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城市》星星人

8、暧昧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终点线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边，晓光只觉得呼吸困难，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回头看看身后的胡宗婉，已经一屁股坐在十米开外的跑道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快点，快起来，小婉！”好不容易跑到终点，就差几步而已。

　　胡宗婉晃晃胳膊，无力地喊道，“时间到了，没戏了。”

　　额……又没及格！听到这个噩耗，晓光再也迈不动腿，俯身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

　　“跑啊！小短腿！”林烁像一阵风一样呼啸而过，顺便夹带着人身攻击。

　　晓光拍着胸口，努力想要反击，无奈气息不顺，反而引起一阵猛咳。

　　“腿长就是好啊，跑得真快。”胡宗婉走过来，帮晓光拍背顺气的同时，不无仰慕地望着已经跑远的林烁。

　　“你这是认同他的话，我的腿确实短咯？”晓光佯装生气，伸手就要挠她痒痒。

　　“没有没有，不短的，比例好比较重要。”

　　两人笑着闹成一团，没注意终点线旁掐着表一脸阴沉的体育老师。本来重点中学对体育就不够重视，高三年级在学期初排课表时干脆把体育课全排在上学期，企图最大程度为文化课让路，这让体育老师非常不爽，加上女生们对运动兴趣缺缺，体能和耐力一塌糊涂也就算了，态度还不端正，他就更不高兴了。

　　不及格的同学，今天放学后操场集合，补考！

　　啊？今天？！当天补考这种事，确定不是打击报复吗？

　　傍晚时分，半个班的女生还有四名男生在操场集合完毕，因为上午请假送妈妈去医院复诊，陆沉也出现在补考队伍当中。

　　“女生先考，就一次机会，必须给我跑进四分二十！”

　　众人在起跑线上站定，各自做了热身准备，突然有个声音说，“美晞，你家林烁来了。”

　　张婕儿眼尖地发现了操场边的林烁和金吉利，立刻指给徐美晞看，晓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除了一身白色运动服的林烁和柠黄色醒目的金吉利，她注意的还有他们身后，穿着黑色帽衫塞着耳机的陆沉。

　　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陆沉抬眼望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又立刻移开了。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哨音，补考队伍出发，如预期一样，顺利完成第一圈后，队伍开始拉长，很快就自然分成耐力较好的第一集团，和耐力糟糕散落成一条长龙的第二集团，钟晓光属于第二集团的佼佼者，就是尽管耐力差，还算有毅力的类型。

　　“啧啧啧，这速度很危险啊！”金吉利伸长脑袋看看体育老师手上的秒表，再看看落在队伍最后的徐美晞，表示遗憾。

　　“嗯，从小身体素质就差，还不爱运动，活该跑不动！”林烁边说着边脱外套。

　　金吉利接过他的外套，纳闷道：“诶，你说的是谁啊？这语气……喂！你去哪？！”

　　“我看不下去了，下去带带她们。”林烁说着就往第二集团的方向跑去。

　　“林烁，领跑可以，不准动手！”老师吼完觉得自己用词略显不当，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准拉着手跑！听到没有？！”

　　金吉利窃笑着应和，“也对，拉着手跑跟私奔似的，不合适，不合适。”

　　晓光看到林烁时，正在五百米左右的艰难阶段，根本懒得搭理他。依稀听到，他骂她笨蛋，说她姿势不对，说不能这样呼吸，应该怎样怎样，然后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好像摔倒了，林烁就不见了。

　　就在晓光暗自庆幸，林烁终于不再絮叨，耳根终于清净时，另一个沉郁的嗓音霸道入侵。

　　“手臂摆起来，两步呼两步吸，注意节奏，跟上。”

　　陆沉出现在晓光右前方，干脆利落地下达指令，然后自顾自跑起来。差点要放弃的晓光被这个意外惊了一下，继而耳边开始回荡1、2、1、2的口令，下意识踩着这个节奏摆动手臂，竟然慢慢找到了节奏，尽管双腿早就麻木不听使唤，双眼却紧紧粘着陆沉的身影。

　　他跑步的姿势很标准，鉴于她的“小短腿”竟然能跟上，判断他的速度并不快，应该是有意带她。可是陆沉怎么会这么好心？老师要求？毕竟林烁刚才也出现过。对了，林烁呢，他跑哪里去了？

　　“看着我，不要东张西望。”

　　“遵命。”晓光弱弱地应了一声。

　　“注意呼吸，不要说话。”

　　额……晓光闭嘴，不敢造次。

　　最后一百米，晓光看到已经跑到终点线的同学正在为她加油。

　　“加油啊，还有三十秒！”

