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的正确姿势》鹿玙

7、第六章

　　“十八年前紫金华府的伏魔阵？你在场？”李岩显然不相信老鬼的话。十八年前李岩虽然只有两三岁，还什么都不懂，但这十八年来他听过太多关于当时伏魔阵的说法，几乎人人都津津乐道，所以想不知道都难。

　　故事听得多了，李岩对当年的情况也有了些基本的了解，对故事里的人，也有过不少好奇。

　　当年伏魔阵的参与者都是首屈一指的名门仙派，紫金华府更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天门府邸所在，虽然那时天门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紫金华府那种地方，连当时刚当上五蕴门掌门的林掌门都没能进得去，这老鬼怎么可能在场？李岩怎么想都觉得老鬼是在吹牛。

　　“好，既然你说你在场，那你说说，辰溪尧长什么样？悦泠仙长什么样？楚云之和洛西风明明跟辰溪尧是一伙的，为什么却把他给杀了？”李岩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等着看老鬼答不上来出糗。

　　老鬼却从容回道：“你问的太多，我得一个一个回答。那个辰溪煞长得嘛，我还真没看清，当时的那种场面，我哪有机会凑近了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啊。我猜应该还凑合。”

　　老鬼只顾着回忆当年的情景，却没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正在一旁啃鸡翅的辰溪尧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过他那身红衣服倒是显眼得很，那么混乱的场面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他。那衣服啊，还真是漂亮，比凤凰城里王掌柜女儿成亲时穿的喜服还好看。”

　　“那当然。那可是百尺绣娘易书雪亲手做的，世上再无第二件。”李岩突然得意起来，双眼放光似的激动说道：“听说辰溪尧死后那件衣服被人抢走了，前几年出现在了长安城里，我还特意去看过呢，看一眼可就要十两银子。我虽然没见过辰溪尧，但光看那衣服，也能想象出他穿着它时的绝世风采。”

　　李岩此时似乎已经相信了老鬼所说的话，且沉浸在了对辰溪尧形象的幻想里。

　　“呸！一个大魔头，狗屁绝世风采。”老鬼显然对李岩的痴迷颇为不屑：“一个大男人，穿得得那么招摇，而且还狂得很，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骑着只鸡，好像以为自己骑得是凤凰。”

　　辰溪尧朝天翻了个白眼，暗暗鄙视老鬼没眼光。

　　“骑只鸡怎么了？那是普通的鸡吗？那可是蓝马鸡，会说话，聪明着呢！”李岩又一次说出了辰溪尧的心声：“凤凰又怎么样？他可是辰溪煞，你以为他要是想骑凤凰骑不到吗？也就你这种没见识的老鬼觉得凤凰了不起。”

　　见李岩突然朝自己撒火，老鬼也来了劲，梗着脖子争辩道：“不是太子，穿上龙袍也不会像皇上，他倒是想骑凤凰，他配吗？悦泠仙骑凤凰还差不多，辰溪尧那个德行，也就只配骑个鸡。”

　　李岩虽然不爱听老鬼贬低辰溪尧，但一提到悦泠仙，他也再无话可说。他虽然崇拜传说中的辰溪煞，但那毕竟是个恶人，而身为五仙之首的悦泠仙，对太多人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完美不容侵犯。对李岩来说当然也是。

　　于是李岩只好不再提鸡的事，转移话题问道：“那你说，悦泠仙和辰溪煞，谁更厉害啊？”

　　“废话，当然是悦泠仙。”老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辰溪尧用的都是邪门歪道，什么无因魂墨筠，五通神，都是他召唤来的，那是他自己的实力吗？可你看悦泠仙，靠得永远是一根玉笛一把剑，什么时候借助过其他力量？”

　　李岩似乎被老鬼说服了，点点头又问：“那辰溪尧最后为什么不是死在悦泠仙手里，而是被楚云之和洛西风暗算了呢？”

　　“这……我……这……”这其中的原因不光老鬼不知道，世上恐怕没几个人知道，所以这些年来才会流传出众多的说法。那些说法绝大多数，或者说全都是人们根据自己想象的杜撰出来的，真正了解情况的人，根本不屑跟外人提起。

