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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清夜沈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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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我就这么不小心地加入了“八阿哥党”。平日里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的东西他们总是不忘给我送来一份。皇子们是不缺少金银珠宝的,所以每次回礼时,我总要搅尽脑汁别出心裁,才不至于失礼。这样,我宁愿他们什么也别送。
十阿哥和我算是杠上了,有事没事上门找我麻烦。害得府里的人都用暧昧的眼光看我,好像我一定和十阿哥有一腿。虽然我是男装打扮,但那是葛优头上虱子,大家都知道我是女儿身。
地点:书房
事件:我在练字,老十在沉思
人物:一脸郁闷的我和一脸迷惑的老十
原因:老十想证明他的智商其实不是那么差,坚持让我考验他
场景(某天,某个时辰):
“你出题,今天我一准答出来。”老十兴致极高地找上门来。
我,很郁瘁!
“最后一次了啊?”警告。
“好,好!”谄媚。
“紫金城的中间是什么?”我丢下一题,继续练字。
“太和殿?”
摇头!
“中和殿?”
还是摇头!
皱眉,怀疑的语气:“不会是保和殿吧?”
“不对!”
宣告失去耐心:“那到底是什么?”
我停下笔,欣赏一下他沮丧的表情,然后才回答:“是金呀!”
“为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这是三岁小朋友都能答出来的题目哦。”
他的脸“咻”地红透。
效果不错,他这下该放弃了不!
“因为我问你紫金城这三个字的中间是什么啊!”
“啊?”老十肯定忒郁闷。
“好拉!大爷,你可以走了。再见!”我又想想,换口道:“不!再也不要见。”
我把他推出门,用椅子把门顶好。、
老十在窗口朝我龇牙咧嘴了一番,不情愿地走了。
第二天,我正庆幸冤家这么晚还没有报到,放心地读起小说。
“在看书呢?”
定睛一看,还有谁啊?我的小冤家。
我有气无力地想:满清十大酷刑里肯定有一招是把罪犯和十阿哥关在一起,烦死他。
“你又来拉?我这里也不是茶馆。你怎么来这么勤?”
老十嬉皮笑脸地看着我:“今个儿我可是来办正事的。”
我好奇地问:“爷也有正事啊?”
他没好气地看着我,说:“爷今天是来替九哥带话的。”
“九爷有什么事要我办的啊?”
他挠挠后脑勺,嘿嘿地笑说:“九哥这倒没和我说,只说明天晚上有事和你商量。请你务必和你家老太爷请个假。”
我暗赋:上次十四说如意馆有个老熟人,不会是去见她吧?
求之不得,我连忙应承下来。
事情交代清楚,按理他该走了。
他却杵在那里,不好意思地挫手,说道:“再给我出道题吧?”
我苦笑地看着他,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行!你看好,今天我做个小魔术,你回去好好想想。”害怕他一天一缠,又外加了句:“一定要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他老实地点头,又困惑地问:“什么叫魔术?”
我一听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魔术是现代时由西方传过来的,他这个时代的人怎会知道呢。
我思考了一下,说:“就是小把戏拉。”
他意会,示意我可以开始。
我向他展示我空着的两只手,又让他看看我的衣袖,什么都没有;随后,把手撰拳,在上面吹了口气,好像是仙气一般;最后,当着他的面把手打开,手心中躺着一个碎银子。
十阿哥看得眼睛瞪得老大。
我收起银子,得意地说:“好!现在我的问题是银子是怎么变出来的。”
“明天见!”
