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梦2》延安

24、意茫茫乍现灵光

　　司马迁到东方朔宅邸时，又比众人迟了一步，正看到所有人围着一个笼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司马迁上前，借着缝隙瞧向那笼子和里面曼倩所谓的变种麋鹿。不过，还没等他看清，就听到里面有人出声诘问，道：“曼倩，此不就是寻常麋鹿，哪是异种，只怕你为那匈奴人骗了。”
　　东方朔哈哈一笑，“俗话说‘努力种田，不如遇到丰年，好好为官，不如碰到赏识自己的君王’。这么罕见的灵物，在你等眼里竟毫无异样，我实在为它可惜啊。”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在场人不满起来，吵嚷着让东方朔把这麋鹿的特异之处指出来。东方朔不慌不忙地分开众人，走到笼子旁，然后轻轻握住麋鹿的下颌唇鼻，接着用手一掀，露出鹿的牙齿，道：“来，你们好好看看！此物外形虽如麋鹿，但牙齿前后一样，大小相等，根本没有臼齿！如此又怎能说它是麋鹿？”
　　众人低头仔细地观瞧，甚至有人掰开鹿嘴去摸，得到的结论依然如东方朔所言，这鹿口中没有臼齿。众人大为惊奇，猜测此物如何形成。又有人对东方朔道：“此物形与一般麋鹿不同，名想必也不同，曼倩，不知此物叫什么啊？”
　　东方朔笑道：“你们只让我把它弄来，却没让我问名字。我哪里知晓？若你们谁真想知道，早早拿些好东西来，明日我再去问就是。”
　　“曼倩好不贪心呐。”有人指摘，“我等今天带来这许多东西，还不够么？”
　　东方朔捻了捻胡子，眯眼看着一旁的绸娟钱财，似乎在心中估量了下，晃晃脑袋，道：“不够，不够，这些钱可不够我再娶一个漂亮妻子的啊。”
　　“不知哪家女子倒霉，被你这‘疯子’给瞧上。”人丛中不知是谁冒出一句，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东方朔不以为忤，反倒再一次重申，“诸君有人爱钱财，有人爱升官，独不许我爱美人么？可知这窈窕淑女，方是君子的最爱。”
　　众人见东方朔自诩君子，还一副得意模样，哄堂大笑，从那笼子边散开归座。唯司马迁不为所动，依然绕着笼子来回地看，又掰开那鹿唇不住摸索，暗暗琢磨。他走过许多地方，也看过不少异兽，甚至在家读书时也算射猎广泛，自诩见识比之常人还算广博，可就是没看过这种样子的野兽。尤其那牙，少了臼齿，又该如何咀嚼？想到这，司马迁出门，在墙角薅了一把草回去，喂那鹿。那鹿撮唇把草抿进去，嚼了几下，囫囵吞下。
　　司马迁觉得有趣，转头扬声对东方朔，道：“东方先生，你要什么东西才肯去问此物的名字？”
　　这一声让本来热闹的院落顿时安静下来。沉默中，有人低声喃喃一句，“这下疯子可遇上傻子了。”这句话让众人缓过神，心有戚戚。
　　东方朔一笑，回道：“你看着该给吧，一文不嫌少，千金也不嫌多。只看你认为这名字值多少。”
　　司马迁一听，立时掏出身上所有钱财放到东方朔身前，想想又觉不够，拽下衣上配得玉饰，道：“我身上只有这些。先生可先去问，明天我再带其他东西来……”
　　这下连东方朔都觉得自己碰到了个‘傻子，’却也傻得可爱！
　　众人目光集中在司马迁身上时，门外又来了访客。那人一进门，就一副天塌下来的脸色，嚷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众人知来的这人官阶虽不高，但交游广阔，向来消息灵通，乍闻噩讯，不由得起身相询。
　　“这次的事，只怕在场的人谁都脱不了干系。”那人愁眉苦脸地扫视一遍众人，兀自说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祸事啊。”
　　众人有的好奇，有的不信，有的忧心，莫衷一是。但目光却都集中在来人身上。不过那人有些受惊过度，说话颠三倒四的，半天也没吐出重点。东方朔无奈，着人拿来一碗烈酒，给他灌了下去。那人喝完酒，痴痴看着东方朔片刻，突然起身一把揪住东方朔的衣襟，目光灼灼地道：“曼倩，你平时最有办法，这次的事因你而起，你一定要救大家！”
