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遗失了星辰大海》皌初

8、Chapter7 说一世情话

　　“彭――”舞台幕后的废旧隔间，一个黑色礼服的身影被一股劲甩到布满尘埃的地上。皮肤火辣地擦过铁栏杆，锈迹斑斑的旧铁丝狠狠地，不留情面地嵌入小臂细腻的皮肤里。
　　这样子太丢脸了，在他面前。
　　夏小戒支撑手臂，想站起来。刮伤的腿痛到她冷汗直流，颤巍巍地半坐起又不得不无力地跌下。
　　那双永远纤尘不染的白板鞋停在她面前，拂起轻扬的尘埃。
　　隐形的时间嘀嗒地敲打着希望。
　　“夏小戒，很好玩是吗？”韩启南轻笑着，铁栏杆的窗影笔直打在他的脸上，无边黑暗里只遗留一双审视意味的眼睛凝视着夏小戒。
　　舞台边缘的白灯直射入四面八方，所有未曝光的秘密都负隅抵抗。
　　“哈哈哈对啊，太好玩了，我从小就想，我是夏桐该有多好啊。谁知道今天，我就梦想成真了！”夏小戒仿佛想起什么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蜷缩着笑起来，脸埋在阴影下，分不清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
　　“她是你姐姐！夏小戒你记住，你永远不会是她！”韩启南咬牙切齿飞快地否定。
　　那个语气，仿佛夏小戒是一个人人躲避的瘟神，不希望夏桐哪怕沾上一点关系。
　　有什么尘埃进了夏小戒的眼，痛得她直掉泪，眼前一下模糊起来。
　　“呵呵哈所以我帮了我姐姐啊，我只不过拉一下肩带就有那么多男生趋之若鹜。她被那么多男生喜爱，既然你这么爱护她，是不是应替她谢谢我？”
　　韩启南不禁握紧了拳头，指尖不觉间掐进掌心。
　　“只不过，拉一下肩带？”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让她联想到日暮时分笼罩小城的沉沉乌云。
　　他朝不远处的夏小戒步步踱过去，艰难地重复那几个音节。一阵灯光从铁栏杆外直射进来，只照见他一双深红得吓人的眼睛。
　　他半蹲在夏小戒身侧，毫不犹豫地扯掉她的肩带，手指蹭上她细腻的脖颈，俯下身去，少年刚劲的侧脸在月光与阴影下交织出光洁的美感。
　　夏小戒的世界里一片模糊，隐约中，肩带被人狠狠扯断，随即一个炙热滚烫的东西吮上她的脖子，有什么湿润炽热的东西伸出来，不断舔舐，在肌肤处柔软打转。
　　她大脑一片空白，又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猛地推开韩启南，拉开两人的距离。
　　韩启南被撞倒在废旧的铁栅栏上，残留的铁丝刮伤了好几处，阵阵打破宁静的声音传来，响彻在单间中，接二连三。

　　随后，又寂静了，黑暗中，只余留两人粗重的喘气。
　　韩启南单手扶住额头，深吸一口气，声音暗哑：“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做那样子，男生脑子里会想些什么了吧。还觉得好玩吗？”
　　夏小戒支撑着坐起来，轻倚在墙壁上，看向韩启南，淡淡地问：“那么，把我当做夏桐，好玩吗？”
　　脖子上他所到之处都炙热得吓人，脑中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对谁的意淫。
　　夏桐每一次生日收到的礼物都是最大最多的，夏桐穿什么衣服都是最漂亮的，夏桐跳什么舞都是最吸引人的。连夏桐落魄到扮兔子装小丑都是最令人怜惜的，韩启南依旧会跑去给她加油助威。
　　反正从小到大，她一直输，输了那么多次，心都快麻痹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反正从小到大，她一直静静地走，单独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再次孤独上路。
　　只是可惜啊，想多陪你一程，再多一程。我不能干涉你和夏桐的结局，请让我陪你长大。

