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的正确姿势》鹿玙

8、第七章

　　李岩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辰溪尧。他以前很少跟林竹来往，或者说林竹跟任何人的来往都很少，总是神秘兮兮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露面。所以五蕴门上下，了解林竹的人并不多。

　　李岩也不了解，他死后做鬼的这两天跟林竹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近二十年还要多，也在这期间改变了对林竹的很多看法。

　　他以前一直以为林竹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最近才发现林竹虽然脾气怪了点，但并没他想象中那么难以靠近。所以有些后悔自己活着的时候没多关心过他的这个林竹师兄。

　　但是再怎么不了解林竹，林竹有一个特点他还是知道的。也是因为这个特点，他意识到面前这个跟他相处了两天的人不是林竹。

　　辰溪尧目光有些迟缓的移动到李岩身上，隐约听到李岩在问他是谁，紧接着天旋地转，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二师兄，你怎么还在睡啊？你再睡，我哥哥又要替你挨骂了。”睡梦中，辰溪尧隐约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

　　“放心吧，我爹才舍不得骂他。你别吵，我再睡会。”他咕噜着翻了个身，突然发现大地正在剧烈晃动着，耳边是咔哒咔哒的声音，眼前也出现一片刺目的光亮，这是怎么了？他这是在哪？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又是……悦麟？

　　他猛地睁开眼睛，迎上一个温和的笑容和一个温柔的声音：“师弟，你醒了？”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快醒醒吧，咱们马上就到莲城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好像是林书平。

　　辰溪尧茫然的坐了起来，揉着自己仍旧昏昏沉沉的脑袋，好一会才明白自己是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车上坐着林书平和另外三个五蕴门弟子，其中一个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至于他跟这些人为什么在马车上，刚才林书平已经说了，他们快到莲城了。

　　五蕴门距莲城虽然不算太远，但乘马车也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辰溪尧居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的马车，而且一路上都没有知觉。他在五蕴门最后的记忆是林掌门送他的那几盆草，还有李岩看着他时的奇怪眼神和那句：“你是谁？”

　　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被林掌门那个老狐狸给算计了，但却想不通是怎么被算计的。

　　对了，老鬼和李岩去哪了？辰溪尧前后左右找了个遍，只看到了在他身边熟睡的黑猫，并没见到老鬼和李岩。李岩生前修为不高，老鬼更是素魂，他们很难飘离凤凰山太远，八成还留在五蕴门里。

　　“师弟，你好些了吗？”那个一直看着他笑的人关切的问道。

　　那个人笑起来并不像林书平的笑容那样虚假惹人厌，但辰溪尧现在的心情并不太好，而且现在已经出了五蕴门，他也没必要再伪装成林竹了，所以语气不善的问道：“你谁啊？这哪啊？我刚才是怎么了？”

　　“我是你三师兄啊，武悦洺，你不记得我了？”那人耐心的解释道：“你可能又是因为碰到了豚草，所以中毒昏迷了吧，我回到五蕴门时你已经昏睡不醒了，本想等你醒了再启程，师父却说情况紧急，为了大师兄，绝不能耽搁一点时间，所以我们只好把你抬上车出发了。”

　　武悦洺这个名字辰溪尧几乎没听说过，但三师兄辰溪尧是知道的。他在灵珠里时，时常能听到这个三师兄来敲林竹的门，他没少给林竹送过吃的喝的用的东西，但林竹对此好像不太领情，总是收了东西却把人拒之门外，从来没请他进过屋，所以辰溪尧从来没见过他。

　　今天一见，辰溪尧觉得这个武悦洺无论样貌还是举止，都比林书平强得不止一星半点，他不理解林竹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师兄不理，而甘愿去上林书平的当。

　　跟林书平一对比，辰溪尧看武悦洺甚是顺眼，对武悦洺的态度也友善了许多。

　　可是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豚草中毒？也就是说林掌门送到他房间的那几株草是有毒的？他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有毒的草？

　　“你啊，一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明知道自己对豚草过敏，还不躲着点，居然养在自己房间里。”林书平明显把辰溪尧当成了白痴，语带责备的说道：“难怪我爹非让我带你出门长长见识。”

