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齿轮》栖居客

6、公审

　　新的晨辉与沉寂的黑夜交替，自由之都各处势力汹涌，似乎在空气中都能闻到一股诡异的气息。
　　黑夜寂寂，温莎仰头坐在石牢里，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每一次动作，手脚上的镣铐拖地响起铁链撞击的沉重声，在静夜中划过可怖前路。
　　“魔女？”温莎茫然自语。
　　自己可以光明与黑暗双修这是很早就知道的，可是，自己并不是魔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也没什么好被拷问的。
　　只是，怎么会突然被贝露丹蒂揭露呢？
　　意外？阴谋？
　　温莎脑海里一张张脸，一处处细节来回如电影带般旋转，依旧无解。

　　同样在思索的还有伊莉亚。
　　拉墨尼斯今晚并没有按约来埃斯顿伯爵府，这样一来细节就无法推敲，不过，她并不只有拉墨尼斯这一条线。

　　“温莎明日公审，暂时安好。”
　　伊莉亚看似漫不经心，纤细玉指在轻薄的纸张上摩擦，莹白色暖光魔法如潮水席卷页面，上面的墨色文字一变，成了另一段话。
　　“贝露丹蒂使用诡异咒术揭露，罗夏有意牵制圣殿行动，另有非克里斯顿势力涌动。”

　　伊莉亚眼眸微眯，罗夏和其他势力勾结自己早就知道，而且，她早就怀疑罗夏和刺客盟势力有关，从刺客盟的动向和圣殿力量的配合就可以看出来，刺客盟的每一次动作都不打破圣殿的底线，圣殿又恰好每一次都无法勘破刺客盟的动向，侧面给刺客盟造势。
　　至于另一方势力是谁，这并不重要，看明天结果便可知。
　　贝露丹蒂？
　　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关心的。
　　不过，艾斯拉尼这枚棋子可以用了。

　　一只黄绿色蜂鸟从窗口窜出迅速消失后，敲门声响起。

　　“进来。”伊莉亚快速烧掉纸张，火焰瞬间湮灭一切痕迹。
　　“伊莉亚，还没睡？”埃斯顿伯爵语气关心，微胖的身姿完好挡住了一半的门。
　　伊莉亚微笑点头，指了指笔下的文书。
　　埃斯顿伯爵自豪又有些愧疚，“辛苦你了，亲爱的孩子，为了埃斯顿家族，明明是靠魔法却偏偏要靠智慧生活，是我作为父亲的失职。”
　　伊莉亚嘴角抽搐，这种令人无语又感动的自我剖白真是一如既往啊。
　　“父亲，不用担心，作为埃斯顿的中枢生存是我最忠实的意志，哥哥们没有魔法和武学天赋，但是有商业天赋，他们作为后盾也十分重要，我们各有所长，共同为埃斯顿荣光而战。而且，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外人都以为我们埃斯顿没落了，这样才好在领地战中脱颖而出，摆脱克里斯顿的阴影。”

　　伊莉亚忽然直视埃斯顿的眼，神色严肃。
　　“父亲，这次的魔女事件你怎么看？”
　　埃斯顿一顿，“我知道，不过这件事不是克里斯顿操作的，而且，克里斯顿早就等不及要打战，估计明晚就会突然发动，其他两方势力也应是如此，欲抢先一步夺得先机。圣殿早已羸弱，所谓的公审也只是幌子，圣女即使没有，战争也不会停息。

　　伊莉亚接着道：“曾经的领地战公约早已岌岌可危，只要有资源就有利益，有利益驱动就会使人疯狂，领地战公约能坚持这么久真是意外。”

　　埃斯顿笑了，脸上的肉将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自加仑大主教失踪，自由之都的势力已经失衡了，这里很快就会变成废墟，孩子，我们明晚撤到龙骨荒漠，这里得迅速清空了。”
　　“是！”伊莉亚敛眉思量，慢慢点头。
　　她是爵主，但是伯爵还是埃斯顿，只要埃斯顿做出决定，伊莉亚则不能违背，这就是皇帝和监国皇子的区别了。

　　不过，这样太可惜了，之前的布置要浪费了。

　　伊莉亚思索半晌，开口试探道：“不如父亲和母亲率先行部队从传送阵出发，我和托尔斯领一个小纵队垫后？”
　　埃斯顿想了想，叹道：“孩子，你小心点。”
　　这样直接避开战场自己也有些不甘心，毕竟耗费精力和金钱准备这么久，就为了这一次战争，却又担心自己会在这里一下子消耗了大半实力，三大公爵的冲突可不是什么小事。
　　如果伊莉亚能在这里做点什么抢占先机，有利于黄雀在后捡便宜，自然更好，因为这样想的家伙不知道还有多少。
　　伊莉亚则成胸在握对埃斯顿颔首。
　　埃斯顿欣慰露出笑容，看来，自己还是老了。

