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梦2》延安

26、是非自由人心起

　　未央宫，椒房殿。
　　平阳公主还未进门，卫皇后就遣退宫女，起身亲自迎了出来。两人相携入殿内，不等坐稳，卫子夫便急急问道：“公主，事情怎么样？明月她有没有……”
　　“好了，放心。”平阳公主坐好，安抚似的道：“连你都没听到消息，那么自然无大事。”
　　卫子夫长吁口气，随即醒悟过来，直起身，瞠目道：“你是说明月她真的……”话未说完，卫子夫双手撑在了席上，浑身忍不住颤抖。前几天，平阳公主来告知明月的来历，她便日日不安，夜夜祷告，现在却还是得了最坏的消息。平阳公主虽然说放心，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放心？！而她又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沉住气，”平阳公主凝重地对卫皇后道：“若你自乱阵脚，那本来没有的事，也要生出些风波了。”
　　卫皇后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在平阳公主的注视下，慢慢压下惊慌，恢复了往日的风采。此时，她再看气定神闲的平阳公主，心中折服，也暗暗着恼自己进宫二十余年，竟还不能做到遇事波澜不惊的气度。又或者椒房殿的高床软卧，囚禁了视野，让她忘了女人除去勾心斗角，也需有胆有识有谋略。
　　看卫子夫冷静下来，平阳公主又道：“明月的事，是我操之过急惹出来的。不过幸好皇上跟卫家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至于其他相关的人会不会遭难，这就不是平阳公主所在乎的了。
　　卫皇后道：“我听公主安排，您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平阳公主看了看卫子夫，忽然笑了起来，“你都做了这些年的皇后，怎么还如此？这事你自己也该想想，拿个主意才好。”
　　卫皇后道：“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还有主意，公主你做主就好。”
　　“好，那我便说说。”平阳公主神色一整，低声道：“明月出了事，襄儿亲眼所见，决计错不了。然，皇上却把这么大的事藏起来不公之于众，还把人放着不管……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对皇上的脾性知道不少。你猜猜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卫子夫迟疑片刻，讷讷道：“我说不好。”
　　“是说不好，还是不敢说？”平阳公主哧笑一声，又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
　　卫子夫似是羞赧地垂下头，默然不语。
　　平阳公主道：“咱们皇上，自小聪明、胆子大，还不服输，最喜欢挑别人做不来的事尝试。而这明月偏偏骨子里就有一种野性，我听说她还在皇上面前又现了两手绝技，令一众向来不服人的儿郎们都心服口服。哼，若不是那明月太心急，露了马脚，只怕结果如何，也未可知。这样的女子莫说陛下，就我看着也从心里喜欢。皇上现在不声张，我想他心里也是存了几分不舍的意思。只是……””说着，平阳公主眸中冷光一闪，“咱们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下去。”
　　卫子夫不解其意，微微蹙起眉。
　　平阳公主稍稍顿了一下，解释道：“你想，那明月再好，也非我族类，她的心如一世都在匈奴，只怕人留了下来，也像妲己之于商汤；褒姒之于周室，也将对大汉不利啊。”
　　卫皇后闲时也听人听过“褒姒”、“妲己”祸国之事，便点了点头，继而又道：“皇上英明神武，我想绝不至于如那两个昏君一般。”
　　“防患于未然，总比事到临头，悔不当初的好。”平阳公主决然道，“这种事决不能任其发展。”
　　卫皇后撑在席上的手，遽然握紧，随即又松开来，无奈地道：“可皇上真要留人，怕是谁也拦不住。”
　　“人，也分为活人和死人。”平阳公主冷笑。卫皇后抬眼，双眸中划过一丝讶然。不过这丝讶然，很快便消失，代之以凝重。
　　平阳公主继续道：“明月的事，已拖延太久，我想他从建章宫回来，就要有所决断。咱们必须在那之前……”说话时，平阳公主眼中现出了重重杀机。
　　卫子夫叹口气，默然。
