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城市》星星人

2、礼物

　　夏天和暑假一起报到，对耀华二中的学生们来说，这两个月的生活除了烦人的补习和暑假作业，唱主角的是游戏、旅行、逛街、游乐场、KTV、吃不完的冷饮和西瓜，还有穿连衣裙的美少女和打篮球的美少年。可是对陆沉来说，暑假和平常的日子一样，只有工作、工作、工作而已。
　　也许今年的暑假有些不同，在曹老师努力下，他意外得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所谓稳定就是不用起大早，不用上夜班，不用费体力，甚至还管饭，这么好的条件，陆沉很难找到拒绝的理由，于是欣然接受了游泳馆救生员的工作，开始他的返校打工生涯。
　　二中的游泳馆平时只供校内师生使用，只在假期对外开放，因为场馆又新又干净，且收费便宜，一直受到附近居民热捧，尤其夏天，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基本都是下饺子的状态，所以救生员的工作并不清闲，除了排查安全隐患，还要管理秩序，打扫卫生，教小朋友游泳，四个人倒班也只能勉强应对。
　　又是忙碌的一天，陆沉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更衣室，今天他上早班，遇到了他最头疼的一大群小朋友，一节游泳课教下来，只觉得浑身脱力，太阳穴附近的神经隐隐作痛。他用毛巾擦擦头发，脱下工作服，在泳裤外面麻利地套上牛仔裤，又套了件印着牛奶广告的T恤，背了包就走。
　　“小陆，你等等！”今天上晚班的同事在泳池边叫住了他。
　　“浩哥，有事吗？”
　　“你急什么，便利店的兼职还没辞掉啊？”
　　陆沉回以礼貌一笑，说：“嗯，做到月底，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陆沉刚要走，被浩哥抓住了背包带子，又拽了回去，后者无奈地摇摇头，“我说你小子，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
　　“可是……”陆沉想说他赶时间，浩哥没给他机会，直接拽他回到更衣室，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把一个用银灰色包装纸仔细包好的盒子递给他，“有个小姑娘让我转交的，完成任务，现在你可以走了。”
　　浩哥嘿嘿笑着，料定陆沉会追问，没想到陆沉把盒子放回他的储物柜，转身就走。
　　“诶，别走啊，你怎么不问啊？”
　　陆沉回头，淡定地看着他，意思是爱说不说，小爷没时间陪你玩耍。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这几天有个小姑娘常常过来，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得白白净净，说话速度很快，说要找救命恩人，一个有点黑，长得很帅的救生员，应该就是你吧？”说着拿起盒子，再次递给陆沉，“这是给救命恩人的小礼物，本来想亲自送给你，但你小子一直跟我换班，总遇不上，就让我转交了。”
　　盒子掂着不重，但看包装用的纸就知道不便宜，陆沉想了想，问道：“她通常什么时间过来？”
　　“来过两三次吧，都是下午，天气这么热，还挺有诚意，哈哈哈。”
　　陆沉蹙眉，把盒子交还给浩哥，说：“我最近都是早班，遇不上，麻烦你帮我还给她，就说学校规定不能收礼物，救她是职责所在，不用谢。”
　　“你都不打开看下是什么吗？包得这么仔细，一点都不好奇？”浩哥用看恐龙的眼神看着陆沉，这个今年不到二十岁的小男生从眼神到气质都酷毙了，完全秒杀他这个奔四青年啊！
　　“注定不是我的东西，多看无益。”陆沉勾了勾嘴角，像是掩饰一瞬的落寞，“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她。”
　　浩哥怔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啧啧啧，这小子一定是啃冰山长大的。”
　　第二天，晓光在游泳馆门口收到了这份“回礼”。
　　“除了不用谢和谢谢，他真的没说别的？”她有想过很多种拒绝的可能性，比如款式不喜欢，颜色不满意，尺寸不合适，就没想过人家连拆都不拆就完璧归赵了，这也太……太狠了。
　　晓光眼里的失望已经浓到化不开了，浓得连浩哥都看不下去了，安慰道：“小姑娘，我多说几句你别介意，小陆他跟你那些同学不一样，他很忙，没工夫也没心思交朋友，救你的事真就是职责所在，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他姓陆吗？叫什么名字？”
