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自杀》青菜炒橘子

5、四 暴戾恣睢

　　张菱，17岁，和邵桐是足球校队的同学，我比他大一届，在生活中，一直当他是我弟弟。有时候看他那个磨叽的样子，真是火大。
　　安歌出院了，她好像，喜欢上了上次在医院见到的那个林一冉。
　　或许，他们早就有所联系，否则安歌自杀，林一冉为何要出现在医院？
　　难道说安歌的自杀本身就与林一冉有关？
　　“邵桐！”张菱冲过来，扯着我的衣领，怒吼着，“你丫脑子进水了啊！那是我们自己的球门！”
　　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啊……对不起。”我心不在焉，连发怒的心情都没有，不自觉地冲着我们班教室的方向看过去。安歌在那里，林一冉是不是在她身边呢？
　　“又是安歌的事情？”张菱一边换下汗湿的上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
　　“嗯。”
　　“嗯什么嗯啊！”张菱嫌弃地白了我一眼，“平时挺干脆利落的，一到这种事情上，总是磨磨唧唧的。你喜欢她，就应该告诉她。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张菱从背后搂住我的肩膀，“勇敢一点行不行！你还怕她不理你么，楼上楼下，她要是真拒绝你呢，就当是你放了个屁。人嘛，有些事不试一试就永远不甘心。”
　　他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为满腹狐疑的新人指点迷津。
　　或许，他说得对。
　　就在今天，向安歌表白。
　　出操铃响，所有人收起了体育用具，排好了横纵列队，准备做课间操。
　　体育老师正要宣布开始做操，一个人忽然冲上了领操台，推了体育老师一个跟头，抢走了话筒。
　　定睛一看，那人确是安歌无疑。
　　她要做什么？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闪现，右眼皮狂跳。
　　“林一冉，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震动了整个校园。
　　我惊呆了，大家也是，所有人将目光汇聚在她一人身上，她自入学以来，都没有过这么强的存在感，这一切都在她走上讲台的那一刻变成历史真实。
　　“林一冉，我……”她还想喊第二句，却被体育老师控制住拖了下去。
　　沉寂了一会儿，操场上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嘈杂。
　　“我去！那女的谁啊，那么牛！”
　　“林一冉是谁？”
　　“她哪班的呀？”
　　“这是公然和学校对着干啊！”
　　“这下要倒霉了！”
　　所有人自觉地避让开林，把目光全部投向林一冉，有狐疑，有惊讶，又羡慕，又嫉妒，只见他的脸青一阵，紫一阵，黑黑白白，像吃到了蟑螂，说不出是什么颜色。
　　而我的心里，什么东西碎了。
　　可能是，那颗纯真而又脆弱的少男之心。
　　林一冉发表声明，要与安歌划清界限。
　　安歌也要为她的冲动付出代价，留了记过处分。
　　班主任请了她的家长，双方联合对安歌的行为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责备，充分探讨了这种行为的恶劣，他们将安歌定性为一个不知轻重不知自爱不知廉耻的女孩，将其未来描绘的丑陋不堪。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
　　就在安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声泪俱下地朗读了认罪书之后，林一冉漫步站上高台，发狠地甩了安歌一记响亮的耳光。
　　清脆的声响，透过扩音器，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他什么都没多说，就那样，漠然地转身，留下一个冷峻的目光，睥睨众人。
　　大家突然安静下来，纷纷投去惶惑的目光，随即一片哗然。
　　这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我又何尝不是同安歌一样，为求回报努力地付出着，却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渴望的回报。
　　我本应该冲上前去保护她，可我没有，我的潜意识不允许我那么做。
　　林一冉当着所有人的面否认了他和安歌的关系，看来一切都只是安歌的一厢情愿，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可是心底却没有一点点快乐的感觉，满眼都是伤痕。
　　安歌没有伸手去敷脸，而是噙着泪水抿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心里，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多看一眼，心如刀绞。
　　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挽回这一切，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我低着头，抿着嘴，狠狠握着拳头。
　　如果我可以更果断，如果我可以赶在林一冉之前冲上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安歌终于平静下来，像是要哭泣，颤抖着，又像是要祈求什么。
　　她哭了，哭肿了眼睛，哭紫了嘴唇，哭白了面颊，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撕心裂肺，像是要哭倒天地。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那么这姑且还能算作喜剧结尾。
　　然而，她忽然停止了抽泣，抬起头，微微笑了，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叠短刀，刀锋出窍，贴着自己的颈动脉，轻轻一划，血液喷溅，不费吹灰之力。
　　她倒下的那一瞬间，一片愕然，连尖叫声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自杀的吗？
　　为什么总是这样对待自己？
　　安歌，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不知何时已然冲上了领操台，抱着血泊中的安歌，哽咽起来。
　　她的伤口鲜嫩地开裂着，嘴里咕噜噜地叨念，似乎还有话没有讲完；她的手震颤着，随着心脏的韵律越来越弱。
　　满眼的鲜红，浸染了白色的校服。
　　原来一个人的死亡，就足够血流成河。
　　我转过头，绝望地俯瞰向那群惊颤着，同我一样绝望的人。
　　有人张着嘴尖叫，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有人肆意奔跑，却寻不到前方。
　　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我握住她的手，那么暖，根本不像是个过度失血的人。
　　可她总会变得冰凉，变得僵硬，不再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再会笑，不再会哭，不再会大半夜打游戏摔鼠标……
　　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颤抖着，刺痛着双眼。
　　老师，同学……
　　这是真实的吗？
　　我浑身瘫软，晕眩，摔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