　　*
　　另一边，利用加仑大主教坑了罗夏一笔的善羽瞳正在指挥得魇儿像只陀螺一样转悠个不停。
　　“魇儿亲亲，往左边动动。”
　　“乖魇儿，这么点力道不够，再用力点。”
　　“啊，就是那里！”
　　“用力！”
　　“……”
　　魇儿面色的平静几欲维持不住，额头的青筋蠢蠢欲动，手下大剑霍霍飞舞，黑色旗袍在她的动作下猎猎翻飞，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
　　华贵非常的大殿在她一劈一戳之下缓缓下沉，红艳宫灯盏盏熄灭，繁复鲜艳长廊如同遭受巨力打击一样节节溃散，灰飞烟灭。

　　阿言歪在善羽瞳怀里，见善羽瞳这样欺负魇儿，潋滟桃花眼一睁，把手上的小折扇往善羽瞳脸上一盖，善羽瞳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
　　阿言哼声道：“会长你不要调戏魇儿，她还在调整阵法，一个不小心，我们就要上天啦！”
　　“哈哈哈，”善羽瞳笑得浑身发颤，伸手将阿言揽在肩上，附到耳边吹气道：“阿言美人，我们一起和太阳并肩吧。”
　　阿言耳边发痒，白衣桃面，惹人怜爱。
　　似是受不住，阿言转移话题，“为什么我们要转移到地下？其他地方不是也有营地么？”
　　善羽瞳嬉笑过后，恢复以往的风流慵懒姿态，对阿言的问题也十分有耐心。
　　“自由之都大戏连连开，我们怎么可以错过呢？放心，这座大殿非常牢固，再通过阵法下沉之后，可以在下面直接又方便观赏他们的丑态，岂不妙哉！”
　　阿言和魇儿一致撇嘴，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恶趣味！

　　善羽瞳不知阿言和魇儿的情绪，只是望着自己握着阿言白嫩小手的骨节分明大手，漫不经心在想，他们那些疯子自诩是世上的智者，想要将这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让世界从此覆灭。
　　而自己虽然称黑白通吃、行走天下的商会会长，却只能做一个推动者，隐匿身后，不过也罢，这个局，最终还是由他来破。
　　善羽瞳眼尾一弯，微笑意味不明。

　　*
　　新的一天来临，前夜风雨看似被光明覆盖，却是暗潮汹涌，也许有一天，光明永被颠覆。
　　昨日出现令人惊喜的圣光标志之处——镇界神阵，神阵圣光依旧不息，而在与之想通的露天宽广长廊另一处广场，就是公审庭。

　　温莎从圣殿广场走到公审庭，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她嘴角讽刺意味悠长。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的双眼，却总被表象迷惑，这就是他们挣不脱的悲哀自然规律，所以才会被别人利用，驱动行止，重复俗套的马戏。
　　伊莉亚和埃斯顿一同坐在旁听席，神色哀恸，这是一个贵族少女面对朋友不幸该有的表情。
　　然伊莉亚心平无澜。
　　无论审判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计划，而她也不会让温莎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牺牲。
　　面对温莎投射过来的视线，伊莉亚借着趴在埃斯顿肩上哀泣的姿势，做出足以让她辨识的嘴型——别怕，我在。
　　温莎了然，伊莉亚嘴角弯弯。

　　旁听席熙熙攘攘，早已满座，克里斯顿和其他两位公爵则坐在审判席上，面色从容，时而互相交谈，看不出三人之间暗地里早就打得头破血流，恨不得吞啖对方血肉。

　　*
　　一直被罗夏严格看守的的拉墨尼斯终于借着公审的机会溜走，他躲在石柱阴影处扒了自己身上的骑士衬衣，反身穿上，又从裤袋里摸出一顶假发，覆盖在酒红色的卷发上。

　　变装过后的拉墨尼斯贵气难掩。

　　灰黑的绸面衬衣束在黑色紧身长裤里，裤脚被粗跟皮革长靴收紧，精瘦修长身形慵懒靠着石柱，长指撩及肩黑直发，乌发勉强夹在耳后，露出琥珀色眼眸，在阳光下发射出冷清的光芒，宛若降临人间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不过，就算是经过变装，伊莉亚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拉墨尼斯。
　　伊莉亚想扶额，别看拉墨尼斯人模人样，如今看似自由之都贵族精英，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看他这装逼的鸟样，还混迹在最靠近温莎的旁听席，眼睛看着温莎一眨不眨的，神色时愤恨时坚定。

　　她发誓，这家伙是准备劫公审庭！

　　公审庭首席上坐着的代理大主教严肃着一张脸，但是在转头问三大公爵时，脸色变戏法一样转化为无害讨好笑容，完全无缝对接。
　　“各位大人，我们现在开庭怎么样？”

　　三位公爵先后点头后，代理大主教立刻有转化为严肃脸，蕴含魔力的声音传到在座的每一个人耳中，庄严雄浑。

　　“肃静！现在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