我借着九阿哥的话头,顺利地和祖父请到假,随了几个小厮和小翠一起来到如意居。
门口早就有小厮候着,见我们来了,立即客气地把我们请进雅间。
这种雅间一般是专侍酒楼重要的客人。不但视野好,装饰也定是最豪华的。
还没有踏进屋就能闻见屋中散发出的淡淡的茉莉香气。我素来厌恶浓烈的熏香,这若有似无的味道最是撩人。我不禁深吸了几口。
雅间其实是个凉亭,春末能坐在其间,享受凉风习习,有不可多得的快意。
除了八阿哥都在。
十阿哥见我来了,高兴地站起来迎道:“就等你了。”
我朝他们笑笑,行完礼坐在了十阿哥的旁边。眼睛连看也不敢看十四。
没有多久,我就坐立不安起来。十四的眼神杀伤力太大,估计要不是我皮厚,早就被盯出几个洞来。
我对老十是不来电的,坐在他身边,是因为这里只有他不会让我有压迫感。对他,我可以不用压抑我的本性,不用戴上面具。
我不知道十四怎么想,现在不愿意猜,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又怎样?我和他之中注定会有一个受伤。我只是在努力阻止罢了。
九阿哥早就看出我们之间暗涌的潮水却不动声色地喝他的酒。
只有十阿哥是个粗神经,他见我低着头,耻笑说:“好像个大娘们一样。”他容易忘了我真实的性别,看来记性也够差的。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叫我来就是要笑我的?”
话是说给老十听的,眼睛却看着九阿哥,这个总爱坐上壁观战的聪明人。
九阿哥听出我话里话,这才正眼看我,凤眼里满是兴味,开口道:“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略带有瓷石脆的嗓音一点也不愿浪费,直达主题,确符商人功利的特征。
我学八阿哥也挑挑眉,感兴趣地看着他。
他见我眼中跳跃的问号,把啜了一口的酒杯放在桌上,继续问:“扬州天然居的舞女。”想了想,发现自己漏了什么又道:“最特别的那个。”
最特别的那个……
我想到他所指的那个的可能性,被口水呛了猛咳。他……他……不会指的是……
我偷偷看向十四,他是共犯不是吗?他也正看着我,眼里竟盛满担心。
我顺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掩饰性地恍然大悟道:“哦!你说诸琴姑娘啊,还在天然居呀。”
九阿哥皱皱秀眉,摇头说:“不是她!”
我疑问:“你又没有见过,你怎么知道?那是沁雪姑娘,一定是她!”
我拣能想起来的名字往下一一报,又被他一一否认。
不一会儿,他厌倦地闭上眼。睁开眼后厌恶地看我一眼,又让在外面伺候的从人进来,吩咐了什么,让出去了。
我吐吐舌头,心里暗怨:还瞪我,就不告诉你。
十阿哥拨着花生,不在意地自言自语:“九哥,怎么还不放弃啊?都快半年了。”
这时门被推开,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再熟悉不过的美人儿一个个出现在面前,打头的竟是诸琴。
“你们……”一时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她们笑靥如花地看着我,私下和我招招手。
我侧首不可置信地看着九阿哥,问:“你把她们全部都带到京城?”
他扫视人群,摇头道:“没有!”
