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风月无己事，绞沙见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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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又好像已经一觉醒来，黎明破晓，万物复苏。
“我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啊。”黎清伸了个懒腰起来，精神状态很好，灵钰还是哭的稀里哗啦的。
“你再不起来，黎国就打乱了。”我们在一旁打趣他。
“昨天拼了命才醒了一会儿，尚书这了老狐狸，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一步。”黎清紧了紧拳头，“这次谢谢姜国相救，尚书人呢？”
“你可是欠了我们姜国不少人情，你想着怎么还吧。”苏月央眯了眯眼睛，“尚书，我一时气急，给杀了，对不起。”苏月央低下头。
齐与安听见这句，猛的抬头，眉头皱起来。
“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黎清看着她，有点惊讶，“军队怎么样了？”
“放心，我给你看着呢。”齐与安走过来，一只手搭在苏月央肩膀上。
“既然你精神差不多恢复了，我们就出去了。”
苏月央拉着齐与安出来，温颜硕也牵着木鸢站在门口，“苏丫头，你郎君接我一用可好？”
“不好。”苏月央白他。
“不要这么绝情嘛。”
他二人走远，苏月央带着沐桦鸳在军营里巡视，“我真的没想到，你也是朝中臣子。”苏月央对着沐桦鸳说。
“这都多久了，还没接受呢？”
“你这个语气能不能不要这么像温颜硕，听起来就欠打。”
说完沐桦鸳就笑起来，“有那么明显么？”
“你说灵钰和黎清，能和解么，对于百姓来说，一个艺女成了王后，大多会觉得王君昏庸。”
“亲民路线还是得慢慢的走，急不得。”
“人的三六九等其实不在出生，在于内心，那些王宫里的妃嫔娘娘，我觉得她们比灵钰不知道差了多少。”
“聊什么呢？”温颜硕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后面，“苏丫头？”
“你对我们国家的公主能不能有点尊重，一口一个苏丫头的？”齐与安撞撞他胳膊。
“苏丫头多亲啊，你说是不是，苏丫头？”
“谁跟你亲。”齐与安丢下他，大踏步的走过来，拉过苏月央，“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刚才和温颜硕商量了一下，黎清恢复的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就回姜国军营去，苏慕说有些事要你亲自处理一下，还是要照顾一下你的感受。”
“好。”苏月央点头，“你怎么样了？”
“我好着呢。”齐与安活动了活动四肢，“完全恢复。”
“这次是灵钰救了你。”
“玥灵钰？怪不得会在这里见到她。”
“我在想，要不要给她寻个身份来，以前不也有官家之女赐为公主，远嫁他国的那种么？”
“我觉得不是很合适，玥姑娘很在意这个，不如先让她自己试试，不行我们再帮她。”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先这样吧。”
“快睡吧，明早去和黎清道别，我们就回去。”齐与安摸摸她的脑袋。
苏月央翻身从他床上下来。
“你去哪？”
“回去睡觉啊。”
“回去？”齐与安拉住她。
“对啊，不然在你这睡么？”
“你前几日不是也在这睡的么？”
“那是因为你不是病了么？你好了我就去找木鸢一起睡了。”
“我们打个赌，沐姑娘肯定在温颜硕帐子里，赌不赌？”
苏月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至于吧。”
齐与安眨眨眼睛，“至于。”然后把她拖回来，“睡了。”按在自己怀里。
苏月央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她想了想，又说，“就讲我去正议府之后我们没见过的那些年。”
“好啊。”齐与安拍拍她，“有一次我和苏慕办了一个杀人的案子。”
“不是说睡前故事么？”苏月央把眼睛睁开。
齐与安笑了笑，他其实是想试试她，事到如今，他和苏慕一样，既然不能让苏月央置身事外，那就教给她保护自己的办法。
“这是个有趣的事，真的不要听么？”
“那你且说说看吧。”
