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乱雪》玻璃泪珠

6、第 6 章

　　“一颗，两颗，三颗，那片长大像勺子的是北斗，哇！高原上的星星好大呀！我家就在那个方向，看起来也挺近的嘛。”

　　数以万计的星星像珠宝一样散落在墨色的天空上，点缀着远处雄浑巍峨的宫殿

　　“你在那自言自语什么？”

　　“哎呦！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吓死我了！”芳菲回头，看见一个人一身深色衣裤靠在天台一角，在夜色中只能看清一个脑袋，不是小医生是谁？

　　“我都上来半天了，看你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我琢磨着，你在那夜观天象，能看见什么常人看不到的异相，就没敢打扰你。”他站起来走到芳菲身边，她今天穿了件民族风长裙，披着羊绒披肩，乌黑地长发散落在肩膀上。她孤傲地站在露台边仰望星空，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那天晚上，在火车里，她也是一个人坐在卧铺旁边的椅子上，独自仰望格尔木的星空。竟莫名其妙牵起了他内心的孤独感。

　　他走过去，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

　　“怎么？想家了？”

　　芳菲没有回头，仍然目不斜视地看着远处地布达拉宫：

　　“想想自己来这里也两三个月了，说不想家是假的，可是我在这边忙忙碌碌地上课，做课题，又要给本科生备课讲课，顺带着拉萨各处玩一玩，生活非常地充实。所以似乎也不是那么特别想，不过我快放寒假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待一段时间了！”

　　桑吉看看她，然后也和她望向同一个方向：“我已经快十年没回过家了。”

　　“哦？医学生真的有这么忙？”

　　“我也不是忙，就是不知不觉的……忽然就过了这么多年。”

　　“那你不想你爸爸妈妈啊？”

　　“有时候也想，不过我哥哥和妹妹都在他们身边，不用我操心的。

　　“芳菲？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在仓央嘉措心中，被世俗玷污的玛吉阿米，还是不是圣洁地模样？”

　　芳菲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愣愣地看了三秒，然后粲然一笑，走到露台的躺椅上坐了下来“那天我在文学沙龙讲的你还真信了？那个故事是后人杜撰的！”桑吉不置可否，仿佛真的假的在他并不在乎，只是在问这个问题的本身值不值得深究。芳菲裹了裹披肩，往躺椅上靠了靠，从披肩里掏出红色盒子的印着天安门图案的香烟，抽出一根自己点上，把剩下地扔给桑吉。

　　“她被没被玷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男人爱不爱她，会不会视她入珍宝。”说完这句话，她把把头转向另一边，默默地吸了一口烟。

　　回过头，发现桑吉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躺椅旁边。她没有理会他，依然盯着远方的宫殿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桑吉，我跟你提起过，我的导师林染吧？”桑吉低头看看她，点点头。

　　“她去了越南做访问学者，所以……我来了西藏。至于她为什么去越南，有人说她是为了回来之后好评职称，有人说是为了好的编制，当然，也有人说，是感情上的事儿。这些事情，我们都是局外人，不好妄加揣测。不过我对林老师的了解，她是个一向对名利看得很淡的人。林老师爱了一个男人十多年，却一直的不到他的心。去年，那个男人的妻子去世。一向高傲的林老师跑去和他求婚，想要照顾他后半生。可是，遭到了无情的拒绝。这样一个，家境优越，满腹诗书，本该被人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却被她爱的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所以她即使是真的这么好，人家不认同她，这又有什么意义，你说对吧？”

　　夜晚有点起风了，桑吉帮她拢一拢她额前散乱的头发，把躺椅上的毛毯子盖在她身上：“你想得简单了，芳菲。你刚才也说了，那个男人的妻子刚刚去世，也许他还没有走出悲伤。你的林老师这个时候跑去跟人家求婚，触碰了人家的底线，被拒绝也是正常的，也许过一段时间，等彼此都冷静了，他们还会有机会在一起的。”

　　芳菲摇了摇头“不会了，十年了……诶？不是你问我问题的么？你怎么反驳起我来了！”

　　“你不了解男人。”

　　“男人不都是失去了一个马上会爱上另一个的吗？”

　　“那一定不是好男人！哎呦！你干嘛！”

　　“小医生”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捧到自己的面前“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好男人？”

　　“那，你觉得我是吗？”

　　芳菲盯着他的眼睛，用手指划着他的眉毛“你呀！就是个男孩儿，一个……有故事的小男孩儿”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桑吉的魂魄从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中拉回来，芳菲松开胳膊，看他接起电话走向远处的墙角，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回来，她披着毛毯过去找他，看见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她轻轻把毛毯覆在他身上，他回头看看她“芳菲，对不起，可能要麻烦你帮我看几天家，我马上要连夜赶回昌都去，我的乳母雍措阿妈病危了。”

　　芳菲愣了愣，脑子飞速旋转了三秒，然后霸气地做了一个决定“你回去收拾东西，我这就去和学校请假，陪你一起回昌都，晚上路不好走，你一个人开车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