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生帝王家(清穿)》相思令

29、星冠懒带

　　八月份可真够难熬的，每回睡上一觉都像洗了一回澡。后来，再没办法了，只能不顾冬阳和冬月的大呼小叫穿上偷偷缝制的现代背心和短裤。还想怂恿她们也换上，她们义正严词地拒绝我。绝对不愿和我同流合污，却又绝对忠心耿耿地每天在房门口站岗。
　　在威逼利诱后，我也懒得理解她们的愚忠。除每天起床穿正式的旗袍去请安外，都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穿得清凉，在书台前照贴临摹。冬阳、冬月摇着扇子，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怎么都站在门口？”荟香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快！快！”两个人连忙迎出去，紧张地把门闭上，两座门神似的把在门口。
　　“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格格不在？”荟香奇怪了一句，接着说道，“大姑姑今个儿要去恩佑寺听大师讲法，宜妃娘娘那儿要的物件前些日子催得紧。我又忙地抽不开身，都说妹妹的针脚好，想请你们帮我赶上一两件……”
　　三人边说边向前边走去，声音渐渐不可闻了。
　　打开窗户，探身望去，人早走了很远。伸个懒腰，好容易才把两人打发开去。打开门，透透气吧。这会儿定不会有人来了。
　　打量自己的字体来，棱角有余，风格不足。叹口气，三年来，我还真是能耗下去。真是我“字”岿然不动。嫌恶地把字帖甩在一边，烦死我了，一点没有进步。
　　“你这儿还真是凉爽，难怪总来见不到你。”声音是不慌不忙地悠然。
　　十二阿哥？我脑袋不甚清楚地看着皂青的靴子跨进来，心里觉得这不妥，又想不到不妥在哪里。
　　对着那张突然间凝固的笑脸，我好象明白了为什么。
　　他转身，暗哑嗓子，“你……”
　　我呐呐地，“我……”
　　十二没有等我尖叫出声，失去平日的四平八稳，疾步离开。关上门，静静地走从院子的后门离开了。
　　我看看自己的装束，只露出两条小臂和小腿。
　　好纯情呀！看来他那儿被康熙塞上一大堆的女人，没有起到良好的教育工作。
　　不过，以后我再不用躲他躲得那么辛苦了，现在应该换他躲我吧……
　　现在仔细想想他猪肝色的俊脸，又好笑了一阵。
　　园子前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荟香惊慌地指挥着什么。
　　我的门前也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格格，格格……大姑姑……晕过去了。”
　　我一惊，“怎么？出去时还好好的。”
　　冬月手忙脚乱地帮我套上一件白衬衣，我匆忙拉扯一番，就着脚底的绣花拖鞋冲出了门。
　　冬阳在身后挥舞着木梳叫道：“头发……头发……”
　　我朝后挥挥手，头也不回，“管那劳什子干什么？”
　　“可……皇上、娘娘他们呆会就要来了啊?”很可惜，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风风火火地跑了半个园子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眼角余光注意到御辇已经进后院门口。我咬咬下嘴唇，不管了，就当没有看见，闪！扭身过了走廊柱子，天知道，我这次会不会又惹祸。仪态不整，再加那个……目无尊长！
　　大姑姑身边已经被人群围满，十二正和御医交谈，见我狼狈的样子，脸色可疑地红了红。
　　我转而面向他，“姑姑，怎么了？”
　　御医恭敬地弯腰答道：“大姑姑是因为内虚外热，天气干燥炎热，受热中暑。”
　　我点点头，拨开围在前面的宫女、嬷嬷们，“都散开吧，这样不透风。”
　　众人恍然大悟，赶紧散去。
　　我站在姑姑的床前，她的眼睛紧闭，牙关咬紧，脸色潮红，额头上不听的冒汗。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间哽咽住，说不出话来。荟香抚抚我的肩膀，也红了眼睛，“傻姑娘，姑姑一准没有事的。”
　　话音刚落，外面唱喏道：“皇上驾到，大阿哥……”然后就见明黄的衣角在大幅度摆动。
　　下意识地往旁边躲过去，康熙没有注意我的小动作，急急踏到床边，坐下听御医叙述病症。
　　我抚着衣服上的褶皱，心里七上八下。
　　“四阿哥到，十三阿哥到。”
　　我更向里缩一缩，心里很郁闷，为什么每次狼狈样都会被他看见。
　　十二皱紧眉头，担忧地看了我，和康熙耳语几声，又招了一个小太监吩咐几句。康熙转身过来看我，皱了皱眉头，又低头看向我的脚。
　　我脸红了红，把脚向裙子里缩了缩。
　　小太监来到我身边，轻轻说道：“格格，您可以先下去更衣了。”
　　四阿哥投来冷冷的一瞥，已经见怪不怪了。十三偷偷朝我做个嘲笑地鬼脸，伸手指比比我的脚。我飞个白眼给他，不小心砸错目标，又被某人淡淡的一眼吓没了主意。