“有两个人一起出门坐船，后来船翻了，他们只有一个木桨，一个人就推开了另一个人，借桨势活了下来。死了的那个人的妻子就去告官，告另一个人杀人。”
“这个听起来不怎么可怕么。”苏月央翻了个身，枕着齐与安的胳膊。
“所以，该怎么判。”齐与安将被子拉上来一点，裹住苏月央。
“我觉得，也算是杀人。毕竟本来是有活着的机会的，是另一个人剥夺了他活着的机会。”
“但这件事的起因，是天灾。”
“对，又不只是天灾。”苏月央抬头看他，“所以怎么判的？”
“最后认为他不是杀人，那人的妻子也差点以为此事反坐，后来念及他们伉俪情深，也就没有再有处罚。”
“困了，睡觉了。”苏月央把头埋下去，安静的睡着了。
齐与安和苏月央回到军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牢房，进去的时候苏慕正在吃饭，牢房里湿气很重，地上全是水洼，还有只癞蛤蟆跳过去，弥漫着腐烂的气息。
苏月央扯着齐与安的袖子，齐与安拉过她。
“哥。”
“来了。”苏慕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等我一会儿，让我吃完这最后一口，你俩都不在要忙死我了。”
苏月央乖乖的坐到他对面，眼睛也不乱看，齐与安挨着她坐下来，要了杯水喝。
“怕么？”齐与安贴着苏月央的耳朵问她。
苏月央摇摇头，苏慕看着他俩，笑了一下，于是苏月央坐的离齐与安远了一点，靠到苏慕那边去，从苏慕的杯子里喝了一大口水，“苦。”
“又从我杯子里偷水喝，改不了了么？”苏慕假装嫌弃的睨了她一眼。
“懒得倒嘛。”苏月央讨巧的笑。
“哎，”苏慕叹了口气，“女儿大了，和哥哥都不亲咯，走吧。”
“亲的，”苏月央跟着他，“还是很亲的。”
牢房尽头，最黑暗的地方，只有一个小窗户透进来的一点点光，像是和地府的通道，草席上躺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胡子吹到胸口，衣服破烂，全是污渍。
“我今天，来还你一个公道。”苏慕说。
齐与安将苏月央的裙子提起来，“别弄脏了。”
“嗯。”苏月央从他手里接过来，皱着眉头。
“你家里人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苏慕一只手扣着桌子，“以前的事我们不和你计较，我们两清，现在开始的事情，你好好回答我，否则。”苏慕将那刑具给他装上，又坐回来。
墙上的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现在还是觉得没意思？”
“哼。”那人紧紧地盯住地上的一角，丝毫不关心苏慕在说些什么。
半个时辰过去，逐影带了些人回来，一见到那人就开始喊，“天保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儿子天天在村口等你回来。”
“他不是我儿子。”天保及其厌恶的啐了一口，“你们都出去，我不认识你们，我没有儿子，没有儿子！”
苏月央的专注力全在天保身上，连齐与安出去都没注意到，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人，一身粗布青衫，跪在他们面前。
苏月央有些疑惑，齐与安走过去在她旁边站定。“说吧，别愣着了。”对着地下跪着的人。
“当年是我，我没想过事情会败露。”跪着的人对着天保。
天保在刑具里挣扎，气极了也顾不得那手铐越勒越紧。
“你！”
“对不起，是我见色起意，害了你们全家。”他在地上叩首，天保看着上面，丝毫没打算低头看他一眼。
齐与安让刚才的村民进来，为首的妇人一看见地上的人，就叫了起来，“凤花，你还我凤花，天保哥，天保哥，快来救人啊！”
苏月央把头扭到一边，叹了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村民们回去吧，给他们些吃的，派个人去把他儿子带来。”然后转向天保，“我向你道歉，让你这些年都过的很辛苦。”又转向跪着的人，“你打算怎么补偿。”
“我别无所有，这些年存了一些银两，全部都留给我的儿子，我的死不足以赎回我的罪过，我卸甲归农，从此所得皆不为我所有。”他在地上磕头，额角流下来的血迹，滴滴答答的流了一片。
“天保，你同意么？”
“你自贬为奴，从此为村庄所有，你走吧。”天保挂了一丝冷笑，对生命已经失去了希望，“你是公主，我求你最后一件事，照顾好我儿子。”
