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城市》星星人

7、学霸

　　早读还没开始，高三年级整层楼面就炸开了锅，大家都看了校门口的摸底考试排行榜，按照二中的传统，榜单只公布总分年级前五十以及单科三甲，于是一个意外的状况出现了，传说中的学霸插班生陆沉只出现在数学和物理的榜单上，总分未入年级前五十。

　　“还以为有多厉害，五十都没进，太差了吧！”

　　“呵呵，人家数学第一，物理第三，已经很厉害了呀！”

　　“我又没说他理科差，你自己算算，他文科成绩简直惨不忍睹。”

　　……

　　楼梯上，悉悉索索的议论声音飘进晓光耳朵里，她当然也看到了榜单，可别人的成绩如何有什么好议论的，同学之间的团结友爱跑哪里去了？！有些烦躁地瞪了眼身后的人，随即打开书包，翻找不知道塞到哪里去的耳机，书包太乱的结果就是，即便一眼就发现了耳机，也没办法马上把缠成一团的耳机线成功扯出来。

　　终于，耳机线和笔袋、笔记本、学生证一起飞出了书包，散落一地。晓光在心底哀叹一声，正要蹲下去捡，一条长长的胳膊突然横亘眼前，帮她捡东西还顺带吐槽，“你是没睡醒还是吃太多？”

　　“都不是，更年期。”明知林烁没有恶意，晓光还是下意识地抬杠，抬眼看到林烁莫名的神情，又觉得这个玩笑不合适，于是尴尬扯出个笑容，“谢谢啊！”

　　“哒”林烁扬手在晓光眼前打了个响指，“不想迟到就快跑。”语罢，不等晓光反应，抢过她的书包就走。打铃的时候，林烁和晓光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林烁手上还拿着晓光的书包。

　　“哟，这是吹的什么风。”金吉利夸张地吆喝一声，成功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其中包括脸色不佳的徐美晞和事不关己只瞄一眼的陆沉。

　　果然，和意料的一样，早读时间被老曹占用发卷子，他捧着一沓卷子进来，大家立刻正襟危坐，毕竟除了数学考第一的陆沉，和排名靠前的个别学霸，大多数同学并不清楚自己的成绩。

　　老曹发卷子的速度极快，报名字，递卷子，停顿三秒，继续报名字，感觉只要冲上讲台的速度慢一点，卷子就可能飞出他的手。两分钟内，全班都拿到了自己的试卷，理科和文科不同，选择题很少，也没有送分的论述题，靠公式的熟练应用和解题步骤取分，就会出现分数跨度极大的状况，无论试卷难易，都有可能出现满分和鸭蛋，每次发卷子都是有喜有悲，有无奈有惊喜。

　　晓光考了100分，看起来很圆满，只要不说满分是150，并且忽略那些红叉叉。人类的正常心理，会在知道自己的水准之后好奇最高分是多少，不自觉回头张望陆沉的方向，发现林烁已经侧身坐着，正拿着陆沉的试卷研究，而陆沉似乎并不在意，继续听着他的耳机，不知在写些什么。

　　像是感应到晓光的好奇，林烁从试卷后面抬起头，正好瞥到晓光的目光。

　　“几分？”晓光抿着嘴，用眼神询问。

　　林烁皱了下眉头，哗啦一下阖上卷子，放回陆沉桌上，假装没看到。

　　“啪啪啪”老曹击掌示意大家集中，“卷子都拿到了，为了方便大家评估自己现在的程度，我要通报一些数据，你们可以在本子上记一下。这次摸底考难度中上，全年级数学平均分82.6，我们二班平均分90.7，这里先恭喜一下，平均分及格了。”话音未落，自己就鼓起掌来，只是沉着脸鼓掌的样子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听到平均分，晓光多少有些窃喜，前两年的高中生涯里，数学成绩她向来是拖后腿的，这还是第一次在正式考试中领先平均分，而且整整拉开十分，难怪这次年级榜单上，她能挺进前二十，原来是数学的功劳。

　　“你们觉得满意吗？”话锋一转，老曹冷冷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所到之处几乎每个学生都避开了视线，“哼，一个数学老师当班主任的班级，平均分踩着及格线，你们好意思吗？我说了难度一般，什么叫难度一般，意思就是卷子不是我出的，题目都在课本范围里，用最基本的公式就能解决，就这个程度的卷子，竟然有一半以上的人不及格！脑子呢，都没带吧？要回去拿一下吗？”

　　鸦雀无声。

　　“100分以上的给我举个手。”

　　老曹一声令下，稀稀拉拉举起十来只手，晓光犹豫片刻，最终没敢厚脸皮地举手。

　　“嗯，你们都带脑子了，下午把卷子订正好放我桌上，其他人我会重新出一张卷子，放学以后就在这个教室，考完再回去。”

　　一阵交头接耳，夹杂着窃窃的哀呼。

　　“陆沉，你的卷子给我。”老曹走到教室门口，突然回头说。

　　陆沉默默站起来，把卷子交给老曹，一路上都是伸长脖子打探他成绩的。

　　“看什么？！他考满分，甩开第二名二十多分，没收他的卷子，就是为了杜绝抄袭。”

