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的正确姿势》鹿玙

9、第八章

　　几个人安顿好行李再下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街上的热闹程度却远比之前更甚。

　　莲城中有一条主路直通南北，中间穿插着通向各方的小路，整个布局显得井然有序。此刻主路两旁店铺林立，灯火璀璨，亮如白昼，形成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夜市。

　　而分散在街头巷尾，河边桥边的那些各有特色的小摊位，吸引人的程度也丝毫不逊于那些临街的店铺。卖胭脂水粉的，看相算卦的，替人写字作画的，各种摊点多得几乎数不过来。

　　莲城的热闹程度堪比长安城，让久居在五蕴门里的几个人立刻有了乐不思蜀的心情。尤其是辰溪尧，呆在灵珠里那么久，别说夜市了，人都不怎么见得着。他前世最讨厌的其实就是冷清，这些年可把他憋坏了，冷不丁见此场面，还真有点游鱼入海的自在之感。

　　而最让他这条“游鱼”感兴趣的，还是吃。

　　辰溪尧对莲城的美食，可以算得上是如数家珍。东街第三家的莲子羹最正宗，桥下东数第二个摊位的莲蓬鸡最好吃，主街临近城门处有家卖莲花酒的，那的酒最醇最地道。

　　“师弟，你不是说没来过莲城吗？”武悦洺有些疑惑的问道。辰溪尧带着他们穿梭于莲城的各个角落，看起来明明像是来过很多次，已经对这里了若指掌的感觉。

　　“没来过，还没听说过吗。”林书平在一旁随意抢白道：“咱们刚才吃的喝的本来就是莲城最有名的的，哪家的味道都不会太差，去别家也一样。”

　　林书平其实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没想太多，辰溪尧却忽然沉下了脸，冷然道：“既然都一样，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各走各的不就行了。”

　　说完，辰溪尧转身自己走了，留下林书平一头雾水的问其他人：“我刚才说错话了？”

　　就算说错了，林书平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值得生气吗？

　　“这个林竹，自从到了莲城以后，好像就不正常了。”林书平忍不住抱怨道。他此时也开始觉得不爽，林竹以前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最近却突然不听他的了，他甚至还时常要看林竹的脸色，他凭什么？他可是大师兄，他爹是掌门，他凭什么被这么对待？

　　旁边一个年纪较小的师弟怯怯搭腔道：“林竹师兄他，正常过吗？”

　　林书平和另一个姓唐的师弟一听这话，都会心笑了起来，小师弟总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他们一起嘲笑林竹，他们早就形成了默契，没人觉得不妥。可今天笑着笑着，三个人突然觉得背后发冷。

　　他们还以为辰溪尧又回来了，四处张望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他们身边站着的，只有面无表情的武悦洺。

　　三人一看武悦洺，立刻住了嘴，不敢再笑了。

　　武悦洺平时脾气好，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似乎永远不会生气。但是五蕴门上下的人都知道，武悦洺只要不笑了，就说明他的真的生气了。而他生起气来也并不会做什么，只会静静的看着你而已，却会看得人呼吸不畅、背脊发凉，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连平时跋扈惯了的林书平都很怕武悦洺生气。

　　武悦洺外出历练了一段时间，林书平因此差点忘了在他面前是不能说林竹坏话的，所以立刻指责小师弟道：“林竹师兄哪不正常了？这种话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不敢当人面说的话，就也不要在背后说，做人可不能两面三刀。”

　　“是，师兄。”小师弟委屈的低头承认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林竹师兄了。”

　　武悦洺点点头，转而对林书平说道：“林竹师弟刚才生气，也许是因为你说中了他很在意的事情。有些东西你觉得无所谓，对别人来说却可能很重要。你身为大师兄，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就算了，还在背后说他，不好吧。”

　　“是是是，不好不好不好。”林书平这会突然忘了自己大师兄的尊严，很干脆就承认了错误，现在对他来说没了师兄的尊严不可怕，被武悦洺盯着才可怕。

　　见三个人都不再胡乱议论林竹了，武悦洺才转身进了辰溪尧刚才拐进的那条小街。

　　剩下的三个人顿时都觉得松了口气。小师弟又忍不住说道：“武师兄不笑的时候好吓人，我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林书平叹口气，谁不是呢。武悦洺这个人，平时看上去人畜无害，宽容起来脾气好得不像话，但是一旦他跟你计较一件事，就一定要逼你到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这样的人，林书平也怕。

　　“走走走，师兄带你们去找个好玩的地方。”受到了辰溪尧和武悦洺双重惊吓的林书平决定带着两个师弟去见见世面，来到这么繁华的地方，光吃是没意思的。

　　可刚走出没多远，小师弟就突然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了半天，问林书平：“大师兄，你觉不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看着咱们？”

　　“看着咱们？难道是武师兄气还没消？”唐师弟也随着小师弟往四下看，但并没看出什么异常。

　　“不是武师兄。”小师弟摇摇头又说道：“从一进莲城，不对，从一出五蕴门起，我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着咱们，而且离咱们很近，但又找不到他在哪。反正……总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从五蕴门到莲城……难道是……鬼？”林书平立刻想起了碧莹。

　　但碧莹来之前被林掌门封禁在了黑猫身体里，一路都在睡着，并没有挣脱的迹象，所以不太可能盯着他们看。

　　难道说，除了别人之外，还有别的鬼要找他报仇？说实话，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林书平虽然为人圆滑世故，很少得罪人，但却没少撩拨辜负女孩的心，欠了很多风流债，其中有几个想不开的为他自杀也未可知，兴许这次就跟碧莹一起来找他报仇了。

