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生帝王家(清穿)》相思令

30、纤手工夫

　　“你主子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我大吃一惊，冬月怎么把十阿哥带过来了？我用力死扯十四仍然环在我腰间的铁臂，他却无动于衷。我几乎用恳求地语气求他快点放开，还有几步他们就要跨进来了。
　　在冬月敲门的一瞬间，十四轻轻在我耳边眷念的叹口气，终于把手放开，退到位子上坐下。面色如常，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随着门打开，我发现出乎意料的是十三、十二和小家伙也跟着来了。把我本来就很小的厨房挤得水泄不通。
　　见厨房里十四也在，顿时鸦雀无声，我无视地站在操作台前，等大家自然地反应过来。
　　还好，以十阿哥老搞不清楚状况的个性，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好啊！两个人跑这开小灶来了！这可不公平啊，来者是客，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十阿哥笑着把局面打开。
　　我笑了，“可不是！每回都让你逮着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看看我手边的食材，供应这么多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
　　十三牵着小家伙挤过来，“啧啧，你还会做饭，今天叨扰了。”他脸皮也厚，托着小家伙靠十四坐下，兄弟二个逗着小家伙玩去了。
　　老十是不老实的，站在一边当监工，还有监守自盗的倾向。看着他的魔爪伸过来，被我一巴掌打掉了。
　　“你说要公平的！”斜了他一眼，他悻悻地安分待着去了。
　　十二一直背着手站在门口，秉持圣人之道“君子远庖厨房”？
　　我好奇地回头，想问他是否准备在我这里用饭。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我身边，正挽起袖子。
　　我笑着去制止他，“不用了，还有冬月帮我打下手。”
　　看见他有些尴尬地停止动作，有些不忍心起来。转身从台上拿起装一品豆腐的小瓮罐，“那麻烦你帮我把豆腐捣碎了吧。”
　　十四虽然像是在和小家伙逗闷子，其实我可以感觉他不时投过来的温暖目光。他见我让十二阿哥捣豆腐，好笑地眯了猫眼。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小厨房实在是很小的，惟有的一张四人小方桌，现在围满了人。冬月又搬了几张椅子来，刚够我们团团挤着坐下来。
　　“这个是什么？”老十尝了几块翠腌瓜皮，大概觉得味道不错，“比黄瓜脆，又没有土腥味。”
　　十三好奇地夹了一筷，放进嘴里，皱眉头想想说：“好像就是黄瓜吧？”
　　十四抬头看我一眼，没有去动那碟“黄瓜”。嫌弃啊！我报复性地夹起一小撮送进他的碗碟里，然后挑衅地向他挑挑眉。
　　他好像看一个胡闹的小鬼头一样，自然地夹起一根放在嘴里。
　　“这是西瓜皮！”我恶作剧地宣布。
　　“扑呲……”
　　“咳咳……”
　　“呸呸……’’
　　十二是不知情人当中最镇静的一个，惊讶地看着还没有送进嘴里的翠绿的小块，终究咬了一口，赞叹：“清脆爽口，有心思。”
　　我开心地冲他一比大拇指，“还是你有品位。”
　　“什么呀！你弄这个给爷吃？”老十正拿茶水漱口，含糊不清的抗议。
　　我反击，“客随主便不是。”
　　从此他的筷子就故意地绕开那碟瓜皮。
　　“姐姐。”坐在我旁边的小十八拉拉我的袖子。
　　我低下头去，还有点不适应小家伙这样突然的变化。向十三投去狐疑地目光，他朝我耸耸肩，表示不知情。
　　“我刚才偷偷听到嬷嬷说你定是要指给我阿哥的。可是皇阿玛的皇阿哥那么多，你要嫁给哪一个啊？”
　　我有些怪样的抽动嘴巴，哪个~~嬷嬷这么闲！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只能这样才能阻止自己掐向小光头的双手。
　　他绝对是故意的，虽然他的目光是那么乖巧。死小孩，在皇宫长大的到底不只比别人多出几个心眼来。记仇心那么强。
　　“呵呵，呵呵……”先尴尬地笑两声，你们都哑巴拉，都没人帮我圆两句。
　　个个却都是高深莫测的表情。肯求地转向十四，他却心不在焉地完全忽视我的存在。连有意无意帮我避开尴尬的老十也是惊若寒蝉的沉默。
　　十二也躲闪着我的目光，只有十三好奇地等待我的回答。
　　“那个……”我清清嗓子，“那姐姐指给你可好？我会给你做好吃的，还给你买糖吃。”
　　“哈哈哈……”十三喷笑出来。
　　其他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转向有些郁闷的小十八。
　　小鬼，想看我出丑，你还嫩点。
　　“怎么！十八阿哥嫌弃姐姐吗？”