　　“还有王夫人那边也是，”平阳公主忽然转移话题，“既然不能用明月牵制她，那么再想想其他办法，别让她再闹腾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一阵喧哗。接着刘妍破门而入，跑了进来。她进门看看母亲和姑母，眼里瞬时流下两行泪来。
　　平阳公主一改刚才的冷厉，满目慈和地道：“怎么了？我的妍儿怎么了？”
　　“姑母，”刘妍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直扑到平阳公主怀中。
　　平阳公主宠溺地抚摸着刘妍的头，柔声劝慰，见刘妍越哭越大声，不禁气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我的小公主？来，告诉姑母，姑母给你做主！”
　　刘妍把头埋在平阳公主怀中，抽抽噎噎地道：“还有谁？就是姑母欺负我，姑母害了妍儿，姑母害死妍儿了！”
　　卫皇后闻言，当即斥道：“妍儿，莫要胡说！”
　　“才不是胡说！”刘妍抬头，红着眼睛瞪向眼母亲，“就是姑母欺负妍儿！害妍儿被责骂！”说着，她回身，不依地扭着身子，对平阳公主气呼呼地道：“姑母不疼妍儿，不疼妍儿了……”
　　平阳公主知刘妍是在撒娇，便笑着点了点她额头，道：“小丫头遇着一次委屈，就受不了啦，以后要是嫁了人，父母、姑姑都不在身边，你可怎么办呦？”
　　刘妍一双大眼盛满了委屈，直愣愣地瞧着平阳公主，小嘴高高撅起。
　　“好了，这次的事确实姑母考虑不周，让你受了委屈。”平阳公主揽过刘妍，宠溺地道：“你说吧，这次想要姑母如何？”
　　“姑母。”刘妍不依地娇嗔了一声，埋入平阳公主怀中，却也不哭了。
　　平阳公主似笑非笑地向卫子夫。卫子夫越发无奈，斥道：“妍儿，别胡闹，出去玩儿去，我和你姑母还有话要说！”
　　刘妍哭声又响了起来。
　　“好了，好了，”平阳公主道：“妍儿最重要。咱们先听听妍儿要说什么？”
　　“那姑母先答应才行。”刘妍讲条件。
　　卫皇后又要开口，斥责刘妍没规矩，却见平阳公主微笑着摇摇头，便噤声不语。
　　平阳公主向刘妍轻声问道：“什么事竟还要跟姑母耍心机，说什么先答应才行？”
　　“我才没耍心机呢。”刘妍闷声道：“姑母，这件事只有您能办，妍儿求您了。”
　　“什么事？你先说说看。”平阳公主不松口。
　　刘妍迟疑片刻，才应道：“就是……我想……我想去姑母家住几天。”
　　平阳公主微怔，继而明白过来，道：“这事确实只有我能办，好，回头我接你过去。”
　　刘妍立时破涕为笑，揩了揩眼泪，道：“那一言为定！”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平阳公主板起脸。刘妍立即否认，“没有没有，姑母是女中季布，向来说话算话的。”说着，她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辞别，还要姑母、母亲慢慢说。
　　平阳公主笑斥一声，说刘妍是“鬼灵精”。
　　刘妍俏皮地一笑，道：“都是和姑母学的。”说完，轻快地跑了出去。
　　卫子夫道：“这孩子越大越没规矩了。”
　　“我瞧着挺好。”平阳公主道：“妍儿也长大了，你也别拿那些规矩来圈她。”
　　“诺，”卫子夫答应。
　　平阳公主又道：“这几天也让妍儿跟我回去住几天，也好让他避避皇上，顺便让那小夫妻俩多聚聚，省得霍去病那小子总是出去乱跑闯祸……”说着瞟了一眼门口。
　　站在门外的刘妍，听到这句话，脸上一红。气恼地暗道：让姑母这样一说，好像她多急着去见霍去病似的。哼，霍去病自从出了一趟定襄封了侯，竟越来越少进宫了，让她想问问他出征的事，都找不到人了……好吧，她承认是有些想他了，但那只有一点，不！是很少很少的一点。不过他们本来是一起长大的，更何况父亲还说要把她嫁给霍去病呢！她想想又有什么不对，不想才不对呢！
　　想到这儿，刘妍俏脸更红，她侧目瞧见有宫婢偷偷看着她，心中一急，仿佛自己的心事都被人窥到似的，狠狠瞪了那些人一眼，不敢再偷听，气势汹汹地走了。
　　屋内的人听到刘妍远走的脚步声，无声笑了笑。平阳公主道：“刚还说她长大了呢，这又耍孩子脾气了。”
　　卫皇后没有接口，只心中默默说道：我倒是宁愿妍儿多些孩子气，或是同市井的女孩儿一般。然而身为长公主，她小时候跟着自己受了不少苦，日后嫁了霍去病，只怕日子也不好过。霍去病是她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有才干，也有上进心，但就是太有才干和上进心了，也就不能安心和妍儿过日子……
　　随即平阳公主笑意一敛，又将话题转回明月的事上。卫子夫忙收回心神，专心应对。

　　终于贴出来，我家里从昨天十点多就上不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