　　老鬼本想说他不知道，但又怕被李岩嘲笑，只好端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阅历太少，根本看不懂这世道人心。那悠悠谷名义上的谷主是楚云之，但是辰溪尧的名头远远大过他，风头全被辰溪尧一个人抢走了，换你，你能忍得了？”

　　“可我听说他们是朋友啊，生死之交。”

　　“狗屁生死之交，在名利面前，朋友还不如这个鸡爪子值钱。”老鬼指了指桌上被啃剩下的鸡爪子，然后了然的说道：“楚云之因妒生恨，又打不过辰溪尧，只好联合洛西风，在伏魔阵上暗算辰溪尧，借刀杀人呗。”

　　听了老鬼的话，李岩忍不住感叹道：“唉，辰溪尧怎么说也算一代枭雄，最后却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暗算而死，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他们那叫狗咬狗，活该！”老鬼像是跟辰溪尧有多大仇似的，一提起就咬牙切齿。这并不奇怪，世人对辰溪尧大抵都是这个态度，很久以前就是，辰溪尧早就习惯了。

　　“当年啊，我就听说这辰溪尧是个天生的祸害，小时候是他爹从狼窝里抱回来的。”老鬼又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后来他死了之后，被人分了尸，听说尸体里没有一滴血，皮肤却是软软乎乎，有弹性的。你们说邪不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哎呦！”

　　老鬼还想继续发表高论，却被辰溪尧一巴掌拍到了墙上。

　　“抱歉抱歉，想撕个鸡腿吃，劲使大了。”辰溪尧嬉笑着撕了一条鸡腿吃。

　　他当然是故意打断老鬼的。时隔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他，并且对他的故事津津乐道，他本该欣慰，但那些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他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听。他更希望那些往事如同他当年落入伏魔阵时一样，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老鬼不满的瞪向辰溪尧，嘀咕道：“我刚才说哪来着？”

　　“说到我师父摆得好像是伏魔阵。”李岩故意把话题扯到了最前面，他也听够了老鬼在这大放厥词，刚刚说的那些事，外界早传过十万八千遍，一点都不稀奇，老鬼居然好意思号称自己去过伏魔阵。分明就是鬼扯。

　　“不过，我师父为什么会摆伏魔阵呢？”李岩想到这突然疑惑起来。五蕴门向来不擅阵法，他师父在这方面也没表现出过很高的造诣，今天却摆出了极有难度的伏魔阵，这未免有些奇怪。

　　“难道是那天黑衣公子画的那个阵？”李岩又自言自语道。

　　这话引起了辰溪尧的兴趣，他立刻问道：“什么黑衣公子？”

　　“大概是十几天前吧，”李岩想了想，回忆道：“我带小师弟到后山去抓蜥尾鼠，小师弟调皮乱跑，我为了追他，误入了师父清修的茶室，看到师父跟一位陌生的黑衣公子在里面。当时那个黑衣公子正在纸上画一个简易的阵法，但我没仔细看，不知道跟今天师父那个一不一样。我那天还纳闷师父怎么突然研究起阵法来了。”

　　“陌生的黑衣公子？长什么样？”辰溪尧对李岩提起的这位黑衣公子格外好奇。一说到黑衣服，他总会联想到一个人，只是不知道跟李岩说的是不是同一个。

　　“长得……很普通，很瘦，皮肤特别白，爱笑，但笑起来冷冷的，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老鬼气李岩刚才不相信他说的话，所以这会逮住机会，在一旁挑刺道：“这叫什么长相？你说半天，谁能明白他到底长什么样？”

　　“人的长相不都那样，我哪能形容得出来，只知道是个穿黑衣服的公子。”李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个人的具体样貌，“不过我看见他画阵时用的是左手……他当时……”

　　李岩正搜肠刮肚，用心琢磨着再怎么形容下那个人时，思路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竹儿，在休息吗？”林掌门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声音里满是慈爱和关心。

　　辰溪尧快速收拾起桌上的鸡骨，抹了抹嘴，又把睡熟的猫藏了起来，才学着林竹病恹恹的样子开了门，怯怯叫了声：“师父。”

　　“这是你师兄让我带给你的。”一开门，林掌门就将几件做工精细讲究的衣服递给了辰溪尧，语带关切的说道：“你想要新衣服，怎么不跟我和你师娘说呢？也怪我和你师娘要操心的人太多，难免会顾及不到你，好在有你师兄照顾你，也是一样的。他有时候想得比我们还周到得多。”

