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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前朝 ...

  •   回宫不久,就有人来请,说是陛下想念十一公主,请过去唠家常呢。人人称道暮商公主独得恩宠,真是天大的福气。只有襄思心中烦闷不安,当然是因为东窗事发。

      上个月十一公主在宫外大闹一场,最后弄得满朝文武,人尽皆知。纷纷上书要求严加管教暮商公主,陛下也给气得直接给她禁了足。还让人不再提起此事,做事很是隐秘。

      因为宫中太过无聊,就让太子襄诃带自己出宫玩耍,太子好学,路过读书人聚集的茶馆,定要进去探讨一番。恰好当时一名老学士在给士子们讲解前朝往事,连襄思也听得入了迷。

      南采王朝大历422年,君王昏庸,权臣当道,无数忠臣良将枉死。东顺王魏殊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联合武林侠士云月飞共同讨伐大将军樊东林,最后大将军战死,与当朝探花郎襄梁里应外合,推翻南采王朝,各自三分天下,建立北奉、西疆、东橙三国。

      原本让众人热血澎湃的时刻,那学士却突然息了声,表情怪异的望着自己和襄诃的方向,突然大笑起来。像是喝醉了一般,大声问道,“你们知道当今皇上的宠妃,是何种背景吗?”

      闻言,襄思就要冲上去揍那人一顿,却被襄诃拉住,扣在怀中。那老人家又继续说,“她正是前朝余孽,当时与咱陛下共同高中的状元郎苏文益的夫人,听说当年苏文益惨死,还育有一子。不知当今十一公主......”说到这里,那人直直的望着襄思的脸,阴深深的眼睛像是看进人心底去。

      少女气得身子发颤,襄诃也震惊无言。之后的一切似乎不可控制。从小到大被陛下宠在手心里的暮商公主怎会任由他人胡说,当时就让人将那人打了出去。

      上锦文风盛行,当日在场之人不在少数。其中不少学子认出了襄诃,联系起少女激动愤懑的神情,不难猜出她的身份。恐怕待得太久引起更大的祸事,襄诃当即拉着襄思登上回宫的马车。

      回宫之后,还不等马车停下,襄思直接跳下马车,向东华苑的方向跑去,路上接连撞到无辜的宫人。少女无心顾忌其他,抹了一把泪,直接冲进芳华园。

      苏夫人站在案前提笔作画,一身嫩青薄衫随意的穿在身上,左手轻托着右臂的袖口,皱着眉头,并未注意有旁人入内。像是不曾想到十一公主会在此时跑进来,连手里的画猝不及防就被收了去。丫鬟小香也跟着跑进来,看见暮商公主止不住的抽泣,又瞧了一眼主子并无半分怒气,这才识趣的退了出去,顺便拉上房门。

      “母妃,这是什么?”襄思拿着那副未完成的画作,构思精巧,笔锋细腻,看似一副普通的风景建筑。尽管从小生长在这深宫大院里,襄思并非全然无知。这画中的景致,并非北奉国所有,规矩之上傲然独立的阁楼,白林密荫之地,百姓身着异服,屠夫手下长着犄角的恶狼,这些东西,就连西疆与东橙都很少见。

      苏夫人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女儿,隐忍着,不发一语。就在襄思感觉道自己失礼和不孝时,女人才温柔的笑着,吴侬软语,让人不忍打断。“阿姮,这么着急跑进来,可是又闯祸了?”

      阿姮,是襄思的乳名。当年她还在襁褓中时,就听见母妃这样叫她。奇怪的是在父皇面前,她只唤自己暮商,然而父皇和太子哥哥也曾唤自己襄思。

      “母妃,我在民间听到了一些关于您的谣言,一时冲动,望母妃莫要怪罪。”少女收起在外乖张的脾性,温顺的依偎在女人怀里,小声地解释。

      “流言蜚语,何须挂牵。”女人轻轻地拍着少女的背部,收起面对君王的冷面冷情,将唯一的温柔和疼爱都分给自己的女儿。

      “可是母妃,他们说...说您是前朝的人,说我还有一位哥哥。”

      那拿起的手似乎忘记落下,女人神色不变,闭上眼而后又立马睁开,眼中已经蓄满泪水,只是强撑着没有让其滑落。片刻之后,女人才回过神来,眼神清明。苏夫人俯下身,双手捧着少女的脸蛋儿,“阿姮可是当真了?”

      “我只是好奇,母妃若是不愿,阿姮便不问。”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少女握紧的拳头,还是透露出紧张和不安。

      “阿姮,你如今也不小了,怎的就听了旁人的论断?”苏夫人又重新拿起那张画纸,平铺在书案上,在左上空白处题下几句词。襄思凑上去便念了出来,“梧桐雨,竹廊登,观星三更到五更。”

      “这是......”

      “阿姮,你知道苏文益吗?”女人的动作并未停下,继续写下后半句,“摘星落,烟尘中,春庭落花别人家。”

      听到这个名字,少女明显有些意外。原来真的跟这个人有关系,那么......

