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何归》魔菇

9、【玖】

　　小蛮的最后一道魂魄，带着所有的记忆，依然游荡在不知名的某一处，

　　然今却鬼使神差般的苏醒了。

　　女娲神庙中，烛火通明，
　　虽然已是深夜，但苗疆人信奉女娲娘娘，这里的长明灯从未熄灭过。

　　蜡烛心渐渐燃尽，火红的烛油沿着灯台留下，似流动的鲜血，缓缓凝结、碎裂、又被新的烛油覆盖，来回、反复，

　　海棠夫人在女娲殿中虔诚地祈祷着，渴望得到一星半点的神启。

　　女娲大神啊，这是你的后裔，

　　她们世世代代爱而不得，痛苦辗转，

　　非断情绝爱，不得悟道，

　　纵使积下了天大的功德，也再不得入轮回，

　　愿来生，与爱人哪怕擦肩而过，也都是女娲一族的奢望。

　　小蛮是你的化身，

　　但也是你的子民。

　　天赋异禀，是神的恩赐，

　　情缘寡绝，也是神的诅咒。

　　龙幽回来后，便不曾离开过小蛮。

　　前一晚，周围一圈陌生人的靠近，使小蛮而颤栗不已，当这个蓝头发的男人出现，她空虚而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身体先头脑一步做出了反应，拉住了这男人的手。
　　肌肤相触，那男人温暖干燥的掌心，熨帖了小蛮空白而恐惧的内心，
　　幽暗的深蓝色眸子，杂糅着复杂无尽的情绪，
　　欣喜、惊讶、孤寂、释然、痛苦、折磨、愧疚，如此多的情绪都在那双美丽的暗蓝眼珠中闪现，
　　然而最多的，还是心疼。

　　小蛮不记得他了，

　　龙幽在漫长的路途上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找回灵魄，或者找不回灵魄，永远在这条路上，
　　唯独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离开的时候，背后的小蛮已经忘记了他。

　　不同于那些路途岁月中的寂寞空洞，此刻小蛮懵懂的眼神，并不具任何伤害，却让龙幽心口剧痛，仿佛被狠狠挖走了一块血肉。对于生命漫长而没有限制的龙族而言，失去并不是终点，而他还在路上，等待着他回来的人却已经不再记得这一生，与他，竟是这般的痛楚。

　　龙幽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小蛮的脑袋，一下一下的顺着她披散的长发摸着，
　　小蛮的精神渐渐放松，眼神迷茫懵懂，
　　似乎，曾经也有人这样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似乎，以前在寒冷冰凉的雨水中，也有这样一双手，温暖地牵着自己的手。

　　夜深露重，
　　小蛮初初醒来，身体还十分虚弱，
　　少女时期变受了神族诅咒的重伤，纵是不老不死之身，也仍然需要几十年的调养。

　　海棠夫人见龙幽已经安抚住了小蛮，半是欣慰半是心酸地带着众人离开了。
　　如今靠着龙幽的肩膀，小蛮渐渐安静下来，眼皮也变得沉重，就这么依靠在龙幽的怀里渐渐睡去，如同温驯的小猫，收起了利爪，毫无防备地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
　　低沉的嗓音，轻轻的哄着小蛮入睡，
　　修长结实的手臂，环住小蛮的娇小身躯，
　　一只手掀起了被踢到一旁的被子，动作轻柔地给她盖上，掖了掖被角，抚了抚刘海。

　　傻丫头，笨丫头，你总是会出乎我的计划之外。
　　我的人生，自从遇到了你，就脱离了我的掌控，
　　认识你，关注你，喜欢你，伤害你，

　　如今，是不是因为我骗了你，所以你不愿意再记得我了？

　　没关系，再来一次，我还会在你边上守着你，英雄救美，嗯，那个美人是你没错。

　　乖，小蛮，

　　睡吧，

　　睡醒了，有我陪着你，想去哪里都有我，

　　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