我不明所以地问:“都在这里了。”
九阿哥叹息,说道:“我要的那个不在。”
我噤声,手足无措。嘴里只能发出:“我……我……”
他凤眼一眯,威胁地看着我,说:“我问过她们,那天跳舞的女人是你找来的,也只有你知道她在哪里。”眼睛却清楚地在说:现在人都在这里,看你还敢说谎。
吓得一惊,想了好半天,只有这么办了。
“那个姑娘要求我不能说出她的来历。”起身拱手作揖,抱歉地说:“对不起!九阿哥,家父从小教导我要信守诺言,恕兰轩不能帮您这个忙!祖父让我早点回去,告辞了。”
怕他继续追问,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难保我不露出马脚。
走时我悄悄在诸琴的耳边关照几天后再来找她。
合上门的刹那,我向后看去,九阿哥背对着我,看不清什么表情;十阿哥张张口想拦住我,见我已经出了门便放弃了;十四已经追出来。
我害怕他再说出让我不能回应的话,甩开步伐,向外狂奔。
慌张骑上马,才走了一会儿,十四已经追了上来。我咬咬牙,小声命令大家加快速度。但十四的马术要比我们出色许多,熬不到几分钟,他已经到我身边。他放慢了马速,慢慢贴近。我夹紧马肚子,加劲地向前冲。
十四跟紧我,在旁边吼道:“骑慢点,我有话和你说。”
我赌气道:“不听。”又催马快点。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耐性,竟伸手把我抱到他的马上,狂奔向另一个方向。不理会小翠和小厮们的惊叫,大声自顾自地吼道:“你们到如意馆侯着,我一会儿就把你家格格送来。”说完,扬鞭加速。
我绷紧身躯,心还在为刚才惊险的一拉狂跳不止。心里不服气他恶霸行为,又怕掉下去,只能拉紧他的腰带。
他得意俯视,笑道:“你倒懂得明哲保身。”
“切”了一声,脸却羞通红。除了爸爸,还没有这么靠近过男人。
感觉跑了很久,好像终于到了目的地,他拉了马缰。没等停稳,我赶紧从他充满男人气息的怀里滑下马。由于没有适应惯性,摔在草地上。春末长得丰厚的青草有淡淡的稚气,极有坐感。我索性赖在当地,享受黑夜里大自然休养生息的静默。
十四料到我会这么做,没有太多的惊讶拴好马,也一屁股坐在我身边。
他撇头就这么静静地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猫样的眼睛很少有那么迷离的神采。
我不知所措地抚着柔软的草梢,心里像有只猫爪在挠,感觉不痛不痒,是说不出来的梗塞。
“我……”
“我……”
我们俩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有些沮丧地看着他促狭的眼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离奇的默契。
他试探地拉住我的手,好像这是他对我唯一会做的事似的。
他见我没有拒绝的意思,有些兴奋地把我拉入他的怀中。我意思意思地挣扎了几下,因为知道在男人怀里乱扭只会带出反效果,我不会那么笨地把自己陷入绝境。
他拿下我的帽子。感觉他的下巴正抵在我的头顶,鼻子凑到我的发间。
早知道我就一个星期不洗头发,油死你!小色狼。
他幽幽地在我的耳边轻语:“好久没有人能让我这么依靠了。”息喷在我的耳背上,痒痒地。
我微微挪动了脸,离他不安分的嘴唇远点。
即使我背着他看不见他眸中的脆弱,但是他言语让我的心微微疼痛地抽动了一下。防备的神经安慰似的松懈,身体软软地依偎向他。
十四感觉到我的放松,满足地低叹一声,继续吐露心思:“四哥对十三总比对我好。小时侯,十三被其他阿哥欺负,总有四哥替他出气;有一次我和阿士奇打架,四哥却只是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我受伤了,他连一眼也没有看,就走了。”
我的鼻子酸酸的,被亲哥哥忽视的滋味应该不会是太好的回忆。
他顿了顿,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闷闷地继续说:“后来,我很努力地夺取我额娘的注意力,让额娘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以为这样四哥就会注意到我,哪怕这只是因为恨我。我很坏吧?”他自嘲地问我。
我轻轻摇头,坚持不住的泪慢慢渗出眼角。
他没有觉察地继续说着:“后来,八哥出现了。他会教训欺负我的阿哥,还会替我包扎伤口。一直以为除了额娘终于有人肯真心对我。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才发现原来我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我的泪终于流成一条小溪顺着脸庞滑下。
我隐约感觉到肩胛部位有些湿润。震撼地发现这看上去青涩的小子心中有太多的伤痕,已经多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用不伤害他男性自尊的方法。
抬手抹去泪痕,稍稍转动颈脖,想看一看他。
他收了收抱着我的手,不让我有动的余地,小声乞求:“不要看,我不想让你看见。只要让我抱一下就好。”
我依言坐好,安静地让他抱着,直到他恢复了情绪。才牵上马回了如意馆。
本章音乐:《爱的期限》薛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