      苏夫人抬起头恰好看见少女震惊的模样,便指着纸上的题词说道,“当年艳惊泖州,甚至让南采闺阁女子倾慕不已的状元郎,谁人不知?”襄思望去,正好看见年过三十的女人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眼睛都亮了。那副模样,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那就是想起所爱之人才有的神采。

      南采大历416年,国都泖州城中,少女们心仪之人,一是当朝探花郎襄梁,另一位便是同期的状元郎苏文益。其众多追求者中最出色的便有大将军府嫡女樊柳依,曾公开言明此生只愿嫁给苏状元。当时,年仅十三岁的苏夫人女扮男装,最喜欢的就是混入士子中间同他们论辩。她不过是当地教书先生的女儿,爹爹少年入仕,也曾当过几年小官,因不喜官场人的做派,早早请退回乡教书。幼时耳濡目染,颇有文采。

      机缘巧合之下,苏文益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她借口闭门不出,他便托人送来了这幅词。原本儒雅谦逊之人竟会写出这般直白露骨的词作,竟叫她红了脸。婚后夫妻和睦,并诞下一名男婴,取名苏锦。那个时候苏文益便笑着对她说,若是再有个女儿,便叫她苏姮。不过那场朝堂哗变,到底是生生的拆了有情人的梦。

      帝王昏聩,天下不定,封地的诸王起兵造反,江湖动荡,武林中人也参与此事。大将军为国殒命,朝中大臣在战乱中死伤不在少数。

      苏文益死了,那个被唤作苏锦的男孩儿也在战争中失去踪影。

      天下三分,新帝登基。襄梁主动找到在难民中的苏夫人,不顾群臣反对纳为宫妃,圣宠不衰。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我了断追随苏文益而去,只是那襄梁亲口承诺,只要她入宫,就命人去寻她的苏锦。无奈她一介弱女子,除了以色待人,别无他法。

      “母妃,您真的是...”原本少女仔细端详着那副画,闻言便抬头看向女人。眼神里载满了迷茫和困惑,像是一个被人从美梦中唤醒的旅客,又将启程去往未知领域。没想到那苏夫人却微笑着摇头,即使整日素面轻装,骨子里那份沉静,深深地刻在人的心里,连带着扣住身边的人。她说:“你要记着,你是北奉国堂堂正正的公主,没人能够质疑你的身份。我只道那人是你父皇往日的好友,其余的,待时机成熟,自然会有人告知你的。”

      门外有人快步走过的声音,不远处还能听见少女痛苦的惨叫,不知是那个宫里的人犯了错,遭到责罚。现已到了最炎热的时节,便是皇宫之中,能消暑的冰块也只有帝后二人可得,其余的便再行赏赐分配。东华苑向来不受皇后待见,皇帝朝政繁忙,便也无暇顾及宫中嫔妃。襄思捏了捏湿滑的手心,终于轻舒了一口气,温顺的说道,“阿姮知道了。”

      应着刚从宫外回来,便得到皇帝的召见。与其被人压着拖到父皇面前,襄思想着,便自行领着寻儿一人去了御书房。沿途遇见了几位近两年才收入宫中的嫔妃,少女心中烦闷,倒也无暇理会那些个看好戏的脸色。

      沿着深宫高墙,朱色几乎覆盖了整片墙体,顶着烈日慢慢前行,越发的头昏脑涨,那朱红掩盖的表层之下,被数以万计将士的鲜血染红。一阵风吹来,阴冷中又夹杂着不耐。即使是在这刺目的日光之下,还是有不少宫人于每五十步处守候。

      在少女经过之时,恰好有一名内监受不住暴晒,直接栽倒在地,脸色苍白。襄思正准备命人传唤医师,便被身旁的丫鬟拉住了袖子,低声劝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三两太监将那人搬走,像是拖着麻袋前行,忍不住就要舍弃。

      在这高墙大院之中,难免身不由己,难免位卑言轻。

      待那几人走远,襄思难得呵斥身边的人,“碧珠,你干嘛拦着我啊?”

      身侧的人立刻跪倒在地,低着头严肃地解释道,“公主自小就是被皇上护在手心的,不知这宫中人心难测,稍有不慎恐起祸端。奴婢看那太监脸色惨白,眼窝处有一大块青紫,帽檐处似有孔洞,此事来得蹊跷。”

      烈日炙烤之下,空气中都弥漫着烤焦的味道。少女背脊之中,燥热难耐,热汗淋淋。人踩在地上都能感到双脚滚烫。瞧见婢女跪坐在地,额前已经布满汗水。襄思无奈的瘪瘪嘴,伸手便扶她起身。“说得这么严重,不就是不让我救人嘛。”

      “公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少女掏出手绢儿擦擦头上的汗,快步向前走去。碧珠反应不及,转眼就被落下一大截。那走远的人已然停下,回头冲着还愣在原地的碧珠,埋怨道:“怎的跟个木头一样啊,早知如此,便带着寻儿出来了。”

      碧珠无奈笑了笑,却是不语。快步跟了上去,衣角翻飞,轻盈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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