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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成败从来险中求 ...

  •   “建章宫后阁双重栏杆内,有兽出,形如麋鹿,人莫能识……”曹襄关于异兽的奏疏很快送到天子眼前。刘彻初看,并未在意,随手丢在一边,却不料此事很快传遍朝野。乐成侯丁义就此事上书,道:“自古异兽现世,或预言祥瑞,或示警灾难,为人君主者,当探明究竟,以顺应天时。”
      刘彻知丁义好道家方术,其门下方士多有能人。这人既来上书,想必不是一时兴起。这才又翻出曹襄的奏疏看了一遍,继而决定亲自去建章宫探看。到建章宫,刘彻直奔“鹿苑”,果在后阁寻到那异兽。异兽如曹襄所说形如麋鹿,只是它的牙齿前后一样,没有臼齿。
      刘彻问建章宫卫尉曹襄,道:“此物果真无人能识?”
      曹襄低头应诺。
      刘彻看看左右的侍中、常侍,臣子,朗声道:“诸君可有识得此物者?”
      随侍之人立时垂头噤声,无人敢应。在场人确实均未见过此类走兽,就算见过也不敢随便吭声,不然天子问起“此兽主吉主凶”,该又如何回答?
      刘彻蹙眉,脸现不悦。
      侍中桑弘羊被人推出列,不由慌里慌张躬身道:“术业有专攻,陛下问我等,实相当于问道于盲。”
      桑弘羊此言一出,顿时让“鹿苑”上下冷汗涔涔,心里恨不得撕了这人。“鹿苑”掌事扑通跪倒,颤声道:“陛下,非是小人见识浅薄,不攻术业,实是灵禽异兽非寻常可见。”
      刘彻看了那人一眼,暗道:也是,若寻常人都认得,也算不上什么珍异之物了。可……他扫视一眼在场人,心想: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认得?
      那“鹿苑”掌事十分机灵,赶紧说道:“陛下,朝堂之内,人才济济,必有熟悉世务而又通晓经学之人,能认出它来。”
      刘彻想想也是,便诏令群臣至建章宫观看奇兽。
      诏令传下去不久,朝内公卿小吏,凡是能出现在天子眼前的人,鱼贯而来。可来的人中,没有一个能知道这是什么动物。
      刘彻渐渐不耐,脸色阴沉下来。
      常侍郭舍人此时在刘彻旁边,轻声道:“陛下,怎不见东方朔?那东方朔可素来自诩博览群书,通晓天下世务呀。”郭舍人声音虽轻,也令附近数人闻知,纷纷赞同。
      刘彻又诏命人去寻东方朔。东方朔这次倒是来得很快,只不过衣衫不整,依然一副狂人姿态。刘彻见惯,也不责难,只是问他认不认得那形如麋鹿,牙无臼齿的野兽。
      东方朔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昂然笑道:“认得,认得!”
      “此兽叫什么?”刘彻等了半晌,见终于有人知道,忙不迭的发问。
      东方朔摇头晃脑地扫视了一周,才面向天子,道:“我认得是认得,但陛下若不给我没酒好饭,让我饱餐一顿,我可不能说。”
      刘彻瞪了东方朔好一会儿,见那个狂人洋洋自得,丝毫不惧,无奈答应下来。见此,东方朔志得意满,等酒饭端上,席地而坐,在天子与公卿同僚中大吃大嚼起来。
      霍去病在人丛中看了一会儿,见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东方朔身上,悄悄退出去,四处寻了片刻,瞧到不远处角落一个宫中侍女打扮的女子,正紧张望着这里,便走过去。
      而扮作宫中侍女模样的归雁,若非能从记忆里提取的信息太少,而此事牵涉到的人又太广,一心担忧事态有出乎意料发展,不然见此情景,怕是早已笑了起来。此时,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也不敢想值不值得,只盼着事情能早些解决。
      霍去病走到归雁身侧,见她神色苍白,身体也在簌簌发抖,心中一软,靠近,握住归雁攥成拳头的手。
      归雁吃惊的视线移向霍去病,手也不自觉地轻轻一挣,却发觉霍去病目不斜视地对着人从方向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只是那握着自己左手的右手更用力了……
      归雁低头看着那连在一起的手,感受着那只手的力量,忽然间七上八下,飘在半空的心平静下来,整个人仿佛有了依靠。她深吸口气,放松精神,默念,“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就像霍去病说的,成败从来险中求,只要过了这关,所有人都会没事……”
      人群内,东方朔酒足饭饱抹了抹嘴。郭舍人见他起身,忙道:“现在该说了吧?”
