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容静

4、戏

　　“六姑娘一向乖巧，从来都不会乱跑的，奴婢想着会不会是到四姑娘那里去了？”孙姨娘的婢女素梅突然提出。
　　“要真是去了也不好开口打听，就四姑娘那性子，看起来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是那一年说要送走六少爷的时侯她是怎么闹的你应该还记得吧？这些年虽看着很是收敛，可保不准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果真在她那儿还好说，如果不在，只怕她要将谢家都掀翻了天。”孙姨娘不无担忧的道。
　　素梅跃跃欲试，“要不奴婢去探探口风？”
　　“不行，”孙姨娘摇头，“那丫头精得很，叫她看出端倪就不好了。还是再等等吧。”忽然又想到什么，对素梅道，“咱们这边急，那边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不如你去那边透点口风，让她们去探探。”
　　素梅得了命令就赶紧跑出去。
　　谢明玉布置好一切，又让司画去三房那边找熟悉的小姐妹串串门子，无意中将大姑奶奶回来的消息传出来。三房是庶出，三老爷是个本分的，年前外任做了知州。老太太是出了名的好棒打鸳鸯，反正三个儿媳都是要牢牢捏在手中的。大太太素来温良不与老太太计较，二太太是宁愿留在南阳享福的，唯有这个三太太是将老太太恨的牙痒痒。三太太是商贾出生，牙尖嘴利谢明玉望尘莫及。她不过叫司画过去一撩拨，三太太铁定要气得杀到老太太那里看热闹。
　　到了午后，果然就有人来她这里打探消息，叫她三两句就挡了回去。玉珠等人也装傻充愣，没事人一样，来人无功而返。要说她这静园，最大的一点好处就是，别人如果想探听什么消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用了晚饭，谢明玉掐着时间直奔老太太的宜安园去，只道是刚完成了一副绣屏，赶着给老太太送过来让老太太高兴高兴。谢老太太坐在贵妃椅上很是安逸，见了谢明玉过来一脸笑容，“四丫头来了，正好你大姐姐回来了，快见过你大姐姐，”又道，“到祖母身边来坐。”
　　谢明玉规规矩矩的问了礼，谢明姝也客套一番，“我说哪里来的一个天仙似的人儿呢，原来是咱们四妹妹，四妹妹可还记得我？”
　　谢明玉抬眸扫了一圈，有些失落的问，“瑜弟弟怎么不曾过来？”
　　谢老太太嗔她一眼，“傻丫头，可不能叫弟弟，那是你外甥！”
　　谢明玉哦了一声，乖乖地偎到老太太身边，“大姐姐那么年轻，我还以为瑜风该与大姐姐一样呢。”
　　不只是老太太，几乎所有人都笑开了，谢明姝更是乐得伸出手来掐她脸蛋，“死丫头，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嘴这样甜了。”
　　谢明玉转过头，一双水灵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祖母，“祖母今日有什么好事么？”
　　老太太果然高兴，布满皱纹的老脸笑成一朵菊花，“丫头想不想爹爹？”
　　谢明玉点头，声音有些委屈，“爹爹说下次回来要给我带一方台州青砚的，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好孩子，也不枉你爹爹那么疼你。”老太太似乎有些触动了，“咱们过几日就启程去上京，到时候就能见着你爹爹了。”
　　谢明玉瞪大眼，一脸的不敢相信，眼眶慢慢红了，似乎要湛出水来，“爹爹当真要回来了么？”
　　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谢明姝赶紧出言安慰，“这是好事，该高兴才对。”
　　谢明玉胡乱抹了一把脸，又小心翼翼的看向谢明姝，“明玉有一事求大姐姐，听说大姐夫在京中得了一种良药，抹在伤口上不会留疤，不知大姐姐能否借我一些？”
　　“生肌膏是良药，千金难求，我倒是还余一些，不过这一趟回来却不曾带过来。四妹妹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可曾请过大夫？”
　　看谢明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太太也急了，连连追问，谢明玉却只是摇头。老太太顿生几分不耐，“哪里受了伤直说就是，何必遮遮掩掩的，祖母难道会不帮你想办法？”
　　谢明玉顿时跪倒在地，开始抽泣起来，“祖母要怪就怪明玉吧，六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学规矩不认真挨了嬷嬷的罚，都是明玉的错，是孙女这做姐姐的没管教好她！祖母千万别再打她了，六妹妹才九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疼怕了才想着逃跑的……”