　　从众人的身后慢慢踱到门口，在门口向康熙福了福。挺直脊背，故作从容地蒸发。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一行人与我迎面走过。
　　“你演地这是哪一出啊？”十阿哥闲闲丢来一句调侃。
　　我错身与他走过，甩出水袖的姿势，飞眉送艳，“倩女幽魂啊！”一头扎进熟悉的怀抱。
　　“十四！”
　　他伸手钎住我，眼睛里满是责备，“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吐吐舌头，忽瞪大眼睛“德娘娘！”
　　十四他们被我唬得向后看去。我顺势脱开十四的臂腕，退开两步，一福身，“请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安。”
　　八阿哥挑眉，嘴角含笑，瞟一眼十四，点头应道。
　　十四莫可奈何地看着我远去的背影，回身对上九阿哥若有所思的目光，淡淡说：“进去了，皇阿玛该责备了。”
　　十阿哥粗粗地嗓门在身后清晰地响起，“怕什么！太子可还没到呢……”
　　我僵了僵背，老十非要这样搅进去不可吗？
　　停下脚步，再去看他们一行人时，只留下相错的衣角昭示众人他们休戚与共的政治意图。

　　“格格，我们正要寻你去。”冬月捧着衣服在背后叫我。
　　换上衣服，踟躇着要不要在去前院看看，就见荟香推门进来。
　　我连忙上去打听。荟香温柔地笑笑，“格格，大姑姑已经醒了。十二阿哥正照顾着，皇上有军务大事，，和大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已经先走了。留几位阿哥伺候着。”
　　我舒了口气，心才放下来。
　　“十二阿哥怕您不放心，嘱我过来通报一声儿。”荟香站起身来，拉我一道出门，“阿哥们都在花厅坐着呢，现在大姑姑病了，劳烦格格照应着。”
　　我撇撇嘴，“他们几个都不是客，还照应什么。”
　　荟香笑道：“都知道你们几个玩到大的，我可一个都得罪不起。烦格格了。”说着，闹着屈膝作势要福下。
　　我连忙扶他，“我的好嫂子，你不是臊我呢。”
　　荟香瞬的红了脸，啐我道：“贫嘴，叫你咬了舌头。”说着要来挠我的痒痒。
　　一路走着，闹着。我突然想起御医的话来。问道：“荟香，御医说大姑姑内虚，怎么着了。”
　　荟香理理散碎的鬓发，正色说：“大姑姑晚上一直失眠，睡不好。半夜里头，总要醒好几回。她不爱瞧御医是皆知的，这回终于累倒了。”
　　老年人失眠也不是新鲜的新闻了，这不爱看医生我倒有些匪夷。
　　“整个园子里没人能劝得下来的，现在还不肯用药呢。十二阿哥还在那儿跪着，其他阿哥劝不住呢。”
　　“啊？”这下问题大条了，连十二也做不同工作。
　　“这不，都乱着呢。”荟香无奈得叹口气，掩不住的心疼。
　　“我们去瞧瞧吧！”我立马拉荟香转方向走。
　　她拖住我的手，“那怎么行，其他阿哥……”
　　“管他们做什么？”我不由分说地朝前走。
　　进门就看见十二待那儿跪着，有人进来，也不注意，耷拉着脑袋很挫败的样子。
　　敏姑姑坐在大姑姑的床前，劝慰着。床上的那位执拗得闭上眼睛不闻也不问，跪着的那位死活不肯起，她急得不行。荟香进门就在十二阿哥的后侧跪下。我瞧得新鲜，媳妇没有娶进门，责任倒一样不少做。
　　上去替换过敏姑姑，端过药碗，交到冬阳的手上，然后也不劝，就那么站着。
　　大姑姑醒来一段时间了，思维还没有那么清晰，见我站着，不劝也不动作，她好奇地睁开眼。我笑
　　着回头招呼，“冬阳，把要你倒的茶水拿过来。”
　　冬阳机灵地把手中的托盘递上。
　　“姑姑，您一定口渴了吧，咱们先喝点水再谈吃药的事情吧。”
　　她将信将疑地点头，示意要看看茶碗了的东西。端上前，她见了，又躺下，拒绝喝，“你那还是药。”
　　我笑：“怎么能是药呢？这是我向了远大师要来的香炉末，你看那黑黑的就是香炉末的颜色。”
　　姑姑听了，已有些相信。我和了空大师是哥们，要点香炉灰也不是难事。
　　“真的？”她凑过去又看看。
　　“真的！可你不喝一喝，怎么知道那不是呢。”我又往前送送，“姑姑，这可是头柱香，过了时辰可就不灵了。”
　　她终于点点头，大家都松了口气。十二站起来，凑上前，要亲自服侍用药。
　　我拦下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动，对大姑姑说：“姑姑，这要一口气下去，要不可不灵的，您看？”
　　她露出壮士断腕的表情，就着我的手一口闷下去。然后皱紧眉头，很困惑的样子。
　　随着她吞咽的动作，大家都喜笑逐开，一项艰巨的工程搞定了。
　　喝完药，大姑姑就交给敏姑姑看护着，我和十二退出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多亏了你，要不，阿扎姑肯定不会喝下药的。”十二站定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避开他灼人的目光，故做轻松的说道：“咳，我只是刚巧想起了这法子而已。关己则乱！你们只是太关心姑姑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这个方法让我想起三十六计中……”