　　“额……陆沉，陆地的陆，沉默的沉。”浩哥以为自己已经点得很到位了，没想到对方不但不领会，还突然眼睛放光，这个风格确实挺别致的。
　　晓光噗嗤笑出来，直言：“这个名字跟他好配哦！”
　　晓光刚刚谢过浩哥，从游泳馆出来，老远就看到穿着背带裙窈窕美丽的钟晴。
　　“钟晓光，总算找到你了，打电话你不接，急死人了。”钟晴漂亮的小脸因为一路小跑而泛起红晕，气喘吁吁的样子十分娇憨可爱，晓光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她，立刻又被塞了回来，“咦，这写的什么，干吗在纸巾上写字？”
　　“啊，Sorry！”匆忙收好记录陆沉排班表的纸巾，又拿了张干净的递给钟晴。
　　“说好暑假一起去澳洲的同学突然不去了，可姑姑那边已经把行程都安排好了，不去太可惜了，我想了下，有护照又有时间的人……嘿嘿，我的好姐姐，就是你！”钟晴说完一把搂住晓光的腰，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这声软软糯糯的好姐姐，飘进晓光耳朵里只感到一股寒意，因为钟晴每次发嗲叫姐姐，肯定有事求她，平时在学校里遇到都是连名带姓叫钟晓光，以至于班上同学都以为她们是恰巧同姓的好朋友。其实，钟晴是晓光大伯的女儿，比晓光晚出生三天，正牌堂妹。
　　“澳洲？我好像记得，你有个长得很帅的混血网友在悉尼。”晓光顺手帮她理了理头发，坏笑道，“挡箭牌一张就够了，你都出动姑姑了，还要我干吗？这叫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还学霸呢，成语别乱用，我这叫运筹帷幄，有备无患。”钟晴也不掩饰，爽快承认，语罢拉着晓光在花坛边找了个阴凉坐下，从斜跨小包里拿出一张地图还有手写攻略，热情洋溢地介绍起来，“我都计划好了，我们先去墨尔本陪姑姑住几天，然后去悉尼玩，景点和购物的地方我都整理好了，酒店也提前预约好了，还有美食，图文并茂全部在里面，你只要拿着这本钟式秘籍保证轻松又愉快，怎样，有没有很动心？”
　　“嗯，有点，没去过澳洲还挺好奇的。”晓光仍然抱着盒子，手指自然敲打着，她的动作引起了钟晴的注意，直接怪叫一声，“呀！这个盒子不是送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也难怪她惊讶，盒子里的东西是几天前她陪着晓光去选的，也是她亲眼看着晓光打包的，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晓光送男人礼物，印象太深刻。
　　“就是……又回来了呗。”晓光想轻描淡写唬弄过去，可哪有这么容易，钟晴豁然站起，双手叉腰，生气地说，“是你那个救命恩人不肯收吗？我就知道会这样，听你说就能猜到，那人肯定是那种盛气凌人的类型，真不知好歹，亏你选了一下午，包了一晚上。”
　　晓光尴尬地笑着，心里并不赞同钟晴的看法，不过结果摆在这里也没什么可争辩的，“没事啦，说是学校规定不能收礼，而且人家有跟我说谢谢。”见钟情仍然是忿忿的眼神，晓光心虚地把盒子放在花坛上，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打算去多久？我不能去太久，妈妈给我报了个数学补习班，八月一整个月都要跟数学血战。”
　　钟晴报以同情的目光，“学霸的世界真是无法理解，你已经年级前十了，还不知足，还要补习，让我们这些学渣可怎么办啊！”转念一想，又说，“我没想过要去多久，现在是七月初，那就暂定这月底回来呗，全听你的。”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
　　钟晴嫣然一笑，拉晓光站起来，着急道：“赶紧的，跟我走，去旅行社订机票。”
　　“可是我没带卡，身上只有些零钱。”晓光被她拉得一个踉跄。
　　“没事，刷我爸的卡，我拿了。”
　　“可是，等等……盒子……”晓光试图回头去拿盒子，被钟晴阻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们都用不着，扔这得了，没准能被爱游泳的小朋友捡到，也算做了件好事。”晓光觉得这话有理，陆沉不要，她又没用，确实没必要抱回去发霉，于是任由钟晴把自己拉走，留下了那只盒子。
　　二十分钟后，陆沉骑车回来学校参加晚上的员工聚餐，路过游泳馆门口时一眼瞥到了这只盒子，他把车停在花坛边，拿起盒子又掂了掂，东西还在，看来是盒子的主人见他不收有点生气，就把它随手扔了，机缘巧合又让他给捡到了。
　　“唉，我们还挺有缘，跟我走吧。”陆沉叹了口气，把盒子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