　　小家伙出乎意料地笑了，“那姐姐可要等我长大啊！”
　　我有些喷笑地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十八，还真能编，输人不输阵。阿哥脾气。
　　“成！”

　　“格格，十四阿哥的小厮寻十四阿哥来了。”冬月在外面小声地禀报。
　　“知道了。”十四闷闷地放下筷子，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我的回答很不满，出门时他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小十八好像对于桌上放着的一片片的生菜很有好感，不去纠缠十三，拉着我不断地问吃法。这样连郁闷的时间也没有。
　　我把饭裹在生菜叶子里，用汤匙抹上酱。
　　“张嘴！”命令道。
　　他乖乖张开嘴巴，我把生菜叶子卷起塞在他的小嘴里，“可以嚼了。”
　　看着他鼓动的小嘴巴，心情变得极好。他现在好像可爱的麦兜啊！
　　“是这么吃吗？”十三努力地把一陀饭放在生菜叶子上，可惜米饭怎么也不肯下去送死。
　　“我来！”夺掉他的筷子，顺利帮他包好一个，交到他手里，“吃吧！”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刚靠近嘴边，“啪”米饭漏了出来，掉在他的袍子上，十三想避开已是来不及了。面酱在雪白的袍子上留下一个丑丑的油斑。
　　外面把风的冬月听见里面有响动，赶紧进来看。见十三的袍子弄脏了，说道：“奴婢这就上德妃娘娘那儿拿件换洗的衣服来。”
　　他并不为衣服脏了恼，到是十分可惜到嘴的美味。
　　“得！”我着手又包了一个，“是我的失误，这本是要互相帮助的。”
　　把生菜包递到他的嘴边，示意他就着我的手吃就不会弄掉了。
　　十阿哥和十二阿哥好笑地看着十三的反应，他也是豪爽的个性，没有迟疑地咬住生菜包高兴地吃下去。
　　“要我为你们服务吗？”我看向老十和十二，询问道。
　　老十呐呐地回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十二微微摇摇头，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斯条慢里地自己包了一个，小口小口的咀嚼起来。我可惜地摇摇头，看来他还是不懂吃生菜包饭的乐趣呀！
　　冬月很快地拿来袍子，伺候十三换上。

　　“主子们，皇上来了，十四阿哥让奴才叫主子们回去。”门外有人报到。
　　我们一行人连忙漱口、洗手，留下杂务让冬月找人收拾干净。
　　康熙来了后让御医再次诊脉，确认情况才回花厅坐了。
　　大部分的阿哥都散去了，只有我们那几个加上随康熙办事的那几个还在伺候着。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忙于国事，康熙还没有用午膳。李德全到了这里，立即张罗了一桌的吃食。
　　“你们用过了没有？”康熙招呼大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坐下，面朝我们问道。
　　“儿臣几个已经用过了。”老十他们必恭必敬地答。
　　康熙点点头，整个花厅里闭静无声，只有很轻微的嘴巴咂动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在他们用饭的时候一动不动地站着。我是极不喜欢站的，脚上的花盆底尤其让站变成一种酷刑。这时候，研究个人的吃相变成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每个阿哥都是用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碗装了不到碗沿的饭。吃得也极为仔细，大概也能数清碗里米粒的数量。
　　四阿哥吃菜很拣，有肉的碗碟很少去碰，只有素碟很受他的待见。吃饭的样子也是一如既往地淡，速度均匀。大约感觉到我的视线，他忽然抬起眼皮扫我一眼，眼睛里有些许的询问。
　　康熙放下筷子后，我总算松了口气，折磨终于到了末声。
　　漱口水端下，康熙移驾到主客厅。
　　他老人家落座后，开始唠起家常。他唤过小十八，抱他坐在自己的龙大腿上，慈父的温暖表露无疑。
　　“胤衸，今天午膳用了些什么？”康熙抚着他的小辫子，轻声问道。
　　小十八眨巴着水水的眼睛，大声的答道：“禀皇阿玛，儿臣不知道。”
　　我差点没气晕，什么叫你不知道？小鬼，你这招忒毒了啊！
　　康熙奇怪地问：“什么叫你不知道？”
　　小十八露出纯真的小恶魔笑脸，“儿臣真的不知道。儿臣从没吃过，也没有见过，这要问兰格格。”然后小手自然地比画向我的方向。
　　康熙一手扶稳他的宝贝儿子，看向我，吩咐道：“吃了什么稀奇的吃食，说来朕听听！”
　　我福下身去，禀报：“只是民间的吃法，并不是罕见之物。”
　　康熙看向我身后的十阿哥他们，“你们也吃了吗？”
　　“儿臣也用了些。”
