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梦2》延安

21、明月上林苑狩猎

　　“……一朵会走路的花儿，是能照亮整个草原的明月！”
　　一听到“明月”，归雁下车的动作一僵，转头折向声音来源处。不远处，几个马奴牵马而过，说到兴起便有些忘乎所以，声量不自觉的大起来。
　　说话的人语调有些怪异，一听就是外族人刚刚学了汉话。那人似乎沉浸在回忆中，眯着眼中露出沉醉之色。同行的人见状或是微笑，或是不以为然，只有一个少年听完，露出了好奇与向往，说道：“不知会走路的花儿长成什么模样，要能看一眼就好了。”听了少年的话，其他汉人马奴大笑起来，一人道：“匈奴那种苦地放，女人就算长得能看，可经过十几年风沙打磨，脸糙得跟石头似的，还能有什么好看？”
　　“是啊，是啊。”另一人接口，“要说女人，还得是咱们汉人的，那摸起来……”几个男人猥亵地笑起来。那匈奴人立时生气起来，哇啦哇啦地大叫，汉语之中又夹杂着许多的匈奴话。归雁边听边猜，渐渐明白那人是在描述那朵“草原上会走路的花儿”的美丽与汉人女子难以企及的勇敢。那人说：“我们的草原明珠会放牧，会打猎，能驯服最暴躁的烈马，你们汉人女子行么？”其他马奴不以为然，纷纷露出讥笑之色，更有人出言不逊，侮辱这匈奴人心目中的“明珠”。那匈奴人大怒，一甩马缰绳，就向着那笑得最大声、说话最无礼的家伙扑去。其他人都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鼓噪着“匈奴人动手打人了”，便凑上去助阵。不过那匈奴人及其彪悍，力气也大，一个人对付三四个，都不落下风。
　　护送着归雁出大将军府邸，直至曹襄在建章宫卫尉官署的卫士见此情景，喝斥一声，夺过御者手里鞭子，冲过去，向着摔在一处的几人劈头盖脸地抽了起来。汉人马奴惧怕，被鞭子抽了几下，纷纷从战团中退开，那匈奴人却像狼一样，狠狠咬着敌人不放，完全不顾抽下来的鞭子，只是狠命地出拳击打被他压在身底的汉人。那汉人开始还大声嚎叫，最后叫声越来越低，好似要断气一般。卫士鞭打了一会儿，见不管用，便丢下鞭子，招呼过来几个同伴，将那满身伤痕的匈奴马奴架住，绑起来。匈奴马奴不服，恶狠狠地瞧着在场众人。那些卫士本就骄横，见这人到此时还气势汹汹，顿觉怒火中烧，招呼一声，将那匈奴马奴放倒，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汉人马奴在一旁瞧着，幸灾乐祸。那匈奴人挨打，口中依然不服，口中狺狺叫骂。
　　归雁在马车里坐着不动。此情此景虽然严酷，但非她能力所及，她自然不会去讨没趣地置喙一二。可那人喊声中竟夹杂着南宫阏氏一词，归雁听了不由一怔，忙跳下车去。一个卫士看到归雁过来，停下动作劝阻，说是匈奴人野性未退，暴虐残忍，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归雁温声请求，说是问几句话就好。那卫士见归雁满脸诚恳，又想她是曹侯爷的人，不敢为难，只得答应下来。片刻之后，余人也纷纷停下，退了开去。归雁便走过去，蹲在那匈奴人身旁，问他叫什么，在哪位大王帐下。那匈奴人冷哼一声，一口带着血丝的痰块吐到了归雁的裙裾上。那些卫士一见，怒声喝斥，举鞭子就要过来。归雁冲那些卫士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接着又转回头来用不太流利的匈奴语将话问了一遍。
　　那匈奴人听归雁说匈奴语，才抬头正眼瞧她，同样用匈奴语说道：“我叫乌师都，乃大匈奴於单王子帐前的千夫长！”
　　果然！归雁将那乌师都扶起来坐好，又试探着用匈奴语说道：“听说南宫阏氏很美，在汉宫时就是长安第一美人儿呢。乌师都，你刚说的那能照亮草原的明月，也是南宫阏氏的孩子吧？”
　　乌师都听归雁说匈奴语，心中先已存了几分好感，又看她态度有礼，言语里没有也轻侮之意，似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更加喜欢。他大喇喇地坐好，心平气和地用匈奴语说道：“不是，不是，‘会走路的花儿’不是阏氏的女儿。”
　　“什么？”归雁讶然，怎么会不是？那平阳公主怎么会信，又急忙忙的进宫去？！
　　“她不是阏氏的女儿！”乌师都以为归雁没有听清，又重复一遍，继而说道：“她虽然不是阏氏的女儿，却也是阏氏的孩子！”
　　归雁不解其意，怔怔地瞧着乌师都。
　　乌师都公布谜底，“她是左贤王的女儿，是於单王子的妻子。”
　　“那……”归雁紧张起来，问道：“於单王子可好？！”
　　乌师都的脸沉下来，半晌才充满仇恨地说道：“於单王子给伊稚斜那恶贼害死了！”说着大骂起伊稚斜来，说他猪狗不如，谋害军臣大单于，抢去南宫阏氏不算，又派於单王子出征讨伐，沿途却暗中加害。
