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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青梅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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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桐,16岁,学习不是很好,爱好是体育,巴萨大本命,特长是圆号,在乐团混了好多年了,对啊,混,人生在世,不过一混字。
我傻傻地笑了。
“喂,你脸色不是很好。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啦。”她露出为难的免强笑容。
“喂!”我扯住她的手臂,却被她强力甩开。
“都说了没事了!”她的声音那么大,惹来了楼道里所有人的目光,她似乎意识到了,目光躲闪着,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就慌忙跑开了。
我看见了,看见她手臂上,本不该存在的淤青。
怎么了呢?安歌……
在大家眼里,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但我知道,她不是。
她只是,有一对不怎么靠谱的父母,一些不太可爱的朋友。
“放学别走,一起去踢球啊!”张菱高声喊道。
“嗯,不了。我今晚有点事。”我回绝了朋友,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怎么了?又是安歌啊?她脾气那么古怪,那么暴戾恣睢,你喜欢她什么呀……”张菱日常黑安歌,我也见怪不怪。
“谈不上喜欢吧。”我从容地应对,面带微笑,“我只是比你们更了解他。”
是吗?
了解?
我真的了解她吗?
我低下头,眼前的数字、代码,漂浮起来。
算错,算错,算错……
暴力地折断铅笔。
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安静的学习……
思绪飘散到九霄云外。
滴答,滴答……
阳台,在漏水吗?
那是什么啊……
鲜红。
刺眼。
从楼上……
安歌!
我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鲜红的液体正从楼上渗透,滴落。
“安歌!”
我冲到楼上,砸门,踹门,高声喊着安歌的名字。
我早该想到的!
没有人来回应,没有人来开门!
我发起狠来,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屋里,直奔阳台。
“安歌!”
她倾倒在阳台上,面色惨白,手腕上几条鲜红的血印,地板上散落着裁纸刀片。
明明,自以为了解她;
明明,承诺过要一辈子保护她;
明明,明明……
那一天,天气很好,青天,白云,落日,余辉……
彻夜的蝉鸣,和那盛开的菊花。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即将消亡的夏天,想起了他和安歌在天桥上的誓言,想起了那个无聊的愿,想起了很多,今后只能他独自怀恋的事情。
他睁大了眼睛,收缩了瞳孔,他抱着头,痛哭流涕。
“安歌!”邵桐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来喊安歌的名字。
安歌体力不支,越来越慢,最后只能停下脚步,弯曲着身子,双手扶着膝盖粗喘。
邵桐跑出去很远,又折返回来,用嘲笑的口吻说:“你也太没用了吧。”
安歌发起了脾气,不服输地挺起胸膛,迈开步子,却突然摔倒在地上。
“我说你是不是傻。走个路都能把自己绊倒!”邵桐背着安歌,漫步在林荫小巷。
安歌膝盖擦破了一大块,露出了鲜红的血色。
“还不都怪你!”安歌发起了脾气,抬手就去拍邵桐的背,“你才傻,你才弱智!”
“喂喂,不要乱动啊!”
“你就会挖苦我,讽刺我,就不能温柔一点么,人家好歹也是女孩子。”安歌泄了气,默默地伏在邵桐的背上,神情默然,片刻,竟哽咽抽泣起来。
邵桐愣住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于是就那样漠然地,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而那条路,并非是回家的路。
“是不是走错了?我不记得要上这座桥……”
邵桐不由分说地背着安歌走上蒋宅口的那座天桥。那座桥,有八条腿,通往各个方向,像一只傻乌龟伫立在十字路口,托起了整个世界。
那是最好的瞭望台,川流不息的车队如生命之血源源不断,笔直的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天上的云朵,将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安歌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那一刻,她仿佛忘记了伤痛,忘记了刚刚和邵桐的争吵,忘记了一切不开心的事情。
忽然,路灯齐刷刷地点亮,车子开启了大灯,在这昼夜交替的一瞬间,万千遐想汇聚一堂。
“你走的那么慢,差一点就看不到了哦。”邵桐得意洋洋地笑着。
“明天也可以,后天也可以,为什么非要今天带我来啊?”安歌不满地回敬。
“今天是秋分啊,昼夜平等。”邵桐指着西方的落日,“你看,太阳马上要隐藏光辉,消失在地平线。传说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刻,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会在境界线上开启。快点许个愿望吧!”
安歌无奈地付之一笑,装作相信的样子,合十手掌,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发功,片刻后,松开手,恢复平静。
邵桐好奇地问:“你许了什么愿?”
安歌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也许了愿哦。”邵桐坏笑着说,“我对神说,我想要永远守护你。”
安歌愣了一秒,随即狠狠踩了邵桐一脚,邵桐疼得呲牙咧嘴,她自己也因为膝盖上的伤而疼得直不起腰。
良久,安歌吼道:“你是不是傻啊!”