      东方朔停下动作,翻着眼瞅了瞅郭舍人,忽然笑起来,对天子道:“陛下,臣闻郭舍人新得城西良田、鱼池、苇塘好数顷,若陛下能赏赐给我,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舍人闻言,心疼地变了脸色,暗道:这新得的田地,怎么就让这个‘疯子’给惦记上了?那可是皇上“□□母”刚送他不久,才播上了种子的,下了鱼苗的……
      东方朔乜斜着眼,笑呵呵逼问:“怎么,郭常侍舍不得?”
      郭舍人一咧嘴,看天子视线也看过来,忙道:“舍得,舍得,若能为陛下分忧,纵是要我的命也舍得。”
      刘彻觉得东方朔该是闹够了,这才对东方朔道:“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现在赏赐也讨了,总该说了吧?”说着,沉下脸,紧盯着东方朔,冷笑一声,“不过,你说得不对,那朕可要治你个欺君之罪!”
      东方朔瞧出刘彻耐心告罄,不敢再捋虎须,一指那形如麋鹿的走兽,正色道:“陛下。此兽名为驺牙。”
      听到“驺牙”二字,刘彻看了看左右,见他们也是一脸茫然,心中暗暗忖度这东方朔是信口胡说,还是此兽真有出处。想了想,刘彻又道:“你既说是驺牙,可知它有何特意之处?”
      东方朔走到那“驺牙”之前,掰开它口唇,道:“此兽牙齿前后一样,大小相等而没有臼齿,因而才名为驺牙。”
      “好,算你说了出来。”刘彻又惊又喜,惊得是东方朔只一眼就看出这貌似麋鹿的走兽特意之处,喜的是这东方朔外表疯癫,却真有才学。其他人见天子露出笑容,顿时消了对东方朔的不满,跟着赞叹起来。
      刘彻靠近那驺牙,仔细看着,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既知它叫驺牙,那可知晓此物现于世上,是吉是凶,有何预示?”
      东方朔道:“此兽罕见。我只听说每当远方有前来投诚之事,它便先出现。”
      “哦?”刘彻直起身子,望向东方朔,道:“你是说这驺牙预示着将有敌人来投?”
      “不错,”东方朔笃定地道:“传闻确实如此!”
      “好!”刘彻蓦然扬声道:“你这话要是应了,他日朕定然重重赏你。”
      东方朔当即叩谢。
      刘彻大笑,俯视着东方朔,道:“你先别谢,若是你说得话不应,怎么办?”
      东方朔梗起脖子,斩钉截铁地道:“一年之内,此话若是不应,陛下就砍了臣的脑袋。”
      刘彻笑意更深,道:“朕要你脑袋做什么,当夜壶都不成。”
      “那陛下说怎么办?”东方朔依然一副信誓旦旦,毫不畏惧的样子。
      刘彻想了想,道:“若是不应,你终其一生不许另聘娇妻,如何?”
      长安之内,人人皆知东方朔年年休妻另娶,最是喜新厌旧。果然天子此话一出,东方朔当即哭丧起脸来,道:“如此,陛下不如要了臣的命。”
      刘彻笑吟吟地睥睨着东方朔,问:“那你是赌还是不赌?”
      “赌!”东方朔当即又决绝应道:“臣既知必胜,为何不赌?!
      “好,”刘彻大袖一挥,道:“既然你要赌,那在此所有人便是见证。”
      东方朔丝毫不让,道:“当然,不过陛下的赏赐也要明说才好!”
      刘彻也被激起了兴致,道:“那你想要什么,朕先听听。”
      东方朔道:“臣要陛下逐‘□□母’离开长安,并没收其家产!”
      刘彻迟疑下来,半晌没有应声。郭舍人脸色更是悄然变了几变,看着东方朔的眼神都仇恨起来。东方朔兀自笑道:“陛下,您是赌还是不赌?”
      刘彻被东方朔逼得有些羞恼,又说不出反悔的话,当即咬牙应承。
      其实,这赌刘彻打得并不吃亏。赢了,他能获得番邦异域的助力,这助力无论是南方蛮夷,还是北方匈奴,都使大汉在声势以及军事实力上都更胜一筹,也令大汉在外交上博得先机。输了,不过是驱逐一户在长安横行霸道、屡屡惹事的人家,顺应民意。可能唯一让刘彻迟疑和不悦的,就是心里对“□□母”的感情了。
      在刘彻迟疑的时候,霍去病松开归雁的手,带着她悄悄离开。既然第一步已成功,天子如人所愿的因驺牙之事和东方朔的言语,心里有了远敌将来投诚的想法,那么接下来就该准备下一步动作了……
      归雁心中隐隐对接下来的事情,产生些许信心。走出“鹿苑”时,她低声对霍去病道:“你说得不错,成败确实险中求,只看有没有胆量做!”
      “这个自然。”霍去病昂起头,似乎不可一世,可眼里却满是笑意。
      “还有……”归雁仰望着霍去病,轻声说道:“谢谢!”
      “啊?”霍去病低下头,茫然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归雁浅浅一笑,摇摇头,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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