逐影赶上去想阻止天保自杀，没想到他还是自己向后撞去，那清脆的响声吓了苏月央一跳，还好齐与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十三岁的男孩呆立在天地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远远的，犯了罪的人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苏月央想把这个男孩带回姜国，她救不了天下所有在苦难中的孩子，但既然遇到，就不妨帮帮他。
“你叫什么？”男孩年纪尚小，却和苏月央差不多高，苏月央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他没有躲闪，正是苏月央的目光。
“我没有名字。”说的极为洒脱，脸上挂着一丝痞痞的笑意，“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呗。”
苏月央好似没看到他那丝笑意，“今日在此，姜国的愿望是世上太平，你可愿呈了姜国的愿望，从此名为世安，姜世安。”
小男孩呆着看了她一会儿，将手在身上无措的蹭了蹭，然后伸出来，收敛了那份不羁，认真道，“你好，我叫姜世安。”
“你好姜世安，我叫苏月央。”苏月央把手伸过去和他握住，“既然互通了姓名，你我就是朋友，你愿意和我去姜城，还是想留在这里。”
“世安愿意跟着公主殿下。”姜世安看着苏月央，“我知道我父亲不是我父亲，我娘怎么死的，我爹一喝多就和我讲，”苏月央揪心地看着他，世安倒是一脸无辜，“没事儿，你不用可怜我，我想同你离开，然后有尊严的活着。”
苏月央默默点了点头，招呼了巡逻兵带他去换衣服，明明在做件好事，心情却还是很沉重。
“做的很好。”苏慕走到她旁边。
“我觉得天保是个好人。”
“被仇恨蒙住双眼，却还是抚养大这个孩子，最后迁怒于他人却还是从心底做了选择，他很清醒，唯一的失足在于燕国给了他报仇的幌子，最后也被他识破了。”
“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苏慕说完就走了，齐与安跟着苏慕离开，给苏月央比了个手势，苏月央看着他笑了笑。
苏月央等着世安出来，踢着地上的石子，从帐篷里走出来一个少年，洗干净了脸庞露出清秀来，眉眼通透自然。
苏月央看着他，愣了神。
“姐姐？”少年重新挂上了痞气的笑意。
苏月央回过神来，少年又叫了一次，“阿央姐姐。”
苏月央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叛逆？”
“世安不敢，姐姐是世安的恩人。”
“什么恩不恩的，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苏月央走进齐与安的帐子，就看见歧瑶盯着齐与安左看右看，“安哥哥，你没事真好！”
姜世安笑起来，“阿央姐姐，这还有个小姑娘。”
歧瑶转过来盯着他，“你是什么人？”
苏月央没回答她的问题，“离开饭还有点时间，我带世安来你这找点东西吃，将军这里有客人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拉着世安出来。
姜世安好笑的看着她，“阿央姐姐，我们现在去哪？”
“饿不着你。”苏月央白了他一眼，带着他回来自己帐子，叫晓晓拿些点心给他。
世安捧着那花花绿绿的糕点，连“哇”了三声，“这也太好看了吧，这能吃么？”
“吃吧，吃完了还有。”苏月央话音还没落，世安就已经吃掉了几块，苏月央把水递给他，“别噎着，慢慢吃。”
“阿央姐姐为何愿意收留我？”世安咕咚咕咚的咽了几口水，问她。
“姜国人的错误，我本就该承担。”
“我只是个错误么？”世安放下糕点，脸上有些失望。
苏月央拿起一块糕点和他一起吃，“并不是这样，那是他们的错误，和你没关系，我收留你，你就得为我所用，发挥你的价值，不然我凭什么收留你。”
“我还以为你这是什么难儿收留所，收留这么多小姑娘。”世安重新勾起嘴角。
“她有她的用处，你也有你的价值。”苏月央吃完糕点，擦擦手，吞了一口水。
“你这样子看起来真不像个公主。”世安看她翘着腿吃着，调侃道。
“你个十三岁的小孩儿，你知道什么，吃吧，吃好了让我看看你都会些什么。”
于是世安给苏月央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做上树偷鸟，下河摸鱼，苏月央扶着额头，“可以了，就这些就可以了。”
“是吧。”世安跳到她旁边，“我还会很多别的。”
“停！”苏月央拉住他，“停！”
“怎么了，阿央姐姐？”世安回头看她。
“没什么，挺好的。”苏月央本来以为这样长大的孩子应该自卑的很，没想到这么活泼好动的。
“姐姐会些什么？”世安反过来问她。
“我会什么你慢慢就知道了，你现在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苏月央摆摆手，“第一个要求，衣服给我收拾干净，不要邋里邋遢的。”