是啊,确实很傻,愚蠢透顶,但我喜欢和你一起做那样看起来很傻的事情,我想再和你看一次日落,想和你再一次奔走在大街小巷,再一次下棋,再一次唱歌,我想再一次和你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我想再一次看到你笑着对我说话……
我抱着你,疯了似的往医院的方向跑。
我坐在急救室外面的走廊里,掩面哭泣。
我无能为力。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还没,还没,什么都还没,却就要急着永别。
安歌!
活下去!
算我求你!
“对不起。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的耳边传来激烈的嗡鸣,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一片雪花,像电视宕机的画面,浑身冰凉,嘴唇发紫,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
三个字循环往复不断地在耳边回荡。
我脚下一软,忽然失去重心,跪倒在地,满眼都是抱起她时那鲜红的血色,手臂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停留在我手上的重量。
一切都那么虚假,那么轻易,转瞬间灰飞烟灭;一切又是那么真实,那么可感,触手可及。
我,参加了她的葬礼。
零星的几个人撑着黑伞,空旷无物的荒野,酷热暴晒的艳阳天……
曲终人散。
我脱下西装外套,塞在自行车车筐里,推着车,漠然地行走于高楼大厦之间,那个样子,像极了刚刚被开除,担心朝不保夕的地产中介。
湛蓝的天空,温柔的白云,火红的西晒。
路边的小鸟在歌唱,隔壁的大妈在打情骂俏。
不知不觉,竟走上了那座乌龟桥。
曾经温暖的阳光,那么刺痛;曾经美丽的景色,依旧那么美丽……
阳光啊阳光,在你即将消失的时刻,请容许我,向你许……
“你想要那个女孩子复活吗?”
这个声音忽然从耳边冒出,听不出男女,沙哑而沉重。
“你是谁?”难道我已经痛苦到出现幻觉,精神异常了吗?
“我是神。”
“你能掌控一切吗?”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听得到我的声音,那并非幻觉。”
“你能复活她?”
“当然,不过,要付出一些代价。”
“那么,拜托你了。”
“你难道不问问代价是什么吗?”
“不惜任何代价。”
眼前一阵狂闪。
我惊醒了,在书桌前,物理作业平铺在桌子上,时钟滴滴答答地摇摆作响。
作业?
我震惊地看着手中那只折断的钢笔。
难道,难道一切都是场梦?
没有死亡,没有葬礼,一切都只是我的梦?
那一瞬间,热泪盈眶。
是的,我哭了,为自己的愚蠢而哭泣。
对了,安歌怎么样了呢?我还是该……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滴答的声响似乎并非来自始终,而是……
阳台!
鲜红。
刺眼。
又一次袭来。
浑身颤抖的我,惶恐不安地望向楼上。
渗血的天花板。
心底一凉。
天哪!难道我又晚了一步?
我冲上楼去,熟练地踹开房门,抱着因割腕而流血不止的安歌狂奔到医院。
“对不起。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笑了,不可思议地笑了。
竟然和那时候的一模一样。
是我穿越到了过去,还是梦见了未来?
无论是哪一种,都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唯一的真相就是——安歌她死了,死因是腕动脉破裂大量出血导致的休克性死亡。
我根本顾不上悲伤,只是嘶吼着,拉扯着医生的衣领,反复确认着今天的日期。
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被保安脱出医院大门。
我蹲在医院大门外,咬着指甲,瞪大眼睛,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
我穿越回了十天前,再一次因为晚点没能救回安歌。
我又一次参加了安歌的葬礼。
也许不是“又一次”,也许是。
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悲伤还是激动。
或许,我已经找到了救回她的方法。
我将信将疑地推着自行车,来到蒋宅口,走上那座乌龟桥,尝试和上次的神明进行交流。
“我给过你机会。”那个声音这样说。
“你能让我回到过去?”
“当然。”
“可以,再一次吗?”
“当然。”
“代价呢?”
“等价交换。”
“什么意思?”
“用你未来的时间,换你过去的时间。”
“寿命缩短?”
“准确地说,是阳寿。做鬼的时间,要加倍。即使这样……”
“我愿意。”
“真是个偏执的孩子。记住你今天的选择,不要后悔。”
眼前一阵狂闪。
我惊醒了,在书桌前,物理作业平铺在桌子上,时钟滴滴答答地摇摆作响。
这一次,我什么都没去想,没有惊讶也没有犹豫,径直冲到楼上,踹门,救人,一气呵成。
“病人过度失血,需要静养。”
当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的话时,我激动得抱住了他,恨不得在他脸颊上狂亲两口。
医生看我如此反应,整张脸都是绿的,但我毫不在意,我无法压抑心中的狂喜,我在医院的走廊里旁若无人地手舞足蹈,喜极而泣。
我做到了,我把安歌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
我激动得泪流不止。
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我和神作了交易,听起来那么滑稽,那么愚蠢,可一切都是真的,他确实帮助我穿越回了过去,挽救了安歌的性命。
我终日守在她身边,等待她的苏醒。
希望,你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