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 弈剑听雨阁 翠微旧事》唐婉刀

7、六

　　那个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用一根脏兮兮的红绳胡乱地绑着，听到脚步声，女孩才抬起头来，虽然脸上沾满污泥，但是还是能依稀看出模样。
　　看清了我的衣着之后，小女孩忽然扑了上来，哭道：“大哥哥，娘亲……呜呜……娘亲被妖魔抓走了……呜呜……求求你救救她……”
　　我蹲下身，抬手替小女孩擦了擦眼泪，问道：“你这样莽莽撞撞地过来，不怕我也是妖魔变得，把你抓走吗？”
　　小女孩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怕，我认得大哥哥的衣服，你是弈剑听雨阁的弟子，我和娘亲在村子里遇见过好几个呢。”
　　“他们也像我一样么？”我伸出手，将小女孩抱在怀里问道。
　　“是啊，他们也和你一样厉害呢。”
　　“那么，”我轻轻安抚着的小女孩的后背，问她：“他们是被你变成了尸兵呢，还是化生魔——”
　　女孩瞬间变脸，我抽剑拦住她抓向我咽喉的手，同时掐诀，剑匣中的飞剑带着炽热的烈焰斩向她的手臂。
　　女孩尖叫一声，捂着断臂飞快地躲开再度斩向她的飞剑，恶狠狠地看着我，脸上的伪装渐渐退去，半边脸上露出了被火灼伤的痕迹。
　　“果然是你。”
　　女孩微微一愣，“你认得我？”
　　“我认得你的脸，你长得很像亦薇师姐。”
　　听到这个名字，女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问道：“姐姐，她还好么？”
　　我摇头，“很不好，她很自责。“
　　女孩忽然偏过头去，咬牙骂了一句：“她活该！”
　　我心中不满，却并未斥责，只是问她：“亦棠师姐，也是你杀的吧？”
　　“你是说那个弈剑听雨阁的女人么？”女孩得意地看着我，“当然不是我杀的，不过和我杀的也没什么两样，反正都是死了。”
　　“师姐明明知道你有问题，为什么还会跟你走？”
　　“你们这些十大门派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好骗，我不过是扮了个可怜相，她就毫无防备的让我靠近了，怪得了谁。我的手捏着她脖子上的命脉，她不跟我走还能怎么办。”女孩说道这里轻轻地叹息，“可惜了，那女人居然不听我的，放跑了她的情郎。”
　　“所以你就害死了她？”
　　“嘻嘻，我要她交出元命盘乖乖做我的化生魔，她偏不肯，所以我就折断了她的手脚，没想到她那么倔，居然要用三阳真火和我同归于尽。”女孩的未被灼伤的半边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我跑得快，还真就中招了。”
　　“不过话说回来，”女孩放开了被砍断的手臂，伤口处皮肉翻卷还带着被道生火灼烧的痕迹，然而却并没有一滴血流出，“你和你那个什么师姐一样也是个笨蛋，明知道有问题还不赶快逃跑。”
　　“被我斩断了手臂，你为什么不跑？”我抱着剑看她。
　　女孩仰着头，一脸得意，“这周围都是我的化生魔和尸兵，我为什么要跑。等我吃了你的血肉，我的手臂就能长出来。”
　　“哦。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跑？”
　　女孩得意的笑脸瞬间僵住，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恨恨地骂了一句“该死”，那只完好的手化作利爪像我抓来：“连你师兄师姐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还能逃得了吗！我先吃了你再去解决你那些讨厌的同门！”
　　很快我便认识到女孩的话并不是吹嘘，即便是断了一条手臂，她在力量速度和灵活方面都远胜于我，再加上她身上不断散发的幽都浊气的侵蚀，很快我便觉得支持不住，御剑术也失了准头，被我驭使的飞剑擦着女孩飞过，跌入女孩身后一片阴暗的幽都浊气之中。
　　“你就这点本事，也敢和我斗？”女孩轻描淡写地抬手，就是一道气流将我打向身后的那片废墟中。
　　“敢与不敢……咳咳，不都是死么。”我扶着断墙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
　　“你倒是识相，那就把你的元命盘给我，我考虑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然后替你去捉更多的人来么？那我宁可死。”同门援手迟迟未到，眼下只能靠我自己。我一拍剑匣，数道剑光自匣中跃出，其中五把剑直入地面，结成五岳为轻剑阵，用以阻拦女孩大部分进攻，而另外一把剑则直接落入了我手中。
　　“不识好歹！”女孩大怒，身上的浊气愈发浓烈。
　　我拼尽全力抵挡着女孩的攻击，同时集中精力感应着落入浊气中的那把剑，这样一心多用的御剑术本就是极耗费心力的事情，于是没过多久，我脚下的剑阵就被女孩击破，在浊气的侵蚀下原本清亮的剑光都黯淡下来，女孩见剑阵已破，毫不迟疑地抓向我心口。
　　太快了。
　　我只能勉强侧身躲开，而与此同时，一道暗光自浊气中射出，直接从背后贯穿了那女孩的身体，将其钉在了地上，剑身煞气几成实质，重重地压制了女孩身上的浊气。
　　还好在天虞岛出来之前，我挑了这么一把煞气极重的邪剑防身。也还好这把剑上的煞气能够不受幽都浊气的侵蚀。
　　“亦玄师兄呢？”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剑钉在地上的小女孩“他在哪？”
　　“咳咳……就算，就算只是一具尸体……姐姐也要把他带回去吗？”女孩趴在地上，喃喃自语，忽然落下泪来：“那我呢！！！我呢！！！为什么不来救我！！！那时候我还活着啊！！！我还……是个人啊……呜呜呜……”
　　我不想，也无法去理会女孩的哭泣，只是拔出插在她背上的剑，剑尖挑着她翻了个身，再度问道：“亦玄师兄呢？”
　　女孩无视我指向她的剑，自顾自地用仅剩的手臂一点点撑起身体坐在地上，轻抚着胸前没有丝毫血迹的伤口，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哈……没有用的东西……当然是作为饵料，喂给我的尸兵们了……哈哈哈哈你们……你们永远都找不回来了……哈哈哈哈——”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我才发现她抚着伤口的手捏碎了什么东西。
　　那是她自己的元命盘。
　　“既然已经拿回了元命盘，为什么不肯回到人间？”
　　没有人回答我，女孩的尸体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最终连白骨也化成一捧尘沙，被风吹散而去。然而在那一捧尘沙散去之后，竟有一点蓝光显露了出来。
　　手指触碰到那点光芒的刹那我才发现，这正是那小女孩的执念，我竟然通过这点光芒看到了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