　　辰溪尧刚想反驳说那些豚草就是你爹拿到我屋里来的，却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林掌门明知道林竹对豚草过敏，为什么还谎称林竹喜欢，特意送几盆给他？

　　难不成是因为已经发现了他不是林竹，特意用豚草来试探他？

　　林掌门身为林竹的师父，发现他是假的应该是很容易的事，这不难理解，但辰溪尧不懂的是，林掌门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揭穿他，反而死乞白赖的要让他跟着林书平来莲城呢？莲城到底有什么？

　　“我要下车！”辰溪尧边嚷边拉开了帘子，想让赶车的弟子放他下车，不管林掌门让他来莲城是不是别有用心，他都不想踏进莲城半步，所以他得快点下车。

　　可当他见到了帘外的景象时，却又突然沉默了下来。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斜斜落下，映红了不远处的一道城墙，也映红了城墙外的护城河。

　　河水被傍晚的微风吹得泛起涟漪，水里的莲花也随之起伏飘动，衬得近在眼前的那座小城，如在画中般诗意盎然。

　　莲城已经到了。

　　辰溪尧虽然一直认为自己不愿来这，但从看到莲花的那刻起，他再没有了任何想法，乖乖跟着马车进了城。其他几个人也都不再说话，因为他们此刻所在的，就是享誉天下的莲城。

　　莲城比五蕴门所在的凤凰城大了许多，更繁华，道路也更宽阔。一条小河从城中穿流而过，一座青石桥横跨其上。城中来往的人虽多，却都面容平和神态安然，无一点匆匆之色，整座城都带着安静祥和之气，繁华而不喧嚣。

　　林书平打听了一下，得知莲城最好的客栈是城西的忆江客栈。于是他们沿着河畔一路向西，往忆江客栈走去。

　　路上，武悦洺看出了辰溪尧有些不对劲，关切的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没什么。”辰溪尧边走边看着水中的莲花，淡淡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莲城。”

　　武悦洺笑着附和道：“我也是。虽然早听说过莲城的盛名，一直想来看看，但却从未来过。有的地方就是这样，你总是想去，却总是去不成，可能是差些缘分吧。”

　　辰溪尧点头：“可能真的是差些缘分吧。”

　　“好在今天咱们来了。”武悦洺又笑着说道。辰溪尧发现武悦洺总是笑，从见到他第一眼他就在笑，而且，笑得还很温和很好看。

　　忆江客栈是座气派的三层小楼，楼后还连着一座院子和两座厢楼，占地面积比附近的商铺大了许多，门面却素雅得很，墙面都是青灰色的，没有一点张扬之意，也少了几分招揽顾客的热情。这倒是跟整座莲城的清雅之感十分契合。

　　不过这住宿的价钱，可就没那么素雅了。

　　“一个人一百两？”林书平又念叨了一遍他刚刚听到的价格，五蕴门再怎么有钱，也还从未听过这个价位的客栈。

　　“他们可以两人住一间。”林书平指着辰溪尧他们说道：“我们五个人，一共三间房，能不能便宜点？”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姑娘，样貌虽普通，举止却优雅至极，声音也如和风细雨般沁人心脾，她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五个人，五百两。”

　　林书平一听这个数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急切的解释道：“我们虽然是五个人，但是住三间房，三间，不是五间。”

　　“我们只算人，不算房间。”姑娘再次报了一遍他们客栈的价格：“一个人，一百两。你们五个人，不论住几间房，都是五百两。”

　　林书平急得直跺脚，他自小被父母娇惯宠爱，无论什么都要最好的，现在好不容易来一次莲城，客栈当然必须住最好的。可五百两这个数字，让他这种向来花钱如流水的人都不禁觉得心疼。

　　他忍不住想提议除了他以外的四个人去住城门外便宜的小客栈，可看了看辰溪尧怀里抱着的那只熟睡的猫，还是决定作罢。他可没忘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解决碧莹，万一把其他四个人得罪了，人家不管他了，那就麻烦了。