　　晓光努力保持姿势，但速度无论如何也无法加快了。

　　“二十秒……十五秒……”

　　又是这咫尺天涯的距离，又是差一口气，看来她注意要靠老师的同情心及格。

　　这样想着，陆沉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蛮横地，不容置疑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晓光感觉手腕上传来一股温热霸道的力量，脚步并没有离开地面，身体却整个变轻了，好像瞬间掌握了某种轻功，连呼吸也变得顺畅。

　　跨过终点线的同时，陆沉松手，她突然失去助力整个人踉跄一下，差点拜服在体育老师的运动裤下。

　　“老师，我……过……过了吗？”

　　“哼，下不为例。”

　　不止晓光，胡宗婉和其他几个女生也因为陆沉和晓光的带领勉强通过了考核，当然，还是有好几个女生没能及格。没有中场休息时间，女生的补考刚结束，男生立刻开始，好多女生都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下围观陆沉跑步。

　　“刚才你们两个好帅啊，跟拍电影一样，手拉手奔跑在落日余晖下。”胡宗婉递了瓶水给晓光，晓光拧开咕咚咕咚猛喝，被小婉阻止，“刚跑完步不能这样，小口小口喝。”

　　晓光抱着水瓶，仰天感叹，“太不容易了，我好像是第一次跑进四分二十耶，好神奇。”

　　“哈，大言不惭，明明是陆沉把你拉进分数线的。”张婕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边说着视线边仰慕地追随着跑步的陆沉，“长得帅，又聪明，会主动帮助同学，现在看来性格也不是那么差。”

　　“听起来，我们婕儿的春天来了。”徐美晞拿着瓶运动饮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刚刚跑步时摔倒的就是她，“我要回去了，阿烁去拿车了，你要不要一起，金吉利正好跟你顺路，还是你要在这里继续看帅哥跑步？”

　　张婕儿从美晞手上抢过饮料，嘻嘻一笑道：“我要留下献殷勤，你先走吧。”

　　徐美晞瞟了眼无动于衷的晓光，鼓动道：“不是你先认识陆沉的吗？还不快点宣告主权？”

　　晓光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看美晞又看看婕儿，“什么意思？”

　　“哈，认识得早不代表什么，我们可以公平竞争。”性格开朗的张婕儿乐呵呵地表态。

　　所以，这是要鸣锣开战抢陆沉吗？晓光无语地想着，这种争奇斗艳争风吃醋的小儿科行为肯定会被陆沉嫌弃，如果有姑娘跑去真情告白，他大概会冷哼一声怼她两句或者干脆无视，嗯，无视的可能性占到90%，这样残忍的真相还是不要告诉张婕儿了。

　　说话间，陆沉已经快跑到终点了，整整甩开第二名大半圈，张婕儿和另外两个女生拿着水等在终点线献殷勤，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求赞，晓光实在不耻这种小粉丝般的花痴行为，又好奇他的成绩，就站在老师旁边偷看秒表。

　　“哇！三分零五！这么快啊！”

　　晓光看到陆沉的最终成绩，忍不住惊叹出声。

　　“快什么？他这种身体素质就应该跑进三分钟！有什么稀奇的！”老师边在陆沉后面写下100分，边不忘教育晓光，“还有你，身体素质差不要紧，平时多运动强健身体，不要动不动就找借口翘体育课，考满分也是有可能的。”

　　晓光立刻点头如捣蒜，拍胸脯保证以后勤加锻炼，也就在她拍胸脯胡说八道的时候，一只无影手从她眼前一晃而过，手上一空，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定睛一看，陆沉站在她面前，低头看表格上自己的成绩，手上拿着她的水。

　　“起步再快点就能跑进三分钟了，校运会想报接力还是三千米？”

　　陆沉自然地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问道，“可以不参加吗？”

　　“不可以，你是两项全报还是跑三千，你自己选吧。”

　　晓光偷笑，体育老师果然霸气，跟老曹比起来也毫不逊色，耍起无赖真是无敌。

　　“你说呢？”

　　晓光没想到会被突然询问意见，陆沉好看的脸上挂着一层薄汗，拿着她喝过的水，在不到一米的距离中突然抬眼正视她，此情此景心跳加速是肯定的，脸颊发烫也是绝对的，力持镇定那是必须的。

　　“三千。”晓光认为游泳的人耐力好，适合长跑，何况也没得选。

　　“好，三千。”

　　体育老师来回看看两人，联想刚才陆沉作弊拉着晓光跑过终点的情形，暧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