　　林掌门边说边笑着打量辰溪尧，顺便把屋子也打量了一番。那个从容自若的神情，已经完全没有被师娘砍杀时的惊慌和跟猫搏斗后的狼狈，衣服换了新的，脸上被猫抓出的伤痕也几乎消去了，跟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辰溪尧不知道林掌门的来意，但显然不止给他送衣服这么简单，他在灵珠里呆了那么久，都没怎么见过林掌门亲自来找林竹。所以他干脆直接问道：“师父，您来找我有事吗？”

　　“啊，是有一些。”林掌门微笑着点点头：“刚才你跟你师兄提到了碧莹，想必你也已经知道，这一次五蕴门里出的那些乱子，都是因为碧莹回来找咱们报仇。”

　　林掌门特意说了“咱们”，惹得辰溪尧心里一阵冷笑，碧莹要报复的明明就只是林掌门一家和李岩，跟其他五蕴门弟子并没什么关系，也基本没伤害过别人。

　　“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碧莹已经遭遇不测了，都很痛心。”林掌门颇为诚恳的说道：“你师兄其实早就知道错了，我和你师娘这一年来也时常后悔，想要设法弥补碧莹，但一直不知道她的下落，最近才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她早已殒命的事，还没来得及弥补，她的亡魂就已经找上门来报仇了。”

　　辰溪尧险些被林掌门的恳切态度打动，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可看他们一家人那样，完全不像是在惦记着碧莹，今天要不是他提起碧莹的名字，林书平恐怕早就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林掌门左绕右绕，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一大堆，除了表达对碧莹的歉意和悔意，还有一个目的：带碧莹的魂魄找回她的尸体，将她安葬了，这样她便不再会回来寻仇。

　　辰溪尧当然是同情碧莹的，他也明白对碧莹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将她安葬，忘掉今生的恩怨仇恨，重入轮回。而且这对于辰溪尧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不介意帮这个小忙。

　　但是当他得知碧莹尸体被埋的地点时，立刻打了退堂鼓。

　　碧莹被埋在了莲城外的卢其山上。重生后的辰溪尧除了他曾经住过的青沄山外，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莲城，他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愿听到。

　　于是他装蒜对林掌门说：“碧莹姑娘生前是个可怜人，死后的确应该好好安葬，可惜我什么都不会，帮不上师父和师兄什么忙。”

　　“竹儿可别这么说，今天多亏了你，你师娘和师兄才无大碍。”说到这，林掌门才说到他来找辰溪尧的真正目的：“但你师娘毕竟受了伤，需要我来照顾，所以我想，让你陪你师兄一起去卢其山，把碧莹姑娘的尸体带回来安葬。你师兄平日里被你师娘宠惯了，从来没出过远门，我怕他不习惯，有你照顾，我能放心一些。当然还有其他人同去，你三师兄正好也快回来了，你们一同前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当然也想替师父照顾师兄，但可惜，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只怕去了不仅帮不上师兄的忙，反而还会成为累赘。”辰溪尧故做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用柔弱但坚定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就不去了，师父还是找其他人照顾师兄吧。”

　　遭到了拒绝的林掌门依旧锲而不舍的想要说服辰溪尧，辰溪尧也锲而不舍的继续拒绝，反复了几次之后，辰溪尧意识到林掌门似乎格外希望他去卢其山，他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拒绝一定是没错的。

　　眼看无论怎么说服，辰溪尧都不为所动，林掌门终于死了心，起身欲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说道：“对了竹儿，你不是喜欢豚草吗，师父特意派人找来了一些，摆在你房间里可好？”

　　豚草？什么东西？辰溪尧完全没听说过，但既然林竹说过想要，他当然只能收下。

　　林掌门走了以后，辰溪尧打量着摆在屋子里的几盆豚草，无非就是一种草而已，没什么特点，闻起来也没什么香气，他不明白林竹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小竹子，你的品位还真奇特。”老鬼显然也不理解林竹的喜好。

　　而一旁的李岩不知为什么陷入了沉默，盯着辰溪尧看了好一会，突然问辰溪尧：“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