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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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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踩着高跟鞋,一身职业装,嘴唇抹的通红通红得。远远看见桑吉那辆扎眼的橙红色越野吉普车停在巷口,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敲敲车窗“小医生,捎我一程,我要迟到了!捎我一程我就原谅你。”
明明是我救了你,还把你带回家,怎么变成你原谅我了?不过桑吉摇下车窗,打开门锁“是要去藏大吗?今天第一天上课,你怎么穿得这么……”
“穿得怎样?妖艳?”
“学校里汉族的卓玛都没有这么穿的!”
“你懂什么?这是我以前的导师林老师教的,即使只是去上课,也要高傲,要职业范儿,这样才能体现出女性厚德博学,又注重外表的态度,才能赢得同学和师弟师妹的尊重。你要是还在学校,还得叫我一声师姐或老师呢!”
桑吉扬了扬下巴,故作思索状“那你一个女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初来乍到,就独自去买醉是不是也是你们林老师教的?不过你说的对,我也是藏大的,幸亏我毕业了,不然真的得叫你一声师姐……”
“哦?你哪一届的?”
“我是医学院的,本硕连读在藏大呆了七年,今年刚拿了毕业证。这里太偏远,教学质量也远远不如你们东部。内地的孩子很少有自己考过来的,就是被调剂,也不愿意来这里。所以,你如果是来找什么人的话,可以告诉我,我这边朋友多,也愿意帮你。”
芳菲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她说这样一番话,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来找什么人?可是自己阴错阳差的来到这片土地,究竟是不是打不开十几年前那个心结,真的是来找什么人?毕竟,励行走了那么久了,谁的心里都清楚,真相都明明白白。她转头看看桑吉,他正专注地开着车,手指白皙修长地放在方向盘上,再顺着胳膊往上看,黑色的V领毛衫,露出好看的锁骨。袖子挽在小臂上,他脸盘是削瘦削瘦的,长眉长眼,还真像个斯文又有书卷气的小医生,一点都不像五大三粗的高原汉子。
“你在看什么?”他没有转头,芳菲却莫名地脸红了“没有,没看什么,看你长得还挺清秀的。”
“谁说的,我内心可是住着一只小兽的!”
“小兽?什么小兽?让我看看!”
“藏獒!可凶猛了!”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诶!那个你最好别动。”
芳菲没理会桑吉,自作主张地打开了放在后座上的一个大盒子,刚刚打开就“嗷!”地一声吓得把盒子扔到了一边,桑吉却幸灾乐祸“都告诉你了最好别看,吓着了吧?别害怕,假的。”
她哪是那么容易吓着的人呐!俯身捡起盒子,从里面拿出血淋淋的心脏模型,三下五除二就给拆了,又努力地试图拼接起来,结果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桑吉在一旁看得直想笑,却只能憋着。芳菲一边摆弄着心脏模型,一边皱着眉头“小医生,我给你……念首情诗吧:‘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里面有二尖瓣,三尖瓣,就是没有你’!哎呦!你怎么忽然就刹车了!”
“不好意思,我听你念情诗了……”
“呦!小医生,没想到你也喜欢仓央嘉措啊!哎呦,那个我好像到了,下个路口你就把我放下来吧!”
“Sorry!Sorry professer. I am sorry for late.Because the bad tracffic.”
“Oh!I think, the student from estern is excellent,but obviously,you make me disappoint,I feel disappoint to you Faye.”
“第一堂英语精读课你就迟到,你知不知道,咱们外教是英国人,他可是最刻板最严谨的,你第一节课就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小心他扣你学分。”说话的是外国语学院的新疆姑娘马伊莎,芳菲宿舍的室友,也是她在新的学校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有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圆眼镜,笑起来斯斯文文的,玩起来却是个疯疯癫癫的姑娘。
“伊莎,谢谢你帮我留位置。我昨晚喝得有点多,今天早晨起晚了。你放心,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的,不会让他扣我学分的。”
“诶?你昨天晚上没事儿吧?你让我们几个先走了,自己一个人留在那,我们都挺担心的,后来扎西师哥说要翻墙出去找你……”
“哎……没事儿的,你们不是有门禁吗。我住在校外,时间比较自由。”
“外面多不安全,学校又不是不给你安排住宿,你就回来住呗,那么大的一个寝室,我一个人住,我的孤单你不懂”伊莎故作捶胸顿足状,看得芳菲忍不住想拿教材打她几巴掌,可看了看讲台上专注讲课的“严谨刻板”的英国人,又只好忍了忍作罢了。
她拿书遮了脸悄悄说“我一个人住惯了,而且我生活习惯不太好,怕打扰了你们。谢谢啦!”
“没关系的,我生活习惯也不好,你要怎么疯,我都能陪你的。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只要别带男人就行。”
自治区中心医院位于罗布林卡大街,离桑吉的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今天早晨为了送芳菲去上学,多绕了几圈,迟到了,被主任勒令不许进手术室,罚去查房。
“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肖医生,今天是你啊?”
“叫我桑吉就行了。”
“可是上面明明写的是肖涵啊!”一旁老奶奶的孙女似乎刚识字的样子,汉话说得不太好,瞪着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白大褂上的胸牌。
他咪眼一笑“我爸爸是藏族人,妈妈是汉族人,所以我有两个名字的,藏族名字叫桑吉,汉族名字叫肖涵”他指指自己的胸牌,很认真地讲给小姑娘听。小姑娘点点头,似乎听懂了。他抬头看看病床上小姑娘的奶奶,小心地给老人听诊,测量血压……
一个住院医生,一旦开始工作,就像上了发条,生老病死,治病救人这样佛性的字眼逐渐变得机械麻木,成了身边最平常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忙到时逾正午。午休的时候,他在值班室里拼接着被芳菲拆得七零八落的心脏模型,想起早晨她问他“小医生,你也喜欢仓央嘉措吗?”
小医生是理科生,不太了解仓央嘉措是谁,只知道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嘛,优秀的藏族诗人。那一年他刚来医院实习,藏历新年的时候踩着满地的大雪去大昭寺向佛祖祈福,回来时在八廓街的集市上看见了一个木质的挂件,他一见就觉得特别喜欢,便买回去一直挂在车里的后视镜上,上面有两句诗词: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