　　韩启南坐在角落里，露出一点自嘲的笑意。
　　“夏小戒，怎么，被我吓着了，没想到我是这样一个阴暗强势，冷漠自私的人。我带了这么久的面具，你一直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
　　夏小戒那双漆黑的眼眸看向韩启南，抬起手指，平静的临摹那张熟悉得不能在熟悉面孔。
　　你带了这么久的面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琐碎的往事像一节节黑压压的火车车厢一样驶过，空气在黑暗中拼凑出他们六岁的模样。
　　夏末傍晚，小城天角火烧云的时候，韩外婆总会躺在花圃边的竹椅上纳凉。她身体一向不好，前几月韩外公执意要补屋顶的瓦，不小心踩空从屋顶上摔下来逝世后，她精神也就不太好了，经常看着花圃里的满天星发呆。
　　夏小戒听韩阿姨说，那是她阿爸送给阿妈的定情信物，就因为那几株野花，阿爸和阿妈结了婚。
　　韩阿姨说的时候语气愤愤地表达对阿爸阿妈草率结婚还生了她的不满。但夏小戒看的分明，她的表情明明在希望夏小戒反驳她。
　　后来就在那个红得发紫的傍晚，韩外婆招了不远处玩泥巴的韩启南过来，指了指天上还未撩开夜幕面纱的星辰，阿南啊，看天上，我看到你外公他啊，在朝我招手呢。
　　韩启南一脸惊奇，外公去那里做什么？
　　韩外婆一脸和善地笑，去旅游啊，带着星星一起旅游。
　　满，满天的星星？
　　六岁的韩启南惊呼，仿佛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对啊，是满天星。韩外婆慈祥的摸摸他的头。
　　阿南啊，去把上屋顶的楼梯偷偷拿出来吧，被妈妈藏在楼间的仓库里，别被妈妈知道，我们偷偷去屋顶看你外公旅游好不好？
　　小孩子对这种神秘的游戏最痴迷，假装一脸平静地照办。
　　后来，躲在屋角后的夏小戒看见，韩外婆从屋顶上失足跌了下来，也随着韩外公，过世了。
　　那天天空晚霞红得像血盆大口，夜晚黑得像无边黑洞。
　　你知不知道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哇！韩阿姨用竹条狠狠地抽打韩启南，哭的狼狈不堪。闻声而来的街坊邻居都纷纷劝手，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诶你打他做什么。韩老太太本来也是垮了身子的人，日子本来也就不多了，早点随韩阿公去了，她也了了心事啊。
　　韩阿姨不听劝，哭着只摇头。她年轻的时候生了韩启南，被那个男人抛弃，现在阿爸阿妈双双过世，偏偏还是他儿子断送了一切，她怎么能不气不心痛啊。
　　知不知道错了！啊？知不知道！韩阿姨哭着骂。
　　我没错我没错！韩启南抱着头倔强的不认错。
　　外婆对他说了去旅游的，在天上和阿公一起，和满天的星星一起。他有什么错！
　　你外婆死了啊。。。韩阿姨捂着脸不止的哭，无力地蹲下抱住了韩启南。
　　韩启南第一次看着妈妈伤心到抽搐的身体，心里那个坚定不移的信念缓缓动摇了。
　　但他不能输。
　　外婆没有死！我帮了她！她去和阿公旅游了！我没有害死她。。。。呜呜呜。。。我，我没有害死她。。。
　　         韩启南咬牙说着，小小的身体极力控制自己的恐惧和内疚。
　　韩阿姨失了心，一把按着他往外面拖，把他锁在外面不让他进门。
　　妈妈！妈妈！小小的身体拍打着铁门，外面的路灯忽明忽暗，间或照亮了他的花脸。
　　夏小戒很小就早熟了，不动声色地一一看在眼里。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韩启南骨子里的阴暗自私，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不惜忽略掉外婆年迈的生命。
　　没错，韩启南正如他所认知的的，他就是一个那么阴暗强势，冷漠自私的人。废旧隔间里，夏小戒对着黑暗一笑，眼神里难掩疲惫沧桑。
　　“我知道啊。”从小就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

　　后来那个火烧云后夜幕迟来的夜晚，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跑到那蜷缩在阴影里的小小身影旁边，惊喜地对他说，韩启南，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抬起头来，抽泣着问她，看，看见什么了？
　　她手足无措的拉他去花圃那边看，快看，快看！满天星没有了！
　　她惊呼，韩外婆带走了！她不是说爷爷和满天星一起吗？看啊她没骗你，她带着满天星去和爷爷旅游了！
　　小小的韩启南眼神忽然明了了，泪水掩盖下的眼瞳流光溢彩。
　　心中坚定的东西兜了一圈，仿佛又回来了。
　　外婆她现在很幸福，她和爷爷一起，和满天的星星一起旅游。
　　夏小戒也跟着他笑，笑得一脸白痴和灿烂。
　　那天晚上以后，夏小戒无比宝贝的宝盒里，多了几株洁白莹润的满天星。
　　是她那天傍晚趁乱，拔光了那几株韩外婆的满天星。
　　    
　　那是1995年的夏天。
　　有一个女孩，爱着那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