　　“怎么回事？”东方朔掰开那人的手，压着他坐下。
　　那人坐好，仰头埋怨地看着东方朔，道：“还不是前些日子，你给大家引荐的明月。”
　　“明月？”东方朔想起那美貌有趣的少女，脸色讶然中又带着些许焦急担心，道：“莫不是她在大将军府出了事？”
　　“要是她在大将军府出事就好了……”那人哭丧着脸，恨声道：“可她偏是行刺皇上出了事！”
　　在场众人闻言，俱皆失色。
　　那人絮絮叨叨地念道，“你们想想，这是多大的罪，只怕诛九族都免不了。明月一个外地人，若是查不到户籍，只怕要找与她有来往的了。前段日子，那明月跟咱们过从甚密，长安街头多少人看见她跟咱们一起，如今她出事，咱们谁跑得了。”
　　“是啊，”有人缓过来，接口道：“要别人审，也许还有个活动，可这样的大案，必是落在张汤手里，想那张汤为人严酷，好人在他手中都脱层皮，更何况……”这人说着说着，脸色发青，好似要晕厥一般。
　　彼时的欢声笑语，此刻全化作愁云惨雾，笼罩下来。
　　“也不尽然。”东方朔突然打破僵局，道：“那明月是从大将军府出去的，要问罪，该从卫家才是！现在卫家权势正盛，天子又要倚重卫青破匈奴，十有八九此事大事化小。咱们也不用太担心！”
　　“是啊。”
　　“不错！”
　　……
　　在场人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声附和。继而，众人无心恋栈，起身告辞，纷纷寻人找门路、脱干系、打探消息去了。
　　东方朔笑着将人送走，一转头又沉下脸来，心道：这天下里，谁能跟卫家相比？！天子动不了卫家人，难道还动不了他们么？怕只怕皇上拿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开刀啊……
　　东方朔思忖着一回头，正对上司马迁的视线，不禁一愣，脱口道，“你怎么还在？”
　　司马迁歉然，道：“我想再问问先生关于那只鹿的事。”不过此时好像成了窥人隐私似的。
　　东方朔瞅了司马迁良久，哂然一笑，道：“原来你也是个痴人。”如此大难临头。竟还惦记着那头鹿。
　　司马迁一笑，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只想在大难来前，把此兽的名字打听清楚，以免留下遗憾。”
　　东方朔闻言大笑，道：“不错，若无遗憾，死生何惧？！我这就去问！”说着，向外便走。
　　“东方先生！”司马迁叫住东方朔，道：“咱们知道大难将临，是否也该把此事通知其他相关的人？”
　　东方朔想了想，点头，“别人我不管，但樊仲子却必然要通知到的。”稍稍停顿，又笑着说道：“对了，你以后只管叫我曼倩即可，你这个小朋友，我说什么也要交下。”
　　司马迁亦是说道：“如此，子长便高攀了。”
　　东方朔大喜过望，笑道：“只要你不怕被人指点就好。”说完，他携了司马迁出门，直奔樊仲子宅院。
　　东方朔府邸离着樊宅不远，两人眼高墙深巷走不久，便可闻樊家热闹。东方朔站在墙外听了一会儿，叹道：“往常只做助兴之事，不想今日我也做了扫兴之人。”话落，他推门而入。
　　此时，天色近午。东方朔进门正赶上樊仲子等人吃饭。樊仲子看到东方朔大喜，忙命人再备酒馔，邀东方朔、司马迁入席。司马迁只想着赶紧把事情说了离开，却被东方朔拉了进去，道：“莫要让人连饭也吃不下去，一切等吃完饭再说。”
　　司马迁应诺，走进去，发觉屋内多是生人，只有一个女子印象深刻。那女子正是当初在此地力挫一众儒生的归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东方朔以为他对人家有意，便道：“若是喜欢，可要赶紧对人家姑娘说！”他这一声音量极大，引得所有人抬头。
　　归雁根本被没注意有人进来，只满脑子“驺虞”、“祥瑞”地思索回忆，乍一听人声，吓得连忙抬起头，正对上东方朔的脸，脱口叫了一声，“东方朔！”而脑子里一直绕来绕去的想法，再加上东方朔，就真的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