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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暑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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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光回国那天,院子里的桂花已经开好了,香气满溢。钟晓光所有关于夏天的记忆都和院子里这棵桂花树有关,桂花绿豆汤、桂花栗子酥、桂花糖糕,还有桂花香包,样样都是妈妈的手艺。晓光妈妈早年是个话剧演员,近几年由于身体原因很少演出,总是在家开发兴趣爱好,什么西点、花艺、茶道、芳疗,那些慢慢悠悠看起来很优雅的事她都喜欢,堂妹钟晴曾经感叹,她们母女唯一的相似点就是长得勉强有点像。
“嗯,我闻到了葱烤大排的味道。”钟炳彦提着晓光的行李箱,笑呵呵地走在后面。
晓光认真嗅了嗅,表示认同,“厉害厉害,爸爸鼻子真好,我猜还有绿豆汤,猜对有奖。”晓光回头冲爸爸比了个V字,一溜烟跑进屋里,钟炳彦宠溺一笑,回头交代了院门外候着的司机几句,阖上门也跟着进屋。
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花园洋房,避开灯红酒绿的市中心,坐落在闹中取静的西中环,跟附近十几栋错落有致的宅子规制差不多,都是独门独户的两层小楼,带一个三十多平米的小院子。据说这一片花园洋房当年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设计师分别设计的,所以建筑风格立面颜色不尽相同,钟家是法式风格,米白墙面褐红坡顶,还有铁艺栅栏点缀,而五十米外的林家则带了些西班牙风情。
晓光记得他们家搬来这栋宅子不过四五年,主要是为了让妈妈修养,爸爸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个又安静离妈妈常去的私人诊所又近的地方,然后果断一掷千金,据他自己说,花了差不多公司一整年的利润才买下来。一整年的利润是多少?晓光没概念,她还很小的时候,爸爸跟大伯一起经营爷爷留下的空调厂,后来爸爸开了自己的公司,还是做空调生意,她并不了解缘由,只知道爸爸和大伯有矛盾,这矛盾可能和钱有关,但家里秉持女儿要富养的方针,从没让她在“钱”这个问题上产生过困扰,不缺钱也就不爱花钱,反倒养成了比较朴实的生活作风。至于为什么是“比较朴实”,因为她不乱买东西,但要买肯定是同类产品里最好的,比如送给陆沉的礼物。
晚餐果然被吃货父女猜中,有葱烤大排和桂花绿豆汤,除此之外还有好几道晓光爱吃的家常菜,整整摆了一桌子,看得晓光双眼放光,“看起来就好吃,我在南半球都饿瘦好几圈了。”边说着边乖巧地盛了三碗绿豆汤。
“没看出来,顶多瘦了一圈。”钟炳彦拍拍女儿的头,拿起绿豆汤咕咚咕咚一口喝完。
“慢点喝,先吃饭。”周兰心端着一盘清蒸鲈鱼从厨房出来,一眼看到女儿偷偷伸向大排的手,“钟晓光,去洗手,飞机上东摸摸西摸摸多脏啊!”
“我哪有东摸摸西摸摸啊……”晓光不情不愿地嘟囔着,仍旧乖乖去洗手。
一顿饭吃下来,晓光终于弄明白这所谓的数学补习班是怎么回事,原来始作俑者竟然还是混世魔王林烁,因为期末考数学单科成绩从年级前五滑铁卢到了二十几名,身为老师的林烁妈妈,也就是晓光初中班主任方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来家里串门时说起只让儿子放一个月暑假,第二个月全力攻坚数学,这个提议得到了晓光妈妈的绝对支持,主动提出也带上晓光,毕竟勉强算个学霸的钟晓光,也有数学这个软肋,一样年级二十几名,但是倒数。
“意思就是,我要跟林烁一起补习?一整个月?天天?”音量越来越高,对晓光来说,这绝对是个无法拒绝又不可思议的噩耗。补习就补习,偏偏是跟冤家对头一起补习,不打起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起进步呢?当然,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因为在妈妈眼里的林烁是……
“阿烁那么聪明,你有不懂的可以问他,两个人一起学,不会太沉闷。”
“呵呵,那是肯定的,肯定不会太沉闷。”晓光干笑回应,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提前练一套擒拿格斗之类的,总不能只挨打不还手吧,太沉闷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如人所愿,第一天补习林烁就给了晓光一个惊喜。
他穿着白衬衫站在他家二楼的书房里,瘦高的身影在窗外阳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单薄,一头乱糟糟的自然卷修剪成了利落的板寸,配他白净标致的脸,倒是别有一番酷酷的帅气,原来安静的林烁挺美好的。不止是外形的改变,数学老师给他们上课期间,林烁没什么小动作,没捣乱也没故意整她,看起来专注在学习中,或者说就是无视她的存在。
唉,这个记仇的家伙!