　　归雁倒吸了一口冷气，隐隐猜测其中关节。这定是伊稚斜杀死军臣单于，自立为王，可又怕於单王子不服，才起心加害。毕竟听乌师都所言，那於单王子不但是大汉皇帝的亲外甥，也是匈奴地位崇高的左贤王之胥！也为此，伊稚斜必然会说於单王子是被汉军所害，这样既把自己脱了干系，同时又把仇恨的矛头指向的汉庭。
　　那些卫士听不懂匈奴语，可见着那乌师都突然目露凶光，厉声喝骂，与此同时，归雁却失魂落魄起来，都以为归雁吃了亏，便一起上前，拳打脚踢那被绑着的人。归雁回神，忙阻住那些人动作，为乌师说了几句好话。卫士这才停下来。
　　归雁转身，向乌师都问道：“那左贤王的女儿，於单王子的妻子叫什么？”
　　乌师都闭着眼，不动也不说话，似乎刚刚一顿拳脚，已让他心灰意冷。归雁叹口气，请求卫士不要为难乌师都，然后转身要走，却听得乌师都突然有咕哝了几声。
　　归雁回头，看着乌师都。乌师都便把刚刚说的音节又重复了一次。这次归雁挺清楚了，那几个音节合起来正是汉语中“明月”的意思！
　　“明月，明月！”归雁叨念几声，心中苦笑：若明月是南宫公主的孩子，也许看在血缘的份儿上，还可能犹豫，若她是匈奴人，为报仇而来，只怕绝无手下留情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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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复苏的长安八水浩浩荡荡背向奔驰，在上林苑中回环盘旋，随山势起伏，或迂回徐缓、银光闪闪，或汹涌澎湃、轰鸣震响，试图唤醒沉睡的山林。山林寂寂，只有黑猿白猴纵跃戏耍，鹿糜瘴兔奔走跳动，鸟雀栖息展翅，鸭鹤随风而动，乘波逐流……
　　忽然，一阵森严的鼓声响起，震得天地山林为之颤抖；随之响起的呐喊呼喝、马嘶蹄动之声扰得草木间虎、牛、旄、貊惊慌失措，四散遁逃……天地喧闹起来。
　　在江河围成的围栏内，在大山的瞭望下，猎手们策马横行，沿着山陵，顺着沼泽，像云雾弥漫、如大雨倾注，纵情出击。一时间，步卒踩踏、骑兵践踏、车架碾轧而死的禽兽便难以计数，其尸体纵横交错，覆盖平原，填满坑谷。
　　阳光炽热起来，照得山岭林木越发青翠。青岱山翠色间，五彩旌旗摇动挥舞。猎猎彩旗簇拥下，天子旌节御风升起，帝王的车架在旌节下缓行徘徊。车上，刘彻看猎手们用网捕捉禽鸟、用矛刺杀野猪、用绳索绊取烈马、用弓箭射猎狡兔、用车轴撞击白鹿……顿觉逸兴横飞，热血澎湃，稍稍满足征战沙场的渴望。
　　随行在侧的刘妍见状，机灵地说道：“父皇既有兴致，何不下场一试高下？”
　　刘彻哈哈大笑，赞了一声女儿知心，命人牵马备弓箭。一旁侍卫军卒闻声，立时鼓噪呐喊，为大汉天子欢呼。在一片喧闹中，刘妍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侧低头缩身极力掩住光华的少女，扭紧衣袖，心内感到阵阵茫然。她藏着掖着，不让父皇看到明月，就为今日的会面。就不知她今日一番心思能否比得上当年的姑母……马车微动，大汉长公主蓦然从失神中警醒，回眸就见父皇端坐马背，英姿飒飒、威风凛凛，心中又升起一股仰慕之感，觉得自己若嫁嫁人，必是要和父亲一般。
　　雄壮的鼓角声响起，为大汉天子的狩猎壮声威。刘彻丢下护行车驾，策马奔出正道，期门建章的年轻骑卫们呼喝着跟上。刘妍看着那婷婷少女裹在一群男子中间离去，灿若朗星的双目终于缓缓闭上。
　　此时，明月跻身在护卫中，眼望着刘彻，手握雕弓，浑身微微颤抖。她知道只要自己有机会弯弓搭箭，就能一箭贯穿那人的咽喉！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忍耐，忍耐着冲动在下手之前不要留下破绽！
　　丝毫不知危险的刘彻一马当先，带着一小队人马沿大路奔驰，见到受惊不辨道路野兽拦路，便张弓一箭，将其射翻在地。后面跟的骑士自然有人下马拣拾。刘彻射猎一阵，察觉猎到的都是些小兽，微微不满，拨转马头，驰入茂林中。茂林里，百鸟翔集，走兽左冲右突。刘彻一见，兴致更高，逐走兽，猎飞鸟，渐渐深入林中。有谨慎的侍中试图阻止。刘彻飒然一笑，把人挥退，持续前进。
　　明月心中大喜，随着马队，慢慢凑近刘彻骏马。队伍中此时有人察觉明月动静，但因早有长公主的指示，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任其作为。
　　突然，一只白色的灵猴冲入视线。刘彻见猎心喜，停马抽箭，弯弓欲射。与此同时，明月也将雕弓张开，箭头对着灵猴，眼却瞄着刘彻的脖颈……

　　从今日起开始更新，如果不出意外，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是每天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