　　“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是吗？”
　　他有些惊谔地被我抢白，“哈士屯都给你读什么书了？”
　　想起掩饰这回事儿来，已经来不及了。
　　“这可让我们好等啊！”老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吓我一跳。
　　“十哥，十二哥这是谁啊？”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很不甘心被遗忘掉。
　　我低头看是谁家孩子，那个小光脑袋！
　　蹬下来，我情不自禁地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小朋友的皮肤真的好嫩呀，都不想放手了。
　　“大胆！”小家伙瞪圆了眼睛冲我吼一句。
　　一点也不可爱！小大人。
　　十阿哥很高兴见我吃憋，指着我说：“好大的胆子，连皇子都敢下手。”
　　十二安抚了一下正发脾气的小鬼，“不闹了。她是妈妈的格格。”
　　小家伙这才停下胡闹，伸手让十二抱起他，近距离仔细打量起我，“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糟糕！我暗暗叫苦，这个小家伙好毒的眼力。要让老十知道不定怎么拿我取乐。
　　“哪有！我从没去过西苑。”说完，借备膳的名目，慌忙跑开。
　　转身听见小家伙嘀咕一句：“人家真的见过？”

　　我站在廊子里向花厅看，里面三三两两的坐了十几位阿哥。花厅的事公公和嬷嬷们都处理都妥当，我就到厨房祭奠一下五脏庙。
　　“兰轩！”十四站在水榭亭间唤我。
　　我转了身去看他，“你没有和八阿哥在一处？”
　　“八哥和皇阿玛一处去了。”他一步步走向前，眼睛里藏不住的眷恋。
　　我们一道走，相互无语。
　　抬头是发现前面就是小厨房了，我转过身来面对他，“你去哪？”
　　十四撩住我散下的发丝帮我别在耳后，“只是想好久没有在一起走了。”
　　“是啊！”很多的过去都过不去。
　　他指尖上厚实的老茧摸搓着我的脸颊，温存而细微。
　　不知道该怎么对应这种暧昧的气氛，眼睛有些游离得看着他逐渐靠近的五官，皮肤因他喷出的呼吸而发烫。
　　“你……”我退缩了。
　　他面目僵硬地停在几毫米的地方，猫样的眼睛里是让我无法承受的伤害。
　　我有些憎恶自己的薄情，一个吻而已，足够安慰他了啊！
　　我第一次主动牵住他的手，拉他进了我的小厨房，“好巧，我今天本来要独享的，被你发现了！”
　　十四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随我的意思，把自己交给我处理。
　　小厨房是专门拨给我用的，大姑姑知道我喜欢捣鼓希奇古怪的吃食，索性就吩咐拨了厨间给我，好让我打发时间。
　　小厨间里是一应俱全的简单器具，还有一些是我画了样子让匠人做的。
　　我从橱子端出半个西瓜皮来，又拿出才送过来的一碟豆腐、花生米，还有新鲜的生菜、豆腐皮、黄瓜、萝卜等一应物件。
　　“你这是要做什么？”十四捞起袖子，一幅要帮忙的样子。
　　我正在穿围裙，背对过他，“帮我系一下背后的绳子。”
　　他微顿了顿，在我失去耐性前，才感觉到他的行动。
　　拉平围裙转身，推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呀！什么也不要做，等着吃就可以了。”
　　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我算是见识过了，怎么再敢劳驾他。
　　其实活也很简单，素材基本都准备上了，只要再加工一下就可以。
　　我把西瓜皮清洗干净，用刀削去坚硬的外皮。我能感觉到十四紧张地视线，“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不过，他还是很不放心地站在一旁，干扰我的心态。
　　说了几次后，他不听我的，执意那么站着，我很无奈地随他去了。
　　终于平安地取出皮瓤，我先用温清水洗净，然后浇上过滤过的粗盐水腌上半个时辰。
　　找出切成条状的黄瓜条、胡萝卜条和 ，摊开薄面皮，一一放进米饭和蔬菜，刷上甜辣酱，再小心翼翼地卷上。用刀切开，装盘。
　　……
　　忙得不亦乐乎时，突然有个强壮的手臂从后面圈我入怀，十四强烈的男性气息直直冲击我的嗅觉。身体间亲密的接触让我窒息。试图拉开他的手腕，他却越抱越紧，要把我嵌进他身体里去。
　　“十四，十四……你弄疼我了。”
　　十四无动于衷，“跟了我就那么难吗？”
　　闻言我泄气地放弃挣扎，“现在，我们再都身不由己。十四……”
　　“格格……您在里面吗？”冬月的花盆底踏着石子“呲呲”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