“好。”世安顺从的点头。
“跟士兵住在一起也不放心，歧瑶也是自己住，你就住她隔壁，可以么？”
“可以。”
“我明天找人教你功夫。”
“姐姐不亲自教我么？”世安一脸人畜无害的看着她，正巧齐与安走过去，听见这一句，“我教你。”
“安哥哥？”世安跟着歧瑶叫了一句，齐与安嘴角抖了抖，“不必叫的这么亲切，你称呼我应该是将军。”
“将军。”
“称呼公主，应该是殿下。”
“阿央姐姐。”世安执拗道。
“行，明天开始你就不用跟着你阿央姐姐了，你跟着我就好了。”齐与安点头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世安反问他。
“那你凭什么相信你阿央姐姐。”齐与安觉得这个称呼十分碍眼，决定哪天好好教教这小子。
“阿央姐姐救我。”
“是我救的你。”齐与安点点他脑袋。
“阿央姐姐看起来就很温柔，不像你，你看起来和今天的另一个哥哥一样的凶。”
苏月央叹了口气，“他确实是我哥哥，你叫我姐姐可以，但是对他，你要尊称殿下，这可疏忽不得。”
“是，世安知道了。”
齐与安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看你倒是很听你阿央姐姐的话。”说完就把他拉走了，世安还在大叫着，“你谁啊你。”
很久都没有这样简单又安定的时候，所有的事都好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还是漏洞百出，但她好像已经可以做好一些事情，她觉得有盔甲在一片片的形成，在保护着她的心灵，亦或是躯体。
月光很好，如水一般拂在砂石上，投下的斑斑驳驳的影子像记忆里的投石，大大小小的连在一起，美好或者遗憾，都成了点缀，造就了今日的自己。
黎明最暗的时候，苏月央才刚刚睡去，太阳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齐与安拽着她的领子将她立起来，一松手，那小丫头又躺了回去。
“快起来了，将士们可是老早就起了。”
“我不一样嘛。”
“好了，”齐与安轻轻捧着她的脸，“世安换了新的盔甲，等着你去看呢。”
“嗯。”苏月央不情愿的将眼睛睁开，齐与安拿了毛巾帮她把脸擦干净。
苏月央出去的时候，世安已经穿的像个小齐与安，“阿央姐姐。”他高兴的冲她挥手，“看世安的新装扮！”
“不错啊，真好看。”苏月央啃着手里的馒头，“像齐将军。”
“谁要像他。”世安撇撇嘴，“虽然世安现在还打不过他，但总有一天，世安可以的！”
“嗯，我也相信你。”苏月央摸摸他的脑袋。
“世安也想以后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苏月央将头盔帮他带好，“小世安有一天也可以统领千军，守护自己喜欢的东西。”
“世安才不小呢，世安和阿央姐姐明明一样高。”
“世安，歧瑶，介绍一下。”齐与安带着歧瑶过来，世安看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你谁啊，栀子花精？”
“你谁啊？”眼看着两个小孩子就要吵起来，苏月央两手交叉在胸前，“停。”
二人互相白了一眼。
“世安啊，你带着歧瑶去找归徳将军，可以么？”齐与安说完世安点了个头就走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苏月央不解地问他。
“说了一些，”齐与安看着远去的两个小人，“男人的事情。”
齐与安将她额前的头发摆好，“明天我们要上战场，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苏月央点点头，“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你去了，我和苏慕还要分心照顾你，温颜硕和沐桦鸳明天会过来陪你。”
“好。”苏月央低头想了想，小声叫他，“齐与安。”
“嗯？”齐与安待着惯有的懒洋洋的调子，转头看她。
“要小心一点。”苏月央说。
“你怎么还是叫我齐与安？”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夫君。”齐与安笑着回答她。
苏月央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把，“走了。”
“去哪啊？”
“视察。”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风月无己事，绞沙见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