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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探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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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孩听到这句话,都是脸色一变,半晌说不出话来。曼丽觉得张启山这人,说冷也冷,说热也热,损起来真能把人气死。她似嗔非嗔地斜瞟他,拂开他的手,握着手腕道:“你也真是的……怎么这样说话?”宋萍萍等人闻言,面色刚刚稍霁了一些,便见她嫣然一笑,“你呀,嘴上没个把门的,总也藏不住真话。有些事咱们心里知道就好,何必老往外捅呢?”
宋萍萍的脸黑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红,活像个万花筒。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个叫秀云的,气得都快哭了。
要不是她们在场,张启山真想拧拧曼丽的嘴,仔细看看上面有没有涂砒.霜。不过这小妮子如果知道了他的想法,估摸只会翻白眼回一句:“要真涂了砒.霜,任你张大佛爷有几条命,也得交待在这儿了。”到时候,又是堵得他说不上话来。
“先生真会说笑。”宋萍萍强笑着,还想把场面应付过去。
张启山哪会真跟这些小女孩一般见识,替曼丽刺过一回就算了,再纠缠下去,他成什么人了?他四下窥探,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突然余光瞥到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照理说,这种场合出现个把洋人再正常不过,可奇怪的是,那人身边的陪客,既不是长沙商会的熟面孔,也不是政界要员,而是几个日本人。
他眸色一深,在曼丽肩头搭了搭,道:“我临时有事,你们慢聊。”
曼丽还想留他,但触到他肃然的眼神,隐约便知道了什么,微微颔首。她眼看他擦过人群,背影消失在大厅东南方位,心中一紧,捏住了手包。凝神一瞧,果不其然在不远处发现了日本人的身影。
宋萍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道:“那不是裘德考先生吗?”
曼丽听到这个名字,骤然一惊,努力保持面上的平静,故作不经心道:“裘德考?谁是裘德考?”
“我爸爸同他做过生意,他是个美国人,喜欢收藏古董。”宋萍萍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城,大大扬眉吐气,在小姐妹们面前又能挺起腰来了,“他是个中国通,中国话说得可好了。对了,他还送过我一瓶香水,法国货。”她实在忘不了那句庸脂俗粉,一想起来,牙关都气得发抖。
她可是宋家大小姐,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又自诩新式女性,国货是沾也不沾的。
“于曼丽,你用的什么香水?”秀云趁机抢问道。
曼丽哪还有心思和她们周旋,不耐地蹙眉道:“我不用香水。”
秀云一怔,“你刚刚还说……”
曼丽脸不红心不跳,冷淡地说:“我那是诓他的。”
“你怎么能骗人呢?”秀云忿忿道。
“我喜欢骗他,他也喜欢被我骗,关你什么事?”曼丽眼波一转,如秋水潋滟,端的是活色生香,坏得堂堂正正,倒使其他人一时哑言。她踩着高跟鞋,烟视媚行,亭亭袅袅地走开,懒得再回看她们一眼。
同样十五岁的年纪,宋萍萍总觉得她身上有股不一样的媚气,邪生生的挂在嘴角眉梢,像戏本里写的艳鬼,让人不寒而栗。秀云望着她的倩影,忍不住说:“那位先生太可怜了。”
“是啊。”宋萍萍附和道,“他那样正直单纯的人,最是容易被女人骗的。”
“她这种坏女人,迟早要跌跟头。”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其中一个忽然说:“我小叔叔从妓院里带回来的女人,才会这么说话做事……整天没骨头似的扒在男人身上。”宋萍萍被她说得心头一动,忙不迭拉住了她,道:
“你再仔细说说,妓院里出来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还能是什么样?”那女孩不屑道,“除了钱和男人,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笑起来就和于曼丽一样,让人害怕死了。”
宋萍萍抿着红唇,盯住曼丽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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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丽没有找到张启山,只得先远远尾随着裘德考。裘德考身旁站着个眉目利落的女人。曼丽观察了一下那女人的手,掌上生了厚厚一层茧子,是个练家子。她跟着两人一直到了楼梯口。办舞会的地方是个饭店,被长沙商会包了下来,楼上全是空房间。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上楼要密谈些什么。
裘德考和那女人身后跟了不少保镖,两人讲的都是中国话。直到听见那女人对保镖吩咐了一句什么话,叽里咕噜的,竟然是日语,曼丽才恍然,原来这是一伙日本人。那想必这女人,就是被她截获了密报的田中凉子了。
曼丽低头看脚上的高跟鞋,懊恼不已,如果没有穿这双鞋,她就能更靠近一些,跟上楼去,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她正后悔的时候,突然从楼梯下伸出一双手,拖住了她的腕子。曼丽险些失声尖叫,又被捂住了嘴。那人手上戴着素戒,碰到她的肌肤,冰凉一点。
曼丽立即明白过来,回头狠瞪一眼,压低声骂道:“张启山,你要吓死谁啊?”张启山松开手,两指封住她的唇,板着脸说:“胆子越来越大了。”抽烟不止,跟踪不止,还敢给他甩脸色。
曼丽一把压下他的手,哼道:“你惯的。”
两人闲话归闲话,还是凝神听楼上的动静。确定那两人进了某一个房间,发出“砰”的关门声,才互相对看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张启山说:“四个保镖,都个守在门前。”
曼丽颔首道:“我去看看,他们在哪个房间。”
张启山抓住她,却是摇了摇头,说:“不关你的事,你回家去。”话音未落,曼丽一拳砸在他胸口,竖眉瞪着他,示威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说罢,径直从随手的手包里掏出一把枪,将剩下的东西连包藏在楼梯下面。
她熟练地拉开枪栓,挑眉道:“这也是你教我的。”
张启山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一手握住她的枪管,低声喝道:“你带枪来干什么?”别说曼丽,就连他也没预料到会在舞会上碰到裘德考。所以她随身带枪,一定不是个偶然事件。
曼丽反问他:“难道你没带吗?”往他怀里一钻,空出的那只手倏然伸到他背后,果不其然在后腰摸到个硬硬凉凉的东西。张启山来不及拦她,被她掏了枪去。曼丽得意地转着他的枪,俏生生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说你坏不坏?”
张启山无可奈何,伸手道:“别闹,快还我。”
“那你带我一起行动。”曼丽说,“我保证不拖你后腿。”张启山上下打量她,“你哪有地方放枪?”旗袍无遮无掩的,曲线玲珑,一览无余。曼丽轻蔑地斜他一眼,一看就是没有做特务的经验。
她把他那把枪还回去,“拿着。”嗤地将裙摆一掀,露出雪白的大腿。
张启山的眼镜片一闪,半晌没说出话来,差点接了个空,让枪掉到地上。他弯腰一捞,在枪落地前捡到了手。但从他俯身的这个角度看去,景致尤其香艳。
原来曼丽的丝袜上边,近腿根的位置,绑着一道黑色的枪套。她利落地把枪塞进枪套里,放下裙子,眨眼道:“好了。”张启山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扭过脸去。曼丽巧笑嫣然地凑上前,靠在他肩上,呵气如兰,低低道:“真的好了……不信你摸摸。”拉着他的手,作势要往自己大腿上贴。
张启山反握住她的手制止住,轻轻咳嗽道:“胡闹。”
曼丽朝他镜片上哈了一口气,趁他看不见,飞快地在他白衬衫领上留下一个口红印子,笑道:“谁让张大佛爷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