　　满分？满分！晓光感觉自己胳膊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满分是什么境界，数学困难户想都不敢想，居然满分，竟然满分，100到150的距离，简直隔着一整个银河系啊！

　　“哇，128分，原来你就是被甩开二十多分的第二名啊！”金吉利欢喜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换来林烁的一记闷拳。林烁很不爽，不爽的不是没进三甲，也不是屈居第二，而是竟然差了这么多。

　　当然，很快他就找到了平衡，因为陆沉的文科成绩真是大跌眼镜，也就全是选择题的地理成绩还过得去，语文和政治这类有大段论证和作文的刚好及格，英语和历史这类需要背诵的全部阵亡，尤其英语，金吉利全靠蒙的都比他考得好。

　　原本大家对休学两年的新同学根本不会有期待，但老师们的特殊对待营造了一种超级学霸的即视感，而实际成绩落差太大，这才引起了吃瓜群众的围观和热议，两波人马观点僵持不下，一波以颜狗为首的女生们认为陆沉只是对新环境不适应，没发挥好，另一波嫉妒已久的男生则坚持是实力不济。

　　晓光也有一瞬间，有一种希望落空的失落感。她很熟悉教导处的行事作风，知道今早一定能在公告栏看到最新榜单，于是一进校门就往公告栏冲，努力寻找陆沉的名字，她承认这是八卦心态作祟，真的好奇被老师们捧上天的陆沉到底有多聪明，然后意外和失落接踵而至。直到课间休息，在走廊上撞见语文老师和陆沉谈话，这莫名多云的心情才转了晴。

　　“我知道你的特长是理科，对语文兴趣不大，可好歹语文是主科，高考是要算成绩的，作为学生你至少要尊重它，能不能解释一下，试卷只写了一半是怎么回事？”语文老师语气凝重，小声质问陆沉。

　　“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陆沉低下头，声音平静真诚。

　　“你们曹老师帮你解释了半天，你倒好，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语文老师叹了口气，态度和缓下来，“你一直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做事知道轻重，这次老师不追问了，给你两个月，把成绩赶上来，行吗？”

　　陆沉抬起头，微微一笑，“不用，一个月够了，我会努力的。”

　　呵，好大的口气！

　　晓光忍不住笑起来，尽管离得远看不清老师的表情，但光凭想象就知道很有趣。

　　也许是不知不觉笑出了声，老师走后，陆沉一眼发现了扒在墙角的晓光，径直向她走过来，晓光偷听被逮个正着，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手摇了摇，说了声嗨。陆沉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站定，“有事吗，班长。”

　　“没，没事。”晓光摇摇头，补充道，“我路过，纯路过。”

　　陆沉轻挑眉峰，没说什么，抬腿就走。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有事的，一点小事。”晓光追上他的脚步，后者显然没有停下来听她说话的意思，大长腿一步抵她两步，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其实文科背的东西多，成绩一时跟不上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急于求成。”

　　“哦”陆沉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好像她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晓光以为这个话题令他觉得没面子，于是压低声音，换了一种她认为更亲切自然的表达方式，“我的文科成绩还不错，而且熟悉老师的出题风格，看你平时挺忙了，大概没有很多时间学习，今天放学前把课本给我吧，帮你划好重点，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这个狗腿的提议被晓光用十分谄媚的语气提出，怎么听都觉得她居心叵测。果然，陆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有些不悦地审视她，沉声道：“为什么？太无聊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还是想在帮助同学的过程中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莫名被呛了一句，晓光不知该怎么回答，平常总是冷冷淡淡的陆沉突然表现出小情绪，她竟然还有些小期待，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又悄悄退后了一小步，但目光始终无所畏惧地锁定着他。

　　“看来不是，那就是天生乐善好施，或者……想报答我？”不高兴的情绪因为她的小动作愈演愈烈，他讨厌被人同情和施舍，讨厌过分关注和特殊对待，更讨厌被人发现他的想法。

　　“当然不是！救我是你的职责，为什么要报答？！”即便刚才有这种想法，被他这样咄咄逼人地说出来，她是打死不会承认的，更何况，她早就用小礼品答谢过了，是他不领情。

　　咦？难道，他记得？！竟然完全记得！

　　“既然都不是，就别多管闲事了。”语罢，陆沉转身就走，却被晓光一把拽住衣袖。

　　“你是我们班的一员，而我是班长，你拉低了我们班的文科成绩，我只是为了班级荣誉才特别关照你，希望下次考试，你的成绩能够略有提高，至少能超过平均分。”放狠话谁不会，对这种拒收她礼物、没有同学爱、还非常没礼貌的家伙，确实不该客气。

　　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算是见识到了。陆沉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指指身后的门牌，尽力恢复惯有的冷淡语气，“我会努力的，不过这个话题似乎不适合在这里聊。”

　　听出他说话时忍着笑，晓光顺着他纤长的手指往上瞧……男厕所！天！居然在男厕所前面跟男生拉拉扯扯！回头看看四周不知何时聚起的同学，还有他们精彩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八卦会传得多么不堪。

　　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双手，晓光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微笑着说，“陆同学，我们下次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