑。
　　我必须走。
　　张菱没有追我，他或许知道，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回去，回到安歌刺伤我的那个早晨，快回去！
　　求你了。
　　我不能让她出事！
　　再一次。
　　我挡住林一冉的去路。
　　“今天课间操的时候，安歌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告白。”我对林一冉开诚布公，“拜托你像个男人一样，喜欢不喜欢都在那之前告诉她，别让大家难堪！”
　　“她告诉你的？”
　　“我警告你，如果她今天课间操的时候出丑，我就，我就……”我脚下一虚，跪倒在地，“算我求你……”
　　我说着，眼泪就要往下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力交瘁。
　　林一冉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我。
　　在他眼里，我一定是糟透了，丢光了男性同胞的颜面，为了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孩，歇斯底里。
　　“我知道了。”他这样说。
　　我握住他的脚踝，咬牙切齿：“你必须答应我。”
　　“好。”林一冉回眸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我会告诉她，我喜欢她。”
　　他一定是故意的。
　　但我没精力去纠结了。
　　林一冉在安歌登上领操台之前，拉着她去了僻静的地方。
　　他亲吻了她。
　　我屏蔽了安歌的朋友圈。
　　我不想再看她无休止的刷屏秀恩爱。
　　我不是救了她么，我明明，达成了最初的愿望，可我的心里，却还是痛，像被针扎，像被刀割，像深处层层雾霾，不忍呼吸。
　　安歌，只要你快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说你啊，真的没问题么？”张菱皱着眉头看我，他可能是要提醒我，再不打起精神来，我们就要被踢出7:0了。
　　“你明明就喜欢安歌嘛，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害怕。”
　　“害怕？”
　　我点点头。
　　安歌她太脆弱了，就像纸，像玻璃，一碰就碎。
　　“恋爱嘛，最重要是开心啊，干嘛那么纠结，真是的，整天心不在焉，我看着都揪心。”
　　是啊，为什么呀，为什么那么痛苦……
　　“邵桐，你最近脸色真的很差……”张菱拍了拍我的肩膀，“足球社团那边，还是先请假吧……”
　　我点点头，不觉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医生说，我没有病，晕倒可能是因为过度疲劳。
　　但我自己清楚，这是我频繁回溯时光的副作用，阳寿衰减。
　　“七倍。”神说，“回溯的时光，会以七倍的量在未来削减；频繁的回溯会让肉身承受巨大压力，你的肉身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直到死亡。”
　　我会，死么？
　　真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