　　想到这林书平也顿时觉得有无数双幽怨的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不禁背脊发麻，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但他很快意识到那不过是心虚之下的胡思乱想而已，是被小师弟的话影响了。

　　他们从凤凰城到莲城的一路上都顺风顺水，没有任何异样，他也全未察觉到有什么人在监视。武悦洺也没说有什么怪异的感觉。只有修为最低，江湖阅历最浅的小师弟觉得有异，应该是小师弟第一次出远门太过敏感了。

　　但林书平还是觉得他该更谨慎一旦，万事小心总是没坏处的。

　　所以他决定不去“见世面”了，先回客栈。先前他们打听住处的时候，就听莲城里的人说过，莲城常有修仙世家名门弟子来往，而他们大多都在忆江客栈歇脚。

　　这也是林书平执意花大价钱住在忆江客栈的重要原因。一来住在高手云集的地方安全，二来他也想趁此机会结识一两位世家弟子，毕竟他以后是要做五蕴门掌门的人。

　　刚回到客栈门口，就见几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先他们一步迈进了客栈。

　　“师兄，你看他们的衣服，他们是……”唐师弟指着那几位公子颤着声音说道。

　　林书平早就激动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这忆江客栈果然名不虚传，就冲这几位刚进门的公子，住宿那五百两就花得值。

　　武悦洺找到辰溪尧的时候，辰溪尧正在四处尝莲花糕，他几乎转遍了莲城所有卖莲花糕的地方，把能吃到的莲花糕都吃了一遍。

　　“师弟，你那么喜欢吃莲花糕吗？”武悦洺跟在辰溪尧身后笑眯眯的问。他们已经转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武悦洺也不多说话，就这么一直跟着辰溪尧，辰溪尧去哪他就去哪，辰溪尧吃莲花糕他也跟着一起吃。

　　虽然吃得有些撑，但他心情却好像格外的好，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嗯，喜欢。”辰溪尧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林书平说的其实没错，辰溪尧自从到了莲城，就有些不太正常，突然陷入了一种执念中，想把他曾经听说过的莲城体验一个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莲花糕，它比今天吃过见过的所有东西都重要，但辰溪尧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想要的那个。

　　“嗯，那咱们就继续吃。”武悦洺继续笑着说。他也不知道辰溪尧在干什么，想问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林竹喜欢的东西，就算吃一夜，他也不会觉得腻。

　　辰溪尧看着一直不厌其烦跟着他的武悦洺，心里又生出几分愧疚，有对武悦洺的，也有对林竹的。

　　他记得自己呆在灵珠里时，就经常见到林竹对武悦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门都不让进，武悦洺经常是热脸贴个冷屁股，但依旧对林竹很好。他重生的那天晚上，恰好武悦洺外出历练，不在五蕴门里。

　　当时如果武悦洺在的话，至少能有人关心一下林竹，林竹也许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得那么清冷凄凉，至今无人知晓。

　　但愧疚归愧疚，辰溪尧至今也没想出该怎么面对林竹的死和他自己的重生。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他没别的办法。

　　临近午夜，夜市眼看要散了，走累了的辰溪尧和武悦洺一起坐在桥边歇脚。夜风习习，吹翻了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小摊上摆着的几把油纸伞。武悦洺起身帮忙去捡。

　　武悦洺的长相不似林书平那般唇红齿白的漂亮，而是透着英气的俊朗，挺拔的身姿配上手里那把雁翎刀，颇有几分翩翩侠士的风范。所以卖伞的姑娘一看到武悦洺帮她，立刻红了脸，反复道谢之后，还送了把花伞给他。

　　武悦洺不好意思推脱，又不好意思白拿，最后执意付了钱，将伞拿回来送给了辰溪尧。

　　“我又不需要。”辰溪尧嫌弃的看了那花伞一眼，没有要收下的意思。

　　武悦洺拿着伞有些为难的说：“可是我也不需要。”

　　“那你还买？”看武悦洺手足无措的样子，辰溪尧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故意质问道：“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你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是吧？”

　　“我……我不是……”武悦洺尴尬的站在辰溪尧面前，不知道该将手里的伞放在哪，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辰溪尧解释：“我就是……”

　　辰溪尧故意板着脸，起身往忆江客栈的方向走去，武悦洺则攥着花伞，乖乖在后面跟着。

　　快到客栈时，辰溪尧在河边的小摊上看到一只竹草编成的小兔子，立刻买下来送给了武悦洺。他自己对这种小玩意其实并不大感兴趣，只是觉得兔子那个圆润温吞的外表，实在像极了武悦洺在林竹面前的样子。

　　武悦洺小心翼翼的接过兔子，有些腼腆的笑道：“师弟，你不生我气了？”

　　辰溪尧无奈的叹口气，心想这个傻瓜连玩笑都看不出来，居然以为他会生气。可是透过附近商铺的灯光，他发现武悦洺居然脸红了。

　　看到这样的武悦洺，辰溪尧突然有点后悔送出那只兔子了。

　　他虽然不敢断言武悦洺对林竹是一种什么感情，但无疑是很不一般的，他随意的一举一动，都会对武悦洺造成很大的影响。可他毕竟不是林竹，不可能给武悦洺任何回应，而武悦洺一旦发现他是假的，真的林竹已经死了，必然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所以他今后在武悦洺面前，言行一定要谨慎一些才行，免得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和伤害。

　　辰溪尧付了钱，刚从小摊旁站起身，就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也停在了那个摊位前。其中一人指着一个竹草编成的小松鼠跟旁边那人说：“师兄你看，这个像你，我买来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