　　“老百姓的吃食怎么样？”康熙好像想透过百姓的吃穿用度上了解国运。
　　十二一步上前，“儿臣以为，虽然造法粗糙，却不失美味。”
　　“儿臣也以为清新爽口。”十三添上一句。
　　“儿臣也是。”奶声奶气的声音引来一阵笑声。
　　“都比朕有口福啊！朕也想尝尝这民间美味。”康熙有了些兴趣，“改日做了给朕试试。”
　　“是！”
　　康熙好象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从小被养在深闺中，又怎么知道这民间的东西。”
　　我低头想想，回道：“府里的嬷嬷们都是来自民间的，奴婢见新鲜就请教了些。”
　　“哈士屯家的教养倒别出心裁。”康熙盯住我的双眼，想从中找出什么来。终究放弃了。
　　八阿哥挪身子朝向我，半倚着扶手，眯着眼睛笑看我。眼神中有看不见的算计、宣不出的信息。他一直处心积虑让康熙注意到我，不过我显然笨得让他钻了空子。多亏我一直以来出格的行动，康熙不注意我也比较困难。
　　“听说你让额娘喝了香灰？”康熙的眼睛里闪露精光。
　　我暗暗叫糟，宫里的情况向来比别处来的复杂。做了好事未必有好报，如今我虽设计大姑姑喝下了药，但是用得却是不光彩的骗术。康熙难免怀疑我有心计，心下会联系到哪里也是未可知。
　　辩解也成了比较费劲地举动，对于康熙这么精明的人来说，不说不定比说好。
　　闷声不语的四阿哥竟然抢在一步上前的十二的前面开了口，这着实让我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不是一向认为我毛躁的吗？
　　“皇阿玛，敏姑姑说妈妈用完御医开的药就睡了。怕是底下人误传了。”转眸看我，又垂下眉际不再多语。
　　康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点点头，有开口说道：“用了药倒也好，想办法也是无可厚非。就是心思不要动到别处去。”
　　闻言，我心里堵得慌。为什么我善意的谎言会引来这种无端的猜测？就算是为了表示我的关心，使用了一点小手段，那又算什么？我达到了大家都放心的结局，不是吗？
　　我直挺挺地跪在坚硬的地板上，企图维护我残存的自尊。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心也凉了大半。我的不快完全写在脸上，不怕康熙看见，了不起把我拉出去砍头。这辈子最痛恨别人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我的头上。
　　尽管八阿哥适时地奏上北方闹干旱的消息，场面却多少有些尴尬。康熙选择充耳不闻，绷紧了脸，有续事待发的势头。
　　十三有些着急地朝我使眼色，希望我快点谢恩退下。
　　我不知道得罪皇帝会是什么下场，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愤怒。我做什么了，就把我打入小人一群。
　　十二这时上前来和我并排跪下，叩头说道：“阿玛，这是儿臣的主意。阿扎姑不肯用药，儿臣就让格格出面骗阿扎姑用的上香灰水。”
　　我皱眉侧头看向十二，他是一个不会说谎的孝顺孩子，这满眼满目都写着“我在说谎”。别说精明如康熙不信，就是笨老十也甭想骗过去。
　　本来是不打算要我这颗脑袋了，可我最怕欠人家人情，特别是一个老实人的人情。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皇上，奴婢虽是骗大姑姑用了药，可也是遵循古之道。古之兵法都强调天时、地利、人和，方能出战必胜。如今我只不过用在生活中而已，也达到了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康熙冷笑一声，“好利的一张嘴，哈士屯教的真好。”一甩袖怒气冲冲地打道回府。
　　我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看着一双双靴子或无奈或漠然或踟躇地从眼前走过。最后有一席长衫在我面前停顿一阵儿，修长的手指托起我柔软的下颚，慢慢用大拇指抚平我紧绷的嘴角肌肉，画出颊边的温和曲线。
　　我猛得抬首，脱离这不按理出牌的牵制。
　　他？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阿哥用背挡住外界目光，挺直的脊梁让人猜不出他手指的动向。他的唇薄而平，眼睛不掩饰自己对我的兴趣，而微微淡出掠夺地精光。
　　“戏已散场，谢谢观赏！”然后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灰尘。
　　他翘翘嘴角，好像那就是笑了。默默看我两眼，才抬脚向外走出去。
　　十四从园外进来，不明就里地看见康熙怒容满面，一干众人惊若寒蝉地跟在身后。他转身跟上，疑惑地和八阿哥攀谈起来。踏出院门的一刹，才脸色尽变地在拐角处面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