晓光无意中叹了口气,引来林烁和老师的注视。
“怎么了,这题没听明白?”方老师特聘的补习老师,刚从重点高中退休,教学风格相当犀利,接触到他的目光,晓光赶紧摇头,表示老师讲得很清楚,都明白了。“那就休息一会儿,都站起来活动活动。”
老师刚离开房间,晓光忍不住偏头向林烁那边,对着看似在认真做题的他说,“诶,你怎么啦?受什么刺激啦?”其实她很想控诉,一句废话都不说的林烁比挥拳头砸桌椅的林烁更恐怖。可林烁只是冲她抛了个白眼,继续低头做题。
“有什么话就直说,这样冷战挺吓人的。”虽然她也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了他。
林烁突然瞪她,压着声音怒道,“你烦不烦啊?!没话说!”话音刚落,就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把余下的半杯水一股脑儿灌了下去,然后拿着空杯子站起来说,“我去楼下倒水,你要不要?杯子给我!”
“那个……你手上那个就是我的。”悄悄指指桌上另一只杯子,晓光很小声地补充,“这个才是你的。”没错,他刚才误喝了她的半杯水,场面有点尴尬。
“靠!拿错了!碰上你准没好事!”他红着脸,凶巴巴地说。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钟晓光第一次感受到高考的压力,因为不止方老师和妈妈,连向来自由散漫的林烁也变得认真起来,老师们常说林烁属于一点就通的类型,就是不用功,以前她听在耳朵里多少有些不屑,觉得是随便说说的场面话,鼓励鼓励而已,可这一次,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她才了解用功起来的林烁有多厉害,做题速度快,公式运用熟练,关键思路清晰,总能举一反三地解答问题,而晓光只能充当听他如何解题的小白兔。
不甘落后只能拼命加油,在战胜林烁的动力驱使下,晓光开始变得投入,早上上课晚上自习,补习老师教了他们一个学习方法,让他们每天晚上花些时间给对方出题,起初以为只是为了让他们熟悉公式,没想到这个方法非常实用,逆向思维帮助晓光掌握了不少解题思路。
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就会愈发认真钻研,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忙着忙着就把游泳馆里那位拒收礼物的救生员给忘了,也把收到“回礼“时自己那份失落的心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八月的最后一天,返校活动结束,领完新课本的同学们三五成群离开学校。晓光和历史课代表胡宗婉结伴同行,胡宗婉是典型的小家碧玉,温温柔柔个子小胆子更小,念书超用功,所有死记硬背的科目都是她的强项,之所以会跟晓光走得近,一方面是因为性格互补,另一方面就是偏科严重的共性,两人都是理科困难户。
“上次电话里说的不清楚,最后你真的跳了吗?”
晓光点头如捣蒜,“当然啦,超勇敢,我都佩服自己,你真应该亲眼见证。”
“还好我没看到,否则可能会吓晕过去。”胡宗婉吐吐舌头,一副庆幸的表情。
“铃铃铃……”一串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从身后响起,两人立刻侧身闪避,只见一辆醒目的红色山地自行车从晓光身边不足一米的距离飞速而过,从背影判断,骑车的是林烁,后座乘客是徐美晞。
“怎么骑车的,多危险。”胡宗婉弱弱地吐槽。
“没关系啦,他这人就这样,只要他能守信用,老实点别打架,我就谢天谢地了。”
见晓光笑得轻松,胡宗婉也笑,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听说新同学的事了吗?”晓光摇摇头,听她继续说下去,“还是我刚刚去领历史书时,听李老师说的,让我给新同学留一套书和作业本别全拿走。”
“新同学?高三插班进来?真稀奇!”晓光啧啧称奇,心里想着也许是个混毕业证的纨绔子弟,普通人家的孩子,高三转校风险太大了,环境和教学方式的改变肯定需要时间适应,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根本来不及。
不料,胡宗婉神秘地摇头,凑近晓光耳畔说,“好像不是插班生,说原来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知道为什么办了休学,一直没念高三,比我们大两届。”
“哦,那虚岁就是二十岁,男的女的?”
“额,我没问。”
“无所谓,不管是男是女,新同学来了,我再也不用一个人当值日生了!耶!”
从高一入学至今,对于值日这件事,晓光真的很想吐槽。二班总共40个学生,按照姓氏首字母排学号,她姓钟,排下来就是全班最后一个40号,偏偏值日生的排法是按照学号三个人一组,她成了唯一的单人小组,又因为班长要以身作则,在班主任担心她一个人是否能搞定时,拍胸脯保证没问题,毕竟半个月才轮到一次,不过就是擦擦黑板扫扫地。可是实际做起来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大家放学都走了,她一个人面对杂乱的教室,感觉真有那么点凄凉。
“还应该祈祷,新同学千万别是林烁那个类型,否则你刚解决一场恩怨,又迎来新的战争。”
“怎么可能,你别咒我啊!”
走出校门时,晓光侧身跟门卫伯伯打招呼,陆沉骑着车从她身后驶过,穿着和她们班男生同款的夏季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