　　在女鬼面前，人多一点力量就大一点，为此多花几百两也是值得的，反正无论如何，林书平一定得住在最好的地方。

　　想通了道理，林书平豪爽的拍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那姑娘笑着拿起银票，又摊开手掌在他面前说道：“房钱五百两，押金也是五百两。”

　　林书平付了五百两房钱，他们五人自然是一人一间房。

　　“哼，还说什么莲城尚君子之风，哪点像君子了？还房钱五百两，押金五百两，简直是强盗！强盗！”辰溪尧进了房间，还是能听见隔壁的林书平在那骂骂咧咧，除了师娘发疯那次，他还从来没见林书平如此失态过，果然钱能以最快的速度逼人现出原形。

　　辰溪尧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感叹林书平的钱没白花，这一个房间都能顶普通百姓住的一座小院子大了，房间里的陈设简洁大方，处处透露着雅致，而且所有物件上的图案都是莲花。甚至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莲花香。

　　辰溪尧虽然没来过莲城，但他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也许是因为太不陌生了，他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那个味道充盈进鼻腔里，一瞬间，时间仿佛倒退回了许多年前，在那座别致的小院子里，有一个人身上，一直有着这个味道。

　　“呸！也不是什么好味道，你怀念个屁！”想想自己刚才那个沉浸在回忆里的样子，辰溪尧就恨不得踹自己两脚，指着鼻子告诉自己没出息也要有个限度才行。

　　从那个味道里清醒过来之后，他将自己作了一番整理，穿上了林书平给他准备的那套衣服。林书平倒也还真是有心，看他在昏迷中上路，还不忘帮他带上衣服，甚至还拿了根破竹竿给他，说是林竹最喜欢的，他也就只好收着。

　　换好衣服，理了理头发，辰溪尧对自己的形象总算满意了一些。林竹的样貌其实很清秀，只不过他平时一点都不注重自己的形象，现在稍作打理，穿上得体些的衣服，就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范了。

　　辰溪尧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镜子里的人顺眼，只可惜，衣服是白色的，他对白色向来过敏。但眼下除了原先的那身“抹布”，他能穿的只有这一身衣服，所以只能将就一下。

　　收拾停当自己，辰溪尧才想起那只猫来，他将熟睡中的猫抱起，揭掉了它肚皮上贴着的那张符，然后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茶盅，将碧莹的魂魄引到了茶盅里，还黑猫以自由。

　　苏醒过来的黑猫明显不满意自己的身体被占用了这么长时间，对着辰溪尧喵呜呜嚎叫了好一阵，直到辰溪尧朝它瞪眼睛，才收住了叫声，不耐烦的看着辰溪尧。

　　“你走吧，想去哪去哪。”辰溪尧对黑猫说。

　　那黑猫一听这话，噌的一下蹦到了床上，倒下就睡。

　　“我说的是除了这间屋子以外，你想去哪去哪。快出去。”

　　黑猫懒洋洋看他一眼，继续躺着，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哎呀，赖上我了是吧？居然敢跟我耍赖。”辰溪尧义正辞严的对黑猫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人见人怕的大混蛋，你跟着我很危险，小心我半夜饿了把你炖了当夜宵！”

　　他说了半天，黑猫依旧无动于衷。

　　“少在这跟我装，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什么，趁我没生气之前，乖乖从我的床上滚下来！”

　　“喵呜……”黑猫的尾巴动了动，翻了个身，舒服得咕噜起来，完全不理辰溪尧在说什么。

　　辰溪尧这才意识到这是只母猫，看来他不仅拿女人没辙，拿母猫也没辙。

　　见威胁没用，他也就只好任那只猫在床上睡着，自己则起身出了门。林书平说要到莲城的夜市上去逛逛。

　　辰溪尧本来想严肃的说他对莲城不感兴趣，所以不想去逛，但事实上，他对这里真的很感兴趣，从很多年前开始，这里的一切就让他充满着好奇。

　　只不过他现在很不愿承认这一点，因为这里，曾经是那个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