　　谢老太太一听这话头都晕了，几乎要站不稳，冯氏坐在旁边赶紧扶住她。她一向标榜家和万事兴，觉得自己治家有道，谢明玉这番含糊不清的话几乎抽了她的精气，顿时沉下脸来，“你说什么？”
　　谢明玉一看祖母的脸色，吓得更厉害了，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颤抖着，一个劲儿的重复着，“都是明玉的错，六妹妹还小，她只是被打怕了……”说完就抬起头战战兢兢的瞄了一眼安稳的坐在对面的嫡母罗氏。
　　罗氏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以为事不关己，但看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自己，顿时觉出几分不妙。站起身来去扶谢明玉，一双眼尽是冷冽，“有什么话好好说，可别胡言乱语。”
　　可怜谢明玉吓得直哆嗦还不敢推开罗氏，谢明姝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扶住谢明玉，侧身挡住了罗氏，“可怜见的，好妹妹，怎的怕成这样。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谢明玉还在一个劲儿的哭，什么话也说不出，倒是冯氏最先反应过来，“杏红，这是怎么回事，好好说说。”
　　杏红也跪在地上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嘴里倒还清楚，“老太太，您可要替六姑娘和姑娘做主！六姑娘虽说不是奴婢伺候的主子，可是老爷在的时候是亲口叮嘱过小姐的，说是六姑娘年幼，老太太年纪又大了难免顾不来，姑娘要多多帮护着妹妹，这些年姑娘也无一日不记着老爷的吩咐。可巧今儿姑娘前脚从老太太院子里出去，六姑娘就冲过来倒在姑娘怀里，嘴里还念着姐姐救我。姑娘就想着将六姑娘送到老太太这里来，可六姑娘哭着说她是逃出来的，被抓到就只有死了。”
　　“姑娘也是没法子，六姑娘晕在姑娘怀里，姑娘只有将她抱回静园去。解了衣裳才发现六姑娘身上都是伤。六姑娘醒了只是哭，后来才支支吾吾的说是教习嬷嬷掐得，姑娘胆子小，那教习嬷嬷身份不一般，姑娘哪里敢去招惹？还请老太太做主！”杏红说着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谢老太太扶着额，几乎昏厥过去，冯氏和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李嬷嬷赶紧将老太太扶到塌上。“竟有这样的事？哪个作死的奴才欺到主子头上来了？”
　　冯氏见状对李嬷嬷道，“劳烦嬷嬷亲自去一趟将那教习嬷嬷带过来。”又对自己身边的玉容道，“你跑一趟静园，将六姑娘好好地带过来。”
　　罗氏总算听了几分明白，给身边侍候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三太太贾氏看了一场好戏，恨不得拍手叫绝，眼见着罗氏身边的常嬷嬷要走，哪里肯放过。
　　贾氏捏着丝帕掩嘴笑道，“常嬷嬷这是要哪里去，莫不是去通风报信的吧？我听说那教习的金嬷嬷可是和常嬷嬷关系最好的，二嫂倒是心善，由着这等奴才作威作福，这叫什么来着，哦～，”一个哦字说的婉转曲折，说不尽的讽刺意味，“这就叫奴大欺主……”
　　“住嘴。”谢老太太对着床榻连拍几下，顿时咳嗽起来，显然是动了真怒。上了年纪的人，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一心里只自欺欺人的盼着这大家子人和睦团结。眼神锐利的看向罗氏。
　　罗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进不得退不得，干脆认罪求饶，跪在谢老太太床前，“老太太明察，都是恶奴欺主，媳妇是受了这刁奴的蒙蔽。教习的金嬷嬷却是媳妇的陪房，可是这奴才做事一向靠得住，房里的姑娘都是这金嬷嬷教习礼仪的，一向不曾出过岔子，怎料……”
　　三太太咯咯笑起来，“二嫂倒是好计较，恶奴欺主确实不可饶恕。咱谢家可是从未出过这种事情的，就像咱们三老爷虽是庶出，可也是时时得到老太太爱护才有今日的出息。四姑娘和六姑娘也是可怜，爹不在又没娘疼的孩子啊……”
　　罗氏狠狠的瞪了贾氏一眼，贾氏这话够毒，一脚踩到罗氏的痛处，就是在直指罗氏作恶、虐待庶女了。可是人家也没明明白白说了就是她罗氏在虐待庶女，她辩不得骂不得，一开口就是坐实了这罪名，还让人以为做贼心虚，思来想去也只得咬牙吃了这闷亏。
　　正说着外间有人应声，说是六姑娘过来了。谢明然被玉珠搀住，腿脚都在颤抖，看着自个儿亲姐跪在那里哭，赶紧扑上去，姐妹二人哭做一团，一屋子人里里外外顿时看了个明白。谢老太太颤着声唤那个自己甚少关注